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刘峰还是擦干眼泪跟着几个街坊把犯了羊癫疯的那个男人送到了老街上面的唯一一家诊所――老华诊所!
有些年头的红砖小楼共有三层,一楼看诊,二楼打针住院,三楼则是医护人员的休息区。
小楼的天台上,搭了一个很大的铁皮棚子,也是老街颇具特色的违章建筑之一,这是华子文的“卧室”。
房间里的陈设杂乱无章,空气里烟味弥漫,到处散落着空酒瓶,华子文光着膀子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旁的笔记本电脑里传来了各种诱人的柔若声音,屏幕上的精彩肉搏大战华子文是看不见了,因为此刻的他睡得跟头猪一样。
“哐当!”
华子文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好像在看片来着,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还以为是笔记本电脑爆炸了。
看了看笔记本电脑上精彩的肉搏大战依旧,揉了揉稀松的睡眼,习惯性的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点燃叼上,套了一件汗衫走出了铁皮棚,他已经知道声音是从外头传来的。
果然,自己养了好长时间的一盆名叫“花蝴蝶”的吊兰被摔个稀烂,破碎的花盆旁边,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
“臭小子,老子的天台男人与丑女不得入内,你不仅违反要求,还把我的花给摔坏了,五万!”华子文没好气道。
“什么五万?”刘峰问道。
“摔坏花不用赔钱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刘峰一边说一边模出钱包放在一旁的花架上,想想又把自己的手机、眼镜、手表等一切物品通通摘了放下,冷静道,“钱包里只有一千多,对不起。”
“等等!”见刘峰放下东西后有所动作,华子文叫住了他,似笑非笑道,“我这里楼高还没有十五米,跳下去万一死不了的话,估计会落个终身残疾,你可要想清楚。”
刘峰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我……我……”
“我怎么知道你想跳楼?”华子文笑了笑道,“小子,医人者,医心也很重要,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疾病,包括一般的感冒发烧,都与一个人的情绪有直接关联,比如癌症病人,好心情就是最佳良药,一个不懂心理学的医生,不是一个好医生。”
“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我刚才的动作和表情当中,已经猜到了我想干什么?”刘峰问道,华子文的举动,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心理学范畴,像是一个会“读心”的高级人才一般。
华子文没有回答刘峰的问题,而是说道:“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跟我这儿做跳楼这种娘们儿事?”
刘峰有些脸红,肖舒的绝决竟让他萌生了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送那个羊癫疯发作的男人来到老华诊所后,不知为什么,越想越想不通,最后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老华诊所的天台,就想着要不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得了,人一死,所有烦恼也就一了百了了。
“不想说啊?那我替你算个命吧!”华子文说着,回屋拿了两罐啤酒出来,扔给刘峰一罐,自己打开一罐,一口气就喝掉一半,才打着酒嗝道,“为女人而死这种事情听起来是很浪漫,古有梁山伯,外有罗密欧,可人家那都是两情相悦,为爱赴死,然而一个男人要是为了得不到一个女人而去寻死,先不说值不值当,反正很**,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刘峰有些莫名,自己什么都没说啊,怎么又被这人给猜出来了?
华子文见刘峰随时有几步一迈跳将下去的可能,毕竟发起神经来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想想还是先稳定住这家伙的情绪,虽然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说道:“男人的烦恼来源无非金钱、权力和女人,当然还有家庭,朋友,社会的压力这些等等等等,根据官方统计,选择自杀的成年男人的自杀原因,归结起来99%又只有金钱、权力和女人这三大类,其中又以为女人自杀占了大多数。”
刘峰听着华子文说话倒听出了点兴趣,脚步不自觉的往华子文这边迈了几步。
“为权力自杀的自然是因为曾经拥有的权力突然间失去了,想不开,以你的年纪,不像,所以排除;为金钱自杀的,也是因为患得患失之心太重,你看起来还是不像做过有钱人;至于为女人选择自杀,刚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是你女朋友吧,你跟我这儿天台摆造型,她却没出现,其实这个问题真的不难猜,明白吗?”华子文笑着说道。
听着华子文这么一简单分析,刘峰倒也觉得有理,本来也只是一时冲动,否则的话上来也就往下蹦了,还犹豫那半天干什么,随即打开华子文扔给他的那罐啤酒,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忿忿道:“穷人就没资格拥有爱情吗?”
华子文笑笑,点起一支烟,又把烟盒跟火机一起扔给刘峰:“来一支。”
“我不会。”刘峰摇头。
“不会就学啊。”华子文理所当然道。
“我是医生。”刘峰说。
“我也是医生。”华子文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
刘峰看了看华子文这个横看竖看都不像医生的医生,也学他一样点了一支烟,却被那烟雾呛得连连咳嗽。
“哈哈,吸烟有害健康是人人都懂的道理,作为一个医生,更应该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相信还有很多医生也抽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华子文问。
“呃……不好说。”
“不知道就不知道,什么叫不好说,”华子文笑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虽然对人有害,但事情本身却有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人难以抗拒,就好比抽烟,其实人也一样,有些人明知跟对方在一起,相互之间都会受到伤害,可能是性格的原因,也可能是其他别的原因,但很多人就贱到即使遍体鳞伤,依旧执迷不悟,还以为那就是狗娘养的爱情,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你说的没错,”刘峰黯然道,“肖舒想要的我给不了她,跟她勉强在一起,她痛苦,我也痛苦,倒不如放手。”
“这就对了,你压根就不能接受太现实的女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将来找个好女人不就完了,”华子文伸了个懒腰,挥手道,“行了,看你可怜,花不用你赔了,你赶紧走吧,我要回屋做科研去了。”
华子文那笔记本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大,刘峰听得出来是些什么,惊愕道:“你做科研?”
“当然。”
“你在看A……A……”
“A什么A?”华子文模了模满是胡渣的下巴,说道,“你知道来我这里看病最多的是什么人吗?”
刘峰摇了摇头。
“发廊妹,夜总会小姐,桑拿按摩技师,”华子文一本正经道,“她们除了生理方面的疾病之外,很多人心理也是不健康的,需要进行疏导和沟通,不多揣摩研究一下有关于性方面的知识,怎么给人看病?”
“啊?”刘峰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华医生?”
“什么鼎鼎大名?你在说什么?”华子文极不耐烦道。
“华子文医生啊,”刘峰激动道,“我早就听说了,省医学院张教授的学生都要来你这里跟你实习一年,才有资格上岗。”
华子文白了刘峰一眼:“别跟我提老张那个饭桶。”
饭桶?!
省医学院的博士生导师,门生遍布大江南北,京城**的院长见了都要喊声张老师,经常在国际权威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还被提名过诺贝尔医学奖的张连胜教授,在他眼中居然是个饭桶?
“华医生,我……我……我能跟着你学习吗?”刘峰很是紧张的问道。
听得刘峰这么一说,华子文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学什么?学怎么治花柳梅毒吗?”
“都想学。”刘峰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你是老张的学生?”华子文问。
“不是,我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刚刚回国,在省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实习,是这样的,我觉得自己能力还不行,所以想继续进修,想做张教授的学生。”刘峰解释道。
“哦,原来是想做小饭桶,那你去做啊,跟我学什么。”
“张教授的学生都要来您这实习,说明您……”
“好了,好了,”华子文已经不耐烦了,打断了刘峰的话说道,“老华诊所我已经转让出去了,做完今天就歇业,没得学了,走吧,走吧。”
“华医生,华……”
华子文留给刘峰的,只剩一个闭门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