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洛天音只听到一声淡漠的哼,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山洞中,突然就凭空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面陷入地下的石墙后走出个黑袍曳地的老者。
老者看不出年纪,只因为一张脸都被散落的雪一样的长发完全覆盖,但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淡淡的杀气,却叫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那老者明明不动亦不怒,看似随意一站,身上的杀气却怎么都让人无法忽视。
洛天音双眸微微一眯,这老者绝对不仅仅是个医者那样简单。
凭那老者刚才试探的罡风,若是心存不良的人,只怕顷刻间便能丧命。
这老人那般的修为,不是厌世便是避世。
“你是哪里来的?”
“古塔村长指点晚辈而来。”
“恩。”老者微微点头:“大周来的。”
洛天音暗暗心惊,她们来之前都从村子里借了当地村名的衣服来穿,老者却不过淡淡一瞥,便漫不经心道出她们是大周来的。
“病人呢?”老者淡淡向她们身后一瞥。
流云立刻将追月抱了进来。
洛天音却总是觉得那一直随意自在的老人在看到流云和追月的时候,似乎身躯微微的一顿。
但,当她仔细去看的时候,那老人却还是一样的漫不经心。
“为什么到柔然来?”老者慢悠悠说道。
“哦。”洛天音小心地说道:“在家乡糟了难,逃难来的。”
洛天音立刻就感到,老者隐在长发下的目光似乎突然之间就锐利了许多,叫那样的目光看着,就仿佛被数十把刀同时架在了脖子上。
“这人是你朋友?”
“是。”
“恩。”
老者收回目光,将手指搭在追月脉搏之上。
不过须臾之间,老者豁然站起身:“走吧,这个病不治。”
洛天音双眉一挑,微一侧头,流云纳威一左一右封住了老者的去路。
老者冷冷一笑:“想动手吗?你们可未必能讨着便宜。”
“不敢。”洛天音巧笑嫣然:“前辈既然说不治,便说明前辈是会治的。”
“又如何?”
“医者父母心,还请前辈妙手回春。”
“我又不是郎中,也从不是什么善人。你们既然逃难来的,就该谨小慎微。如今惹来了强敌,老朽过管了清净日子,不愿遭鱼池之殃。”
“小女子保证今日之事绝对不会传出这山洞。”
“如果没有猜错,这女子不过是你是属下吧。”老者淡淡瞟了一眼熟睡中的追月。
洛天音语气一滞,这也是能看出来的:“是属下,亦是手足。”
她缓缓朝老者走去:“前辈当真眼睁睁看着晚辈断手断足?”
“哼,”老者冷冷一哼:“即便是断头又与我何干?”
“的确不相干。”洛天音笑容更加灿烂:“不过,断了我的头,我这样贱命一条的死不足惜。但却会变成跗骨之蛆,虽对前辈造不成大的伤害,但我的属下人还是不少的。少不得会叫前辈清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老者身上的杀气陡然增强:“老夫,不怎么喜欢被威胁。”
“真巧,”洛天音双眸晶亮:“我也是。”
“外公,有人欺负我姑姑,你不管么?”
山洞外突然就响起一个稚女敕的嗓音,龟缩在车厢里的永王脸色一黑。
丫的,看着挺可爱的孩子,谁给教的这么坏?
那丫头受点教训有什么不好,非得把他也扯进去?他真心是不想管闲事的啊。
“外公,你快着些,姑姑可是你亲生女儿啊。”
永王双眉一挑,好吧,那怪异坏脾气老头如果想斩草除根那么他怎么都跑不了的。
无奈中的某落难王爷,只得黑着一张脸迈出了马车。
一眼就看见山洞中各不相让,额头都几乎顶在一起的两个人。
瞬间便觉得头疼不已,这丫头就是个事妈,走到哪都不消停。
“丫头,回来。”永王自以为威信十足的出声呼唤。
随即便冲那披发老者一抱拳:“前辈,对不住,在下教女不严,这就走。”
老者刚才还一身浓郁的杀气,在永王进来的瞬间便卸了个一干二净。
永王一把攥住洛天音手腕,不由分说将她往洞外带去。
洛天音眼前却是骤然间一暗。
刚才还站的笔直如同木雕一般的老者,突然就挡在他们身前,再退不得一分。
永王心中暗恨,攥着洛天音是手就不由加大了力度,一双大眼瞪得几乎就要月兑框。
“臭丫头,就会惹祸。”
洛天音回瞪:“哪有,明明是祸惹我。”抽手。
永王再攥,洛天音再抽,大眼瞪大眼,眼刀乱飞。
“咳咳,”被无视的老者不自然地一声低咳:“你们是父女?”
“恩。”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像父女?”
异口同声,迥异的回答。
老者目光向洞外的空马车瞟了一眼:“都进来吧,这病有些麻烦,今夜只怕你们回不去。”
话音未落,老者已经再次为追月把脉。
洛天音不由一愣,为毛啊,这转变怎么就这么快?
刚才还气势汹汹没商量,突然态度就好的不得了,她眼神便眨也不眨地盯着永王。
是因为他?不会吧。
怪老头对中年男人有兴趣?洛天音嘴一咧,口味好重。
“雪近玄那老妖怪,居然会忍不住亲自动手?”老者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
洛天音听得心中就是一动,他竟然知道雪近玄,还直言不讳地称他为老妖怪?追月的病症看来有戏。
“前辈,不知追月可是得了离魂症?”流云眉头一皱,声音难掩的沙哑。
“谁跟你说是离魂症?”老者轻嗤一声:“乱弹琴。”
“那前辈……”
“真啰嗦,听我说。”老者撤回手。
“她中的不过是雪近玄的一门独门阴毒功夫,催魂掌。”
“前……”
老者突然一抬头,洞中所有人都立刻感受到那一闪而逝的凌冽杀气。
死人堆里模爬滚打出来的流云突然就再说不出一句话。
“再啰嗦,老子把你丢出去。老子说话别插嘴。”
老者拿起在石桌上的软巾优雅的擦擦手。
“许久未见,雪近玄功力着实精进了不少。这丫头若是再晚来一刻,只怕就只能在睡梦中死去。而死去的人,虽然表面平和,实际上内里月复脏早就溃烂不堪。”
洛天音看着眉目平静的追月,突然就觉得万分庆幸,幸好永王不愿进城,自我流放般的客居草原。
因此,才认识了牧村众人,误打误撞之下找到了洞中这世外的高人。
世间事,果然因果循环,着实玄妙。
“那前辈可能治好?”
“恩。”老者点点头:“雪近玄的妖法我倒是研究过一阵子,治好不成问题,只是需要些时日。”
“有劳前辈。”
“今夜你们权且去里边的洞中休息吧。”
流云万分委屈地戳着自己手指,为什么啊?明明都是一样插嘴的人,凭什么差距就这么大?
他说一句话,那怪老头几乎要吃了他。夫人一说话,老头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洛天音却一个眼刀飞过来,流云一哆嗦:“夫人,属下去马车中休息就好。”
洛天音略一沉吟:“也好,随时与暗卫保持联系。”
夜微凉,月光如水。
洞顶天窗投下的点点星光,将人的眉眼染得异常清晰而温柔。
洛天音为阿弃压好被角,缓缓走出山洞。
马车里的流云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夫人。”
“暗卫那边可有异常?”
“没有。”
“你答的快了些。”
流云微微一怔:“牧村如平时一样,各家各户在傍晚时分将牛羊赶回圈里。然后便在草原上点起篝火,烤肉跳舞,很热闹。”
洛天音朝着牧村的方向看去,今日十五满月,明亮月光下,牧村方向笼着一层淡淡的红。
洛天音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如今,仍未歇息?”
“是,酒席未散。”
“如今什么时辰?”
“亥时,近三刻。”
“不对,”洛天音眉头颦得更紧:“我曾听长孙元轶说过,近些年草原上相当不太平。逢十五子夜时分会有游魂冤鬼四处游荡,吸人精血。所以,十五日月圆夜,草原上所有人都会在子夜之前入睡。”
“属下想起来了,今日牧村篝火似乎特别旺,火焰颜色却有些奇异,是蓝色的。”
牧村上空的夜色,由最初的淡红已越发的红艳,那样的红艳,怎么都不像是一堆篝火能达到的效果。
“糟了,”洛天音神色巨变:“你留下照应这里,纳威架上马车,跟我回牧村。快。”
夜色中的红越发的鲜艳,灼热的气浪也炙烤的越来越厉害,洛天音眉头颦得更紧,牧村这场火只怕多半都是她引来的。
前方,遮天蔽日的大火之下,传来阵阵清晰的悲鸣和怒吼。一个个黑点一样的身影叫明亮的大火照的只剩下不甚明了的轮廓。
白日里珍珠一样散落在碧草间的帐篷早就没有了一星半点痕迹,只余下空中间或飘过的黑灰和刺鼻的浓烟。
“扎伊尔。”洛天音低声呢喃,那离牧村还有段不远不近距离的茂密青草间,蜷缩着两个身影。
大的将小的紧紧搂在怀里,大的那个背上有道深可入骨的清晰刀痕,倒在地上早已气绝。
但却仍旧保持着将怀中小人紧紧护住的动作。
她怀里的孩子在清晰的月色下紧颦着眉头,一双肉呼呼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却早也失去了意识。
“姑姑,把他交给我,你赶紧去教训那帮不长眼的兔崽子。”
身后马蹄声声,却是流云搂着阿弃一路尾随而至。
洛天音脸色一黑。
“姑姑别生气,我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永远躲在别人身后。”
“恩。”洛天音微微一笑:“好,你可不要给我丢脸。”
阿弃跳下马,万分不屑的冲她挥挥手,小眼睛里则是对即将收编小弟,翻身当老大的极度膨胀的自豪。
洛天音留下马车,翻身跃上马,向着火场而去。
火场中除了荜拨的火舌翻滚的声音,再没了一丝声响。
她眼神在四下搜寻,地上早已横七竖八添了不少尸体,牧村村民的尸身上致命的伤口皆在咽喉,一刀毙命,干净利索。
纳威眼神却是一眯,步子微微就是一顿。
“纳威,可有什么话说?”
纳威略一沉吟,说道:“女主子,这个手法,是蝠卫。”
“蝠卫?”洛天音双眉一挑:“可是柔然王室的隐卫?”
“是。”
洛天音冷冷一笑:“这个事参与的人还真多。吩咐下去,速将牧村外草场点燃然后迅速扑灭,做出一个灭火带,以免火势蔓延造成更大的伤害。”
纳威带着人四散分开。
月色下,火光中,洛天音长发飞舞,神色冷凝。
雪近玄那阴毒的性子,如果想要对付的是永王,却没有得手,怎么都会泄愤的。
屠村?实在很像他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