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围猎以齐军大获全胜结束了,齐景公率领群臣和军队返回了首都临淄城。
田书刚回到堂屋坐定,端着一碗水,边喝边兴奋地给妻子讲述着狩猎的趣事。
忽然,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嘘嘘地禀报道:“老爷,老老爷派人通知,请您速去他那里走一趟,说是有话要交待。”
“哟,刚一进家门,什么事这么急呀?”田书的夫人惊诧地嘟噜道。
田书摇晃着头说:“返回的路上,老爷子一路都没吭声。俺想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吧?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说完,迅速更衣跨出房门,朝田无宇居住的院落走去。
他一迈进老爹院落的堂屋,就看见老爹坐在正中的席子上,田开、田乞、田昭分别坐在老爹的两旁,四个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看见田书走进来,田开、田乞、田昭赶忙站起身,拱手施礼道:“大哥好。”
田书赶紧急走几步,躬身给田无宇施礼道:“爹,孩儿给您老请安了。”接着,又转身对田开等人拱手道:“弟弟们好。”
田无宇抬着头,等田书请完了安,然后用手一指田乞的旁边,说:“书儿,你先坐下吧,等子亶到了,老夫有话要向你们兄弟五个交待。”
正说话间,子亶也跨进了门槛。他连忙上前向父亲请安,接着又向四位兄长问了好。然后,按照顺序坐在了田昭的旁边。
田无宇环视着五个儿子,慢慢地开口说:“你们兄弟五人都已经长大成人,自立了门户。”然后,看了田书一眼,接着说:“书儿的孙子都快要成人了。但是,官场太险恶,老夫仍然是放心不下,有些话还得再三交待。”
五兄弟连忙拱手说:“爹,在您老的眼中,俺们永远都是不成熟的孩子。在俺们的眼中,您永远都是一盏指路明灯。俺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还请您老多多教训。”
田无宇心满意足地捋着胡须,轻声问道:“这一次秋季围猎,你们都有些什么看法和想法呀?”说完,两只眼睛来回地转动,从一个儿子的身上移到另一个儿子的身上。
听老爹提起秋季围猎,田书顿时来了精神,挺了挺胸脯,神气十足地说:“爹,这次秋季围猎咱家的脸可露大了,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技压群芳。这不,国君还特意赏赐了田武一头野鹿。”
田无宇点点头,表情严肃地说:“老夫急急忙忙地把你们兄弟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在老夫眼里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恰恰相反,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经老爹这么一提醒,田书顿时醒悟过来,连声说:“爹,您老言之有理。栾施那货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两年前俺只恨太心慈手软,竟然留下了他这么一个祸根。”说着,狠狠地照着大腿上一拍,心里确实感到很后悔。
田开望了田书一眼,不屑地说:“大哥,你只知其一,并不知其二,其实栾施算不了什么东西,没爹的孩子只能充当小丑。即使再加上高强那货,也仅是小菜一碟。”
田书翻着眼皮,两眼盯着田开,问:“弟弟,你说什么?怎么能如此轻视栾施和高强呢?要知道轻敌是会吃大亏的,这可是老爹时常告诫咱的金玉良言。”说着,扭脸看了看田无宇,想得到他的首肯。
不等田无宇有所表示,田开一扬手说:“大哥,事态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严峻得多,难道你忘了高张那货也跟着跳了出来吗?”他板着面孔,提醒着田书。
田书挠了挠头,淡淡一笑说:“那小子不过是凑凑热闹装装婞訄而矣。鲍老爷子一出面,不就将他喝退了吗?”他脸上表情平淡,并没有把高张当一回事。
看着田书不以为然的样子,田开一撇嘴角轻轻地一笑,用嫡子的口吻说道:“可是,当你离开之后,又发生了更加严重的事情,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
看着田开得意洋洋的表情,田书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当着老爹的面又不好发着,心里不忿道:“你不就是嫡子吗?用不着在老子的面前如此地趾高气扬。不管你怎么样?当着大伙的面不是还得叫老子一声大哥吗?”
于是,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难道高偃也跟着跳了出来?”他似乎已有预感。
“哎呀,何止是高偃那个老家伙跳了出来。”高昭毕竟年轻,忍不住叫唤起来:“连梁丘据和裔款也跟着摇摆起来。”接着又骂道:“特别是晏婴那个老小儿,不但跟着起哄,而且还给高偃帮腔撑腰,连鲍老爷子都不敢再轻易地呵斥了。”
“尻啊!就因为田武露了那么一手,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拍他的砖?真他娘的都不是什么好玩艺儿!”田书越听越气愤,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看见田书激动,田乞连忙插嘴说:“大哥,你先别激动。朝中这些混蛋其实并不是冲着田武去的,无非是以田武为借口,冲着咱田氏家族来的。刚才,俺们正跟老爹商议,如何严加防范这些混蛋对咱田氏的伤害。”说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田无宇。
“哦,怪不得刚才进来时看见他们嘀嘀咕咕的,原来是在商量这件事呀?”田书总算得到了一丝信息,不过心里却反而感到不舒坦。“尻,俺虽然是庶出,但毕意排行老大,这么重大的问题竟然没有把俺放在心上。”一想到这些,他就生气地低下了头,坐在席位上不再吭声了。
田无宇扫视着儿子们,轻咳了一声,严肃地说:“孩子们,乞儿讲得有理。通过这次秋季围猎,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朝中许多重臣都在仇视咱田氏家族。当君主提出赏识田武将军一事时,老夫之所以没有吭声,就是为了防范被他们抓住把柄。”
“他娘的晏矬子!”田昭气愤地骂了起来:“要不是他横着插上一杠子,高偃当时非被君主撸上一顿不可。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他完全是在胡编乱造为高偃开月兑。”
见田昭扯远了,田无宇连忙摆手制止道:“昭儿,先别扯那么远。老夫这一路反复地考虑,其他的大臣都不可怕,真正能对咱田氏家族构成威胁的,就只有晏婴这货。”
子亶见老爹说得这么绝对,心里感到有些稀里糊涂,连忙问道:“爹,孩儿就闹不明白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一边问,一边不停地搓着手。
田无宇抬起眼皮看了子亶一眼,然后解释道:“亶儿,这很好理解嘛。其他大臣都有破绽,老夫手中攥有他们的把柄。可是,晏婴与他们不同,老夫手里并没有攥住他什么把柄。对于其他大臣,实在不行还可以用金钱去收买,可晏婴却没法收买。”
突然,田开似乎想起了一件什么事,连忙对田无宇说:“对了,爹。俺还听说了一件事,晏矬子早就想置咱家于死地了。”他边说边用手比划道。
“你听说了什么?”田无宇急忙追问道:“凭什么说他早就想置咱家于死地呢?”
“爹。”田开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说:“俺听说前几年他陪国君访问晋国,曾对晋国大夫叔向说咱家将取代齐国,还说这是他占卜打卦得出的结论。很显然,他早就将咱看成了眼中钉、内中刺,企图借国君之手灭了咱。”
田无宇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轻轻点头说:“这事老夫早有耳闻,除了韬光养晦、严加防范外,老夫还想不出更好的破解办法。”接着,愤懑地挥手说:“这一招太狠毒,万一国君对咱猜忌,结局必然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田开愤怒地说:“爹,看来咱只有主动出击,大不了鱼死网破,看看究竟谁怕谁?”
不等田开讲完,田无宇连忙摆手说:“开儿,这叫蛮干,非智者所为。”接着,又叮嘱儿子们:“孩子,咱家的天机绝对不能漏出半点风声。再说,咱是外来户,凡事都要懂得忍耐。更何况咱面对的又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
他心里仍然感到不踏实,生怕儿子们耐不住性子惹出祸来,于是又说:“别忘了,前两年老夫就吃过他的大亏,搞得咱家失去了大量的封地。要不是老夫一忍再忍,取得了国君的信任,说不定现在还在莱地喝西北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