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时候,外面正是一片迷蒙的大雾,只要稍稍在外头走上一圈,头发便是沾湿了雨露,森森的寒气更是让人冷得不愿意伸出脖子。
风无忧已经穿戴整齐,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幔帐里熟睡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刻意的放轻了,生怕会吵醒了床上的人,他何尝不想要在这暖和的屋子里多躺一会儿,在她身边多留片刻,只是……还有九个人,耗费了几日的功夫,才解决了第一个人,这样的速度太慢了,为了追踪那些通缉犯的下落,他可以说是风餐露饮。
自小到大,他风无忧都不曾吃过这样的苦,如今回想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江湖的确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出门在外,也没少上当受骗,心慈手软便是他的一个致命弱点,更羞耻的是,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放弃,出行的第一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他就有些气馁了,想要放弃了。
若非是骨子里的那股傲气,若非是不想输给风无痕,若非是不想被玉寒雪看不起,他也不会坚持下来,他,的确是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风无忧披着一件斗篷走出屋子,院子里已经有几个婆子开始忙碌了,一个粗使丫头见风无痕出来了,连忙提着裙子小脚跑得飞快,风无忧还没来得及出院子,那粗使丫头就已经将许妈妈和萍儿领过来了。
许妈妈和萍儿也是刚醒,还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听说风无忧要走,便是随意裹着一件皮袄匆匆赶过来了,“见过三少爷,三少爷这就要走了?”萍儿急切的开口,口中还喘着热气。
“嗯,还有些事,公主醒了,你们替我说一声!”
“这样冷的天,如何也是要用了早膳的!”许妈妈说道,“奴婢已经让人去准备早膳了,一会子便是好了,还请三少爷多待片刻!”
风无忧扭头看了看玉寒雪的房门,摇摇头,“不了,我准备干粮,多谢了!”风无忧说完便是要离开,厨房里的婆子急匆匆的跑过来,手里还有一块纱布包着热腾腾的包子,萍儿上去将那包子送到风无忧的手里。
“三少爷带着吧!这样冷的天,还是吃刚出炉的热包子好!若不然被公主殿下知道了,定是要责备我们不曾照顾好三少爷了!”
风无忧看着手里那热乎乎的包子,也就没有推辞,塞进怀里便是大步走向了王府大门。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莫染披着一身红色的大氅,撑着一把伞站在雨雾中,见风无忧来了,转过身妖娆的笑了,这样的他此刻仿佛是从深林迷雾中走出来的狐妖。
“三少爷这么早就要走了?也不和公主殿下说一声吗?”
“没有那个必要,我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
“我瞧着,三少爷是帕自己舍不得走吧?”莫染轻蔑的笑了,“风餐露宿的追死囚,整日过着刀口舌忝血的日子,想必很不好受吧?三少爷不想放弃吗?”
“你这是在动摇我的意志吗?还是你以为,没有了我,你就能独占她一辈子?莫染,世人都说你绝色美丽,可我看,你的美貌完全不被她看在眼里,终有一日,你会被取而代之的不是吗?”
风无忧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鄙夷的色彩,莫染的眼中掠过一抹寒光,却是笑道:“难道你甘愿这样留在她身边?你只是被她利用着而已!”
“有利用价值总比没有利用价值的好!”风无忧挑眉傲慢道,“总是比你靠着这副皮囊留在她身边要好吧?整日在戏台子上为生的人,更应该明白花无百日红这个道理!”
风无忧说完便是昂首挺胸的走出大门口,却听到背后传来莫染阴冷的声音:“三少爷你能做的事,我也一样可以做到,甚至是比你做的更好!”
在风无忧离开的时候,玉寒雪便是醒了,只是懒得动身而已,既然风无忧无心打扰她,她自然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天不亮就爬起来,便是在床上又躺了许久,直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忙碌起来,才肯钻出被窝。
萍儿掀开幔帐,丫鬟们便是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各种金器皿侍奉玉寒雪漱洗,“公主殿下,莫公子正等着您一同用膳呢!”
玉寒雪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再看这些丫鬟们发丝上也沾着不少露珠,“外面下雾?”
“是呢!这样的大雾怕是一天也不会散去了!”萍儿回眸看了一眼窗外。
“你去回了莫染,本宫今日无需他陪!”玉寒雪喝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的说道。
萍儿一愣,又想着大约是风无忧刚走,玉寒雪多少有些不舍得,对莫染也就没有往日的那种热情了,便是差了身边的二等丫鬟出去回话。
这一日,大雾持续了一天也不曾散去,稀疏的阳光透过浓密的雾霾洒在院子里,看起来竟是犹如天上的仙境,家丁们在园子里点亮了几盏灯笼照明,即便是白日,这样的大雾也让视线受到了阻碍。
大约是天气的原因,玉寒雪这一日便是懒懒的窝在床上看一些市井上的野史小说,看久了也就觉得眼睛、肩膀都有些酸痛,便是起身活动了一下,却是敏感的察觉到背后伸出的一双手,眼中闪过一道杀气,转身便是伸手要攻击身后的人。
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玉寒雪便是跌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只听到脑袋上传来几声闷笑,“伸出锋利爪子的你,还真像是一只小野猫!”
花影尧总是这般神出鬼没,他魅惑的嗓音在玉寒雪的耳边吐气,“怎么今日没有传召你那位男宠来陪你?莫非是喜新厌旧了?”
玉寒雪抽回自己的手,心中月复诽着花影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来做什么?”
花影尧完全是将玉寒雪的寝宫当作自己的家,很不客气的坐在桌子边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大口的吃着,那样子仿佛几顿没吃过一样。
“自然是来瞧瞧你这张面皮!”花影尧抬眸看着玉寒雪精致的小脸,“小爷我还是觉得你过去脸上有块胎记好看!”
玉寒雪在听到花影尧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诧异了一下,随即淡淡的说道:“你的口味的确很特殊!”
花影尧却是魅惑的笑了,“特殊吗?小爷我说过,小爷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所以……小爷就是喜欢你这个人了,至于你变成什么样子,小爷都无所谓!”
“若本宫变成一个男子,你也喜欢?”
“那小爷我只能舍命陪君子,龙阳之好也未尝不可?”花影尧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这般惊世骇俗。
玉寒雪垂眸不语,花影尧继续吃了几块糕点,夸赞道:“这糕点不错,还是你凤王府的厨子厉害,我生死当铺都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玉寒雪风淡云清的说道:“那是莫染做的!”
“呃……”花影尧差点没喷出来,居然是莫染做的糕点,如此说来,这糕点当真是值钱了,只是想不到莫染也会纡尊降贵的为玉寒雪做饭,如此说来,他这次是动了真格?花影尧的眼中掠过一抹不明朗的色彩。
玉寒雪走到窗台边的软塌上坐下,看着凋零的园子发呆,花影尧抬眸看着玉寒雪那清冷的侧脸,眼底一片幽暗,她是他看上的女人,如今她将自己的美丽展示在人前,让他如何不妒忌、如何不吃醋,他很清楚,这样美好的他已经被很多男人窥视了,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花影尧想过要趁玉寒雪睡着的时候,将她掳走,然后囚禁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分开,这样就不担心别人会抢走她了,但是他终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他要的是她的心、是她的眼睛里有自己,而不是她的身体,她虽然美丽,可这世界上美女多不胜数,而自己喜欢她的也不是那皮囊。
花影尧凑到玉寒雪的耳边,妖娆的手指缠绕着玉寒雪的长发,玩世不恭道:“我今日来,除了是想你了,也恰好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一定会很有兴趣知道的!”
玉寒雪侧目,看着花影尧那邪魅的五官,“说说看!”
“小爷我已经打听到了,那日刺杀你的幕后主谋了!”花影尧凤眸中全是笑意,戏谑道,“你亲我一口,我便是告诉你!”
玉寒雪扭过头,继续靠着窗台,不去理会花影尧,占不到半点便宜的花影尧不免有些气馁,“我的公主,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这算是交易?”玉寒雪突然问道,“本宫亲你一口,就能交换到幕后主谋的消息?”
花影尧郁闷了,无奈而又宠溺的捏了捏玉寒雪的鼻子,“我的公主,你难道就不能偶尔小女人一次吗?非要把这般风花雪月的事说的好像一场交易一样,当真是伤了小爷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可知道,为了调查这幕后主谋,小爷费了多少功夫,差点连命都没了!”
“如此说来,这个幕后主谋很厉害了?”玉寒雪也好奇了。
“只怕你都想不到!”花影尧的眼中掠过一抹杀气,“那一晚刺杀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玉寒雪听完这个答案后,却是表现的波澜不惊,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这一切早该在意料之中,事实上她是意外的,只是又不觉得该有太多的意外,皇帝最长公主的这种纵宠和包容,她一直都心怀疑惑,尤其是前几日进宫,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她就知道,皇帝的心思很诡异,只是到现在她都猜不透。
“你似乎一点不意外?”对玉寒雪的这种淡漠和冷静,花影尧狐疑的眯起眼睛,下巴也自然的搁在玉寒雪的肩膀上,长臂顺势将她环绕在怀中。
“伴君如伴虎,本宫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也许皇上对本宫已经不耐烦了,或许本宫做错了什么吧!”玉寒雪公式化的回答。
“你放心,你是小爷的女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这天下,小爷一样可以送给你!”
“本宫要这天下有何用?”玉寒雪摇头,不着声色的推开花影尧。
“皇帝老儿要杀你,你不想报仇?比如……弑君夺位,做个女皇也不错!”花影尧有些不可一世的说道。
“没兴趣!”玉寒雪眯起眼眸,心里却是有了另一番盘算,“皇上既然要杀我,那为什么偏偏对我这般独宠,让我做当朝的第一女王爷?”
“这便是你们皇室的秘密了,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呢!我以为,你会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花影尧的眼睛锋利的盯着玉寒雪,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那会是什么秘密?”玉寒雪很认真的提出了疑问,花影尧几乎要岔气,没好气的回答,“既是秘密,你问我,我如何知道,自然是要问你自己了!”
“可本宫也一直想不明白,到底皇上在忌讳我什么!”玉寒雪沉思,花影尧看着她的侧脸,知道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么到底皇帝是什么心思?
花影尧食指妩媚的抚上玉寒雪的嘴唇,在玉寒雪的耳边诱惑着:“今夜,就让小爷我留下为公主殿下侍寝吧!算是犒赏我如何?”
“本宫不需要人侍寝,你若是要留下,可以睡这里!”玉寒雪指了指身下的卧榻,“不过本宫觉得,想来五公主会更欢迎你,今夜你只要出现,定是能爬上她的床!”
“你在吃醋吗?我的公主?”花影尧低笑,又有些不爽,这女人就这般嫌弃自己,竟然把自己推向别的女人。
玉寒雪想了想,“那么那一晚,除了风无痕,另一个救我的人是谁?你可有查出?”玉寒雪对那个面具男多少还是有些好奇,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气息,太过沉重。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难道是要以身相许?”花影尧吃味了。
“只是好奇,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是什么身份!”
“傲龙堡的尊主,阎烈!”提到这个人,花影尧的眼神越发幽暗,那个如野兽一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