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呀,”檀郎脸一黑,见过脾气不好的,没见过这么脾气不好的。
明明自己有求于人,却比任何人都嚣张。
“我当然相信主子,只是今日,并未见主子有什么行动。所以有些焦急。”
“哦?”长孙元轶的目光仍然没离开自己的指尖,就仿佛他的指尖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风景。
檀郎包子一样的肥脸上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个,我们雪山族预言术最高的是圣女。只要找到圣女,凭她的能力,自然能感知出女主子的方位。”
“恩。”长孙元轶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你说,若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圣女找不到阿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他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慵懒的魅惑,却叫檀郎更加的冷彻心扉。
“怎么,”脸上的肥肉狠抖了几下:“怎么会呢?我们族人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呵呵呵呵。”
“那就好。”
“我们族人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精神联系,我感知到圣女就在这大河的另一头。不知主子什么时候准备,渡河救人。”
“不急,”长孙元轶缓缓地摇摇头:“你没看到才刚开始下雪么?”
“嘎?”檀郎突然就有些不明所以,这救人和下雪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
“多下几场雪,天气才会更冷些。能够将河水冻得承受的住那么多人的重量,还是得等些日子。”
“你是说?”檀郎双眸一亮:“我们从冰上走过去。”
“你觉得,那么大一片水域划着一艘孤零零的船过去,和在结了冰的冰面上走过去。哪个会更省时有效,便于隐藏?”
檀郎双眼晶亮,看着长孙元轶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崇拜。
长孙元轶唇角轻勾:“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想法子将你这一身的肥肉好好的去一去。免得,冰面承受不了你的重量。掉下去,我是不管救的。”
檀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这个任务简直比要他命都难。
虽然当初吃出这一身的肉也不是他多情愿的,但现在,想要轻易的弄掉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是不是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将不会有饱饭吃?
就知道这小子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再怎么样他也打着独孤文智的旗号将他牵着到处狠跑了一阵子。
不过就是想着法子折腾他,却还要找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他肥硕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个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笑容,这个小子倒是越来越对他胃口了。
长孙元轶默默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纷飞的雪花。思绪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阿奴,再忍一下。我马上就去找你。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很玄妙,隔着一条大河两端并未见面的两个人,竟然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后世的史书中对孝轩圣曦成德皇帝和嘉毓昭圣纯安皇后这一对传奇帝后的这段经历记录的并不详尽。
但两人同样的选择却直接导致了后来那一次惊天动地却又神秘异常的冰川之战。
而,长孙元轶和洛天音那两个名字,也是从那场战役中逐渐被世人知晓。
后世之人在史书中,也只可窥视到当年战役的冰山一角。
虽然,对那场战役的来龙去脉并不深清晰,却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圣德大帝和圣安皇后那两个奇葩实在是非常的心有灵犀。
碧水城的天气越来越冷,鹅毛般的大雪已经如棉絮一般,给大地盖了一层有一层的被子。
洛天音的唇角不可遏制地勾了起来,碧水河的水面终于结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冰层。
看现在的势头,天气只能是越来越冷,相信用不了多久,老天爷就会非常赏脸的将那条大河给冻成结实的大冰坨子。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现在所缺少的不过是个时机。
一个,一击必中的绝佳时机。
那个时机到的非常快。
除夕,应是个任何人都无比欢欣的日子吧。
那一天,连皇宫都会全体的沐休,皇上都不办公了,何况是普通的百姓。
洛天音静静伫立在窗前,盯着外面井然有序的忙碌却难掩脸颊上点点笑意的众人,心情非常的好。
没错,就是今天,除夕夜,万中无一的机会。
这一天,碧水城中会给留守的守卫准备一顿极丰盛的团年饭。
包括,所有的囚犯,这一天的伙食都是格外的精致。
所以,这一天,自然也是人精神最松弛的时候。
据说,每年新岁头几天赫连浊都会来到碧水城慰问他的手下,具体哪一天并不确定。
所以,离开碧水城的时间,只有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于往年相同,碧水城今日食品消耗量异常的巨大,所以,会抽调女囚中一部分人去膳房帮厨。
洛天音和卓雅那两尊都太过显眼,自然不在帮厨的名单内。
慕容静兮仍旧留在谁也没见过的地库中,直到除夕也没有露面。
“今日的计划,可还能奏效?”
朱雀状似无意地看着从各个房间抽出的那些女囚,在守卫严密的看守下向膳房走去。
“当然,”洛天音微微一笑:“若不奏效,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不是白费了?”
“对不起,”朱雀温润的双眸中染上一丝愧疚:“我无法将你和你的朋友安排进膳房,如果不能将你说的那个什么花粉掺到食物里,接下来的事情只怕很难办。”
“是啊,的确很难办。”
“不如,我去,这里没有人敢对我无理。”
“不必,”洛天音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粗陋不堪的红木盒子递给他:“你看看,东西可还在吗?”
朱雀打开木盒,他手中除了木盒什么都没有,却叫他实实在在变了脸色:“你,你,花粉呢?”
“当然是给了最合适的人。”洛天音神秘一笑:“朱雀,我可不能让你去冒险。无论如何,你和度情楼的力量暂时是不可以暴露的。今天这事,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出手。”
“如果成功什么都好说,如果失败,至少,我还有你和度情楼这张底牌。怎么都不会有太大危险。”
朱雀微微沉吟,随即轻轻点头:“好。”
洛天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人群中一个瘦弱而木讷的单薄身影上。
林清华,那个掉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胆小丫头。从来都是老实听话的最乖的孩子。
她却并没有忘记,那日夜宴中,在她说道不如一死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就是那,与她没有交集,毫不起眼的林清华。
所以,当她在矿洞昏暗火把下将一瓶子曼陀罗花粉交给她的时候,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她双眸中瞬间迸发的火焰。
她知道,她没有选错人。
之后,她们如往常一样,再无交集。
但,洛天音知道,就凭林清华双眸中的火焰她就一定能将这件事办的很好。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朱雀不知道,卓雅不知道,慕容静兮也不知道。
不是她不信任他们,只是她觉得,危险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对谁,都是一种保护。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林清华于她的关系,那么善良如慕容静兮定然会或多或少对林清华流露些关怀。
那样的关怀,有些时候是会要人命的。
林清华,脚步缓慢而虚浮的踩在雪地上。
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向洛天音投来过任何的目光。
洛天音却从她笔直的身影当中读懂了她的信息,她准备好了。
“卓雅,下面看你的了。”
“恩。”卓雅点点头:“这个孩子,你先替我带着。”
洛天音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卓雅异常的不同。
她的身上是一袭月白长裙,那白色的长裙非纱,非麻,非绸,非丝。却愣是叫人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缥缈若仙,踏云而来的蹁跹神女。
裙摆上用银丝勾勒出大朵大朵的白莲,行走间,银丝白莲步步生辉,光华潋滟。比之真正的莲花还要圣洁,还要高贵。
她一头墨染青丝并未梳任何发髻,任由它们自然垂落。
只在额前带了只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穿的抹额。
抹额正中镶着多水晶般透明却比钻石更耀眼的雪花样装饰。
明明是一件看起来并不甚温暖的单薄长裙,卓雅的身影却在漫天飞雪中似乎突然就带上了袅袅的烟气,如梦似幻。
这样的卓雅,明明未施脂粉,却比平时少了丝红尘的俗气,越发的空灵。
洛天音不由地吞了口口水,这才是雪山圣女本来的样子吗?
竟然这样的美?
美得摄人心魄,却叫人从骨子里的敬仰,生不出半点的亵渎。
就仿佛对她的直视都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但,那样的美,洛天音微微一皱眉,为什么却叫她觉得不真实。
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先替我照顾阿弃,可好。”
洛天音收回心神,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
阿弃绿水晶一般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对自己母亲的崇拜,和一丝下意识的抗拒。
抗拒离开母亲,抗拒走向洛天音。
都说小孩子的感知是最敏感的,是他也与自己一样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吗?
“卓雅,”洛天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牵过阿弃的手:“你要去做什么?别忘了,你才是阿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