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殷建铭急切的声音响起来。
接得真够快的,电话几乎刚刚拨出他就接了,可以想象他有多么担心殷权。程一笙快速说道:“爸,殷权情绪不好,我看着他呢,怕出事儿,回头再跟您说吧,先挂了啊!”说完她便迅速挂了。
殷建铭盯着灭掉的电话,他急了一天,这个难得接通的电话时间太短,短得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接过,如果不是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他的确接了,他肯定要再打过去。
殷权情绪不好,一笙这孩子,也没说他们在哪儿,让他找都没地儿找去。
殷权靠在电梯旁,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唇微扬起,他跟着她,自己弄火锅、去游乐场玩、恶整媛馨,不知不觉地,他的生活开始多彩,开始变得立体,是她让他鲜活起来,让他体会到生活中的乐趣,让他知道自己还会幸福!
她背着大包,款款而来,他墨黑的眼底染上一丝暖色,问她:“这么久?”
她笑得喜气洋洋,“在车里看了会儿我的hellokitty,越看越可爱!”她没有提殷建铭,好不容易让他忘记那些,她不想让他重新记起。
“那只大猫?”他反问。
“什么大猫?你真土!人家有名字,还是大名鼎鼎的hellokitty,记住了,以后再叫大猫,别怪我装不认识你啊!”她威胁道。
她的样子逗得他直乐,没有生气她的嫌弃,反倒模了模她的发,重复一遍,“hellokitty是吧,我记住了!”真像个小孩子,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烦恼,能让他也随之忘却自己的烦恼。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超市,程一笙推了车就直奔火锅区,她一边往里装,一边说:“今天不减肥了,饿死我了!”
殷权拿起一盒肉喃喃自语,“头一次这么有食欲!”以往他忙的时候也经常少吃一顿饭,可那时候只是填饱肚子,从没有期待过吃饭。但是这次,又饿又期待美食。似乎能看到她满足的表情,他就会觉得幸福一般。
情绪也是会传染的,程一笙每天快快乐乐的样子,使殷权也开朗了不少。
殷建铭虽然担心殷权,但是联系上程一笙,她没说在什么地方,他也无处可找,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一到家,他就看到妻子跟父亲坐在客厅里,两人情绪都不好,像是对峙一样,他赶紧问:“怎么了?”
莫水云转过头对殷建铭说:“我不同意给女儿找专家看病,她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殷宗正吹胡子瞪眼说道:“这种事你瞒得住吗?将来她嫁人迟早得知道。再说她如果不现在戒了,根本就嫁不出去。”
“爸,这种事儿就得瞒着,就算戒了人家也不会娶她的!”莫水云说什么也不能让专家来,被识破了还好,要是给用些乱七八糟的药,把女儿身体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莫水云来讲,女儿就是她的一切,事关女儿的事,特别是健康,她异常重视。
殷宗正大吼,“糊涂,看你活这么大岁数还不如一笙明白,到底是人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他看向殷建铭叫道:“你这女儿都是毁在你们自己手上的,负不了责任,当初为什么要生出来?光图一时快活了!既然不愿意听我的,趁早把人领走,别在我这儿让我看了心烦!”
莫水云的泪已经下来了,“爸,璇璇也是您的孙女啊!”她真是恨死程一笙了,如果不是她,自己现在也不会如此为难。
“她是我孙女,如果不是为了她,我能让你进门吗?如果不是为了她,殷权也不至于月兑离殷家。你们自己做下的孽现在自己还,别扯上我!”殷宗正气道。
莫水云明白,老爷子这是气殷权离开殷家的事,把气都撒在了璇璇身上。
殷建铭折腾一天已经累了,他此刻无力地说:“水云,这件事情就听爸的吧,一笙说的没错。人更重要!”
“不行!”莫水云坚定极了,“我的女儿不能嫁不出去,你们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吗?”
殷宗正哼道:“知道你当初还做出那样的事?”
殷建铭紧紧地抿着唇。
“爸,就是因为我得到教训,才能更深刻地明白名声对女人的重要性,才不会让璇璇走我的老路。”莫水云泪眼婆娑地望着公公,声泪俱下。
殷宗正摆摆手说:“这样的话,你们搬回去住吧,将来你的女儿有个好歹也跟我无关。话我跟你说到头里,我问过专家,戒毒的确有个关键期,错过了,便不容易了。”
莫水云抹把脸上的泪,一反往日的柔弱,安静地说:“我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殷建铭眼睁睁地看着妻子上楼,没有说话。殷宗正失望地看着他,“你这个懦弱的!”
“爸,随她去吧!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殷建铭现在没有精力和她闹。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他觉得很疲惫,很容易累!
“不管你们的破事儿,殷权怎么样?你今天见到他了吗?”殷宗正关心地问。
“一笙陪着他呢!我想了想,还是没去见他!”殷建铭撒了谎,怕老爷子会担心。
“唉!反正我孙子要是有个好歹,要是不认我,到时候你也别怪我不认你们!”殷宗正跺跺脚,回了房。
殷建铭坐到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仅是一天,他的脸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楼上,殷晓璇轻声问:“妈,真的要走啊?”
“先过了这关再说,不走怎么办?难道被拆穿?要么给你打针?”莫水云一边看着外面,一边小声说。
“好吧,先回去再说。真是小瞧了程一笙!”殷晓璇嘟嚷着。
“别急,慢慢来,不会放过她的!”莫水云说着,将东西收到包里,她想了想说:“一会儿你就装成没精神的样子,等完全好了咱们再回来!”
“妈,要是好了,他们就把我送国外怎么办?”殷晓璇担心地问。
“这个咱们回去慢慢商量,先把眼前的这关过了!”莫水云说道。
殷晓璇关心的是她什么时候才能跟陆淮宁有所进展,不然她还不如在国外呆着呢。
莫水云的担心算是白担心,因为她跟女儿出去的时候,老爷子在屋里没出来,殷建铭说公司有急事,人早就不在客厅里了,佣人将东西搬到车上,让司机送她们回的家。莫水云心里一片荒凉,这么多年她在殷家做牛做马,把老爷子照顾得服服贴贴,可一到事儿上,为什么还是这样?就连殷建铭也不站在她这边?他的沉默,比他严厉管她更加令她心凉。
殷晓璇看眼母亲没有说话,她看得出来,母亲在家地位不高,她真不明白这些年母亲都在忙什么?怎么十几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程一笙与殷权照例吃撑了,饭后两人又靠到床上,程一笙感慨,“猪的生活果真是幸福的,不过我们比猪幸福,再胖也不用怕出栏!”
殷权立刻低笑出声,这个女人自嘲的时候也很可爱。
程一笙跟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逗着他,竟然跟哄孩子似的把他哄睡着了。她轻轻地松口气,将枕头给他调好,盖上被子。折腾一天,就是想让他劳累,从而没有精力去想不开心的事,晚上早早的睡觉,也免得胡思乱想失眠。
这么一天,她早就累透了,可是他不睡,她就不敢睡,还不能表现出有睡意的样子。她的精力再旺盛也比不过他,此刻殷权睡着,她也是倒头就睡,头一次没有想到洗澡的问题。她竟然就这么臭着睡了,这是她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很多年后,殷权再想起今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以前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殷晓璇回来,他该是多么的悲愤,一定是天崩地裂般,谁都别想好过,他会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幸福离他很遥远。
然而,那天真正的到来的时候,他玩了一天,流汗大笑,倒是鲜少想到这件事,晚上更是一夜无梦,清晨醒来,阳光闪耀,初晨美好!
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多了身边这个女子,他的妻子!
昨晚睡得好,早晨起得也早,他只觉得一身轻松,神采奕奕,侧头看身边的女人睡得正香,窝在他怀中,乖巧的像只小猫,剔透的脸上,他能看到她淡淡的残妆,她没卸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就想明白了,昨晚一定累得连妆都没办法卸。他可是清楚,不管多累,她都会洗澡卸妆,以前也是一样。然而这次……
他明白,这都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睡得这么好。他娶了个好妻子!他很庆幸……
程一笙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但是还留有淡淡余温,证明殷权刚走不久,她马上从床上爬起来,蹬了拖鞋就往外跑。当她看到殷权站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时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心地回去洗漱。
懒洋洋地走回洗手间,她看到镜中自己,不由瞪大眼睛,昨晚她竟然没卸妆?太恐怖了,她赶紧挤卸妆油。天啊,这得保养多长皮肤才能把伤害养回来?早晨殷权是不是被她这副残妆给吓跑的?她有点恐惶!在电视台,看多了男人都钟爱女人的美貌,所以慢慢地她越来越注重保养,再加上年龄的原因,对于逝去的青春,她有点恐怖。
殷权做好早饭,程一笙从卧室里走出来,走到他面前问:“老公,你看我脸上多没多皱纹?”
他低笑,“才一个晚上怎么就会多出皱纹?”
她瞪大眼睛,“你果真看到我没卸妆的样子!”她捂了脸,叫道:“丑死了!”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原来是在诈他呢,他将她拽到椅子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开,说道:“你再丑我也不嫌,这样总行了吧!”
“我丑吗?”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萌萌地看着他问。
他忍不住笑出声,曲起食指轻敲她的头,命令道:“快吃饭!”
见他神色正常,她才放心,。
吃过饭,殷权换衣服要去上班。程一笙觉得他已经没什么事,她也不再问他是不是还有事儿,她觉得他既然不说,还是给他些空间比较好。于是今天开始,两人又恢复原样,各忙各的工作。
殷权出门的时候看了眼程一笙的车,若有所思地开上自己的车。他先把程一笙送到片场,然后到了公司,刘志川立刻跟上,要向他汇报要紧事务。
殷权打断他的话,一边向电梯里走一边说:“你先去把适合女性开的车型找来,百万以上的,要图片……”他想了想,补充道:“最好是颜色鲜艳的,先去办!”
刘志川明白,这是要给老婆换车吧。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什么都没老板老婆重要,于是没废话,直接去干活了。
过不多时,刘志川将汽车资料送到殷权办公室。其实这些非常好找,殷总的老婆一定要开大牌车,而大牌车就那几种有名的,只不过是颜色的问题,他觉得红色就不错。
殷权将图册浏览一遍,指着一辆车说:“就订这个,只不过换成这个颜色!”他又指了另一款车。
意思就是他看中一款车的型,看中了另一款车的颜色。刘志川傻眼了,颜色这个东西又不是他喷的,怎么可能想要什么颜色就换什么色呢?他的脸立刻苦下来,“殷总……”
殷权将图册塞到他手中,瞥他一眼淡淡地说:“上次你惹了一笙,还没惩罚你,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赎罪机会!不管用什么办法,去办好!”
怎么叫没惩罚他?他可是认认真真地参加了人力资源的培训,让公司上上下下笑了他很长时间,这张脸都快丢尽了,这件事儿还没到头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他看到殷总已经专注工作,也不敢再开口打扰老板,不然怪罪下来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去想办法。
殷建铭得知程一笙去了剧组,二话没说就从公司赶去片场。昨夜他没回家,因为不想看到妻子的埋怨还有不争气的女儿。家里乱成一团,他的心糟透了。更重要的是,他将女儿强硬接回国,不知为何,却觉得对不起儿子。
殷建铭到的时候,程一笙正在拍戏,昨天没来,今天拍摄任务很重,她要忙上一天。她看到公公过来,不顾吴导的眼色,装没看见,认真地拍。殷建铭也没让人喊停,就坐在一旁,看着她拍戏,心里却想着别的。
一个个场景拍完,到了中午,大家开始吃饭,程一笙才向公公走去,走近之后,她看清公公脸色不好,没有以往的精神,面带疲态就像个年老的中年人。她心如明镜,公公的日子不好过。
“爸爸,您找我有事?”程一笙恭敬有加,只是笑意却比以前减了许多,态度疏远。
“一笙,拍一上午戏肯定累了吧!走,爸爸请你出去吃饭!”殷建铭关切地说。
谁不明白吃饭是假,说话是真?
程一笙客气地笑了笑,说道:“吃饭就改天吧,昨天没来拍戏,今天要赶进度,我们去化妆间里说说话,中午我就吃盒饭好了!”
她以工作为借口,并且又暗指昨天为了陪殷权才耽误的,殷建铭怎么好意思让她耽误进度跟他去吃饭呢?只好听从她的安排,跟她一起进了化妆间。
刚进化妆间,殷建铭便迫不及待地问:“一笙啊,殷权怎么样?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程一笙眼底一黯,转过身,轻叹气说:“情绪不好,如果昨天不是我拉着,肯定要出事!”
“那今天他在哪儿?会不会有问题?”殷建铭紧张地问。
“他去上班了,有助理看着,倒比在家安全。我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这件事,还需要他自己去消化!”程一笙淡然说道。
殷建铭低声说:“一笙,既然过去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你。昨天你也看到了,殷权的妹妹染上了毒瘾,我不得不把她带回来。殷权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知道他听你的话,你帮忙多劝劝他。你爷爷岁数也大了,总是为了这件事操心。过去的事毕竟过去那么久,我还是希望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再说不管怎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从另一个角度看,殷权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但是璇璇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对不起她。”
程一笙听得肺都快气炸了,如果面前这男人不是她公公,她非得拿扫把给打出去不可。她暗暗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一些,表情淡然,声音清冽地说:“虽然殷晓璇在国外,但是她还有母亲;虽然殷权在您身边,他却得不到您的爱,相反您给他的,全是恨!您因为愧疚用金钱补偿殷晓璇,那您给过殷权什么?他创业、您给钱了吗?他的公司出现危机,您又了解帮助过吗?殷权连钱都没得到!”
殷建铭表情微讶,他从来没有用这个角度去想问题,仔细想想真是这样,殷权虽然在他身边,可他从来没对儿子笑过,有的全是对那件事情的埋怨。
“其实殷晓璇与殷权的处境是一样的,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殷权才十五岁,正在青春叛逆期。他克制自己没有学坏。反观现在殷晓璇已经25岁,完全是个有**思考的成熟女性,一个成年人居然交坏朋友学坏了?她有自己的人生观,肯定知道什么样的朋友该交,什么样的朋友不该交,她的自控力这么弱吗?”程一笙顿了一下,表情更加严肃,声音也更加清冷,“这么多年您一直恨殷权,因为他把阿姨的孩子弄没了,阿姨也不能再生育。但是这能怨殷权吗?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心智都没有成熟,这个年龄在法律上都要追究监护人的责任。他亲眼看到生母自杀,这对十五岁的他是一个怎样的打击?他怎么可能不做出冲动之事?”
殷建铭面色晦暗,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怪殷权,可他还是不得不去怪,因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太大了!
她几乎是义正言辞了,因为她越说越气愤,越不能自已,“如果不是您的不负责与莫水云的不顾廉耻也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这应该怪你们两个成年人。做了错事就应该承担后果。今天殷晓璇成了这样,也完全是你们的不当行为导致的。爸爸,今天我说的话有些难听,可我绝对站在公平的角度上去看问题。您好好想想,对不起的到底是谁?恕我不能劝殷权回家,那样对他不公平!”
殷建铭羞愧的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被晚辈这样指责,让他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搁,可他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这件事情,的确怪不得别人,他低着头喃喃地说:“事情总不能记一辈子,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一家和平相处?”
程一笙有些悲哀地说:“爸爸,您还是没有站在殷权的位置上看问题。如果他真的原谅了,您让他把生母的位置放在哪里?他的生母刚去世,您就迫不及待接新人进门,换成谁,都会死不瞑目的!您可能想说是为了阿姨肚里的孩子着想,那殷权呢?为了新生的孩子不顾已有孩子的感受,我只能说,您那个没出生的孩子,是您自己害死的!”
她不是个不尊重长辈的人,今天她的情绪也太激动,所以说话便有些直接。不是她想这样,真是公公太气人了,如果她是殷权的母亲,就算不自杀也得被气死了。估计死了也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他算帐,他是太多情,结果变薄情了!
殷建铭毕竟是长辈,被儿媳这么指责,脸面往哪儿放?就算他再大度,曾经的那些难堪摆在面上,他也无法忍受,他见程一笙态度明确,不打算帮忙,便不再多说,只是留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匆匆离开。
还知道不好看?程一笙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她从来不是那种用别人错误惩罚自己的人,但是这次,她为殷权的不公待遇而生气,比她自己受气,还要气!
助理进来送盒饭,见她黛眉紧锁,杏目圆瞪,不由吓一跳,小心翼翼地说:“一笙姐,您的盒饭!”
程一笙回过神来,面色缓和下来,温和地说:“哦,谢谢!”
殷建铭从剧组出来,心情并不好受,这么多年从来没人喊醒他,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件事是殷权的错,可是那个时候,殷权十五岁,活泼可爱,还是个孩子……
自那之后,殷权就变得沉默而暴戾,父子之间再也没有往日的亲近,像仇人一样!程一笙说得没错,殷权十五岁尚能控制自己,为什么璇璇25岁了,还会学坏?
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殷权的公司门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到这里来,暗沉的眸扫着四周,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他希望可以看到吃午饭回来的殷权。
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因为殷权中午就没有出来吃饭,而是让助理叫的外卖,在办公室里吃的。他希望能早些完成工作,好去探班,今天她肯定会很累,也许会工作到很晚,虽然他不能帮什么忙,总可以在她休息的时候,帮她揉揉肩、捏捏腿的。
他没有意识到如果是以前,这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念头?他竟然会给别人,还是一个女人揉肩捏腿?然而现在,他将这种事看成理所应当。
上班时间都过了半个小时,殷建铭坐在车里露出失望的神色,看样子他坐在车里,根本看不到儿子。殷建铭想了想,最后还是咬牙下车,向公司大门走去。
殷建铭还从来没有到过儿子的公司,此刻他环视着四周,心中发出惊叹,这里的装修还有这栋大厦不比殷氏规模小。他心生感慨,儿子长大了,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他从来没正视过这一切,当他听到程一笙的话,真正看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心里有多么的自豪。
刘志川听说殷总的父亲来了,哪里敢拦,直接就把人领进殷总的办公室。刘志川是不知道殷权家中恩怨的,他从没见殷建铭来过,但是他在电视里见过殷建铭。
殷权看到殷建铭,舒展的眉头立刻锁了起来,他看向刘志川,训道:“怎么随随便便把人领进来?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刘志川一脸震惊,殷建铭脸上有些尴尬,转头对刘志川说道:“你先出去!”
刘志川小心地看了殷总一眼,看到殷总没有说话的意思,赶紧走出去将门带上。
殷建铭低叹道:“殷权,家里的内部矛盾,别让外人看笑话!”
殷权冷笑道:“你还怕外人看笑话?七年前,你的笑话已经让人看尽了!”
殷建铭脸上一阵难看,想发火,但是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他还是忍住了,没有跟他计较,径自说道:“殷权,我知道这么多年对不起你,当年的事全是我的错,不能怪你,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
“你又去找程一笙了?你最好少骚扰她!”殷权一眼就看透事情关键,七年来,殷建铭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这次来便跟他道歉呢?最好的解释就是程一笙说醒了殷建铭。
殷建铭皱眉,低声说:“不管怎么讲,我都是你父亲,一笙是我的儿媳!”
殷权毫不客气地说:“以前勉强我还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既然你先打破约定,那就不要怪我守信。在你把她带回来那刻,我与殷家已经没有关系,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从今往后我不是殷家的孩子!”
“殷权,你不要说气话……”
“这不是气话,七年前的决定,七年来到现在,我一直是当真的,并且从未改变!”殷权说罢,按了电话,命令道:“送客!”
刘志川真心不想进来,他再傻也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这绝对是一件不讨好的差事,左右为难。但是没办法,他只能进来客气地说:“殷先生,这边请!”
殷建铭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那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深深地看了殷权一眼,转身沉默地离开。
刘志川刚刚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就听到门上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落地的破碎声,这像是殷权的杯子,扔到了门上。
刘志川看到殷建铭的步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从楼上到楼下,他一句话都没对刘志川说。刘志川将他送到门口,说让他慢点,他也恍惚地没有听到一般,沉默的钻进了自己的车中。
殷权坐在办公室,盯着一地的碎片,一言不发,他哪里还有刚才的平淡表情?此刻已经是满脸阴戾,完全恢复成没有和程一笙在一起时的那个殷权,昨天程一笙的努力也完全白费,像是打了水漂,消失无痕。
刘志川警告下人们都小心着点,他亲自去收拾杯子碎片,承受着殷总压迫性的目光,令他战栗不已。
程一笙收工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原本排在后面的夜色下的戏,为了赶进度今天拍了。殷权的人没来,电话也没来。开始程一笙还以为殷权知道她今天会忙,所以他也在忙,但是现在时间都晚上九点了,殷权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就不太正常了。
她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才传来殷权深沉的声音,就像是在深潭中一般寒,使她忍不住打个激灵,她轻声问他:“你还在忙吗?”
“一笙,今天有些忙,你先回家吧,我忙完再回去,不用等我!”殷权的声音很平淡,平淡中带了丝冷冽。
程一笙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不应在电话中说出口,于是什么都没说便挂了。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她不放心,走出片场想打车去殷权的公司,可是刚一出片场,便被外面的记者缠上了。往常她都是坐着殷权的车进出,记者们没有记会拍她,今天殷权没来接,她担心殷权,便忘了外面有不少记者这回事,着急地往外走。
“程小姐,不知拍了这么长时间您有什么体会?”
“程小姐,今天怎么没有车子接送?”
“程小姐,第一次拍戏,被cut的次数多吗?”
“程小姐,有没有什么有趣花絮跟我们分享一下?”
……
程一笙不胜其烦,但是这些人又不能得罪,否则把她抹黑了,这部戏别想卖座。于是她笑着说:“对不起,剧组有规定,不能随便透露任何事情,你们可千万别让我犯错误啊!”
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有记者问:“程小姐,吴导是不是很厉害?”
“吴导人很好,不过作为新人,还是要谨慎一些!记者朋友们,我还有事,大家能不能下次再采访?”程一笙看他们热情高涨,也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便说起好话。
“这次我们放你走了,下次是不是要接受采访补偿一下?”记者们绝对不是吃素的,十分擅长讲条件。
程一笙没办法,只好说:“行,答应你们了!”
于是记者们才给她让出一条路,程一笙快步走了出去。她要站在马路上拦车?可是让那群记者们看到,不知又要怎么写,难道她要步行往前走?这样似乎也不好,真是为难。
就在此时,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陆淮宁的脸露出来,“上车!”
怎么是他?程一笙犹豫,后面都是记者。
“这个角度他们拍不到,但是你再不上车可就说不准了!”陆淮宁语速很快。
“你把车窗升上来!”程一笙低下头,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果真那群记者有的开始拍,有的往这边走,她拉开门坐了上去。就算她不坐这辆车,他们也不会放过这辆车的拍摄,不知又得说出什么话来。
陆淮宁也不问她去哪儿,先离开这个地方。她不由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在附近请人吃的饭,路过看到你。”陆淮宁一语代过。事实是薜岐渊给他打的电话,说今晚没人接程一笙,于是他抛下一桌子人,立刻开车便赶了过来。要问薜岐渊怎么知道的?程一笙身边的助理就是薜岐渊给安排的,他自然了解片场里的一切事情,包括殷权有没有来。陆淮宁担心程一笙会多问,于是立刻率先问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这个时间不好打车,程一笙担心殷权,于是没有跟他客气,直接报上殷权公司的地址。他二话不说便往那个方向驶去。他看程一笙面色严肃,不由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是要去找我老公!”程一笙微微笑了一下,只是笑中难免带了焦急。
她这个样子,他理解成为她跟老公之间有了矛盾,心情好了一些,问她:“要不要我帮忙?”
她转过头,轻摇了一摇,笑道:“没什么事,谢谢!”
“程一笙,咱们是朋友,不用那么客气!”陆淮宁大度地说。
她已经习惯了跟男人客气,现在是习惯跟殷权以外的男人客气,虽然她与陆淮宁两人是朋友,但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现在不免会有距离感。
陆淮宁感觉到自己话有些多,看她实在情绪不好,便没再开口,车里的两人一直沉默着。
快到殷权公司的时候,程一笙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停吧!”剩下的路她想走过去,思考一下如何面对她陌生的那个殷权。
陆淮宁靠边停了车子,程一笙说道:“回头我请你吃饭,你快回去吧,谢谢啊!”然后她下了车,站在路边没有走,见他的车不开,她又摆了摆手。
陆淮宁以为她不愿他留在这里,只好说了一句,“那你小心,有事给我电话!”然后便升上车窗,开车离去。
他哪里知道程一笙那是客气,人家把她送过来,她不好意思转身就走,这是一种礼貌。
程一笙走进殷权的公司,她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楼下保安跟刘志川联系了,刘志川一听殷权老婆来了,立刻喜出望外,亲自跑下来接人。
程一笙看到刘志川便想起上次他不敲门便进办公室之事,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是此刻不是扭捏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抛开心中杂念,问他:“今天谁来找过殷权?”
“殷总的父亲来找他,两人似乎挺不愉快,殷总还摔了个杯子,从这之后,殷总就变了个似的。一下午什么工作都没做,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我也不敢进去。”刘志川迅速把殷总的异样说了出来。殷总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家的,那他也要在这里陪着,不知陪到什么时候?
她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她没想到公公有勇气来找殷权,莫不是愧疚了?真是帮倒帮,她昨天好容易把殷权哄高兴了,他来这么一趟,就把她的努力全部抹掉。
上楼后,她轻轻推开殷权的办公室,里面漆黑一片,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洒在老板椅中的“雕像”上面,黑暗中,他真像是个雕像,一动不动地。由于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脸。
殷权发现有人进来,锐利的眸立刻扫了过去,打算发飙,然而他看到进来的是程一笙的时候,硬生生地忍住,沙哑地说:“一笙,你先回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他的声音,冷漠而又孤寂,带着无尽的疲惫。他周身散发出抗拒任何人接近的信息,显然这个人包括她在内。程一笙心疼极了,她也生生忍住自己的情绪,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刘志川看着迅速出来的程一笙,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次殷总是生大气了。他本想问问情况,可是看到程一笙沉默的脸,又把想说的话咽进肚里。
程一笙坐到殷权门前的椅子上,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等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