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慕心嫣也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谈铭韬的卧室里,看到他还正睡得香,也就没有吵醒他。她先是把窗帘拉开,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外面天气晴好,明媚的阳光在树叶枝头边闪耀。慕心嫣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新鲜的空气沁入肺腑,身心都格外的舒畅。
她回头,看向床上的谈铭韬。可能因为光线透进室内的缘故,他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侧着脸,目光就与慕心嫣的相对。他的薄唇角儒雅地上扬,拉出微笑的弧度。慕心嫣也感染到了他的笑容,笑纹在眼潭里荡漾开去。
阳光就在两人的瞳孔里浅浅的浸染,温馨而美好。
“四哥……我把你吵醒了吗?”慕心嫣站在窗帘边,亭亭玉立。
她就像是一株默默绽放地玉兰花,高洁,优雅,淡然。
“我也该醒了,和你没有关系。”谈铭韬眼底的笑意更深更浓了。
慕心嫣走向床边,来到他的身边:“那要起床了吗?”
“好啊。”谈铭韬点头。
然后慕心嫣扶起他坐起来,她身上那纯然的馨香就萦绕在他的鼻尖,淡淡的,若有似无一般,却格外的让人留恋,深吸一口,心旷神怡。
谈铭韬坐好在床沿后,慕心嫣把外套替他穿上,然后拿了裤子给他,替他套上。他双手撑着床边慢慢地站起来,而慕心嫣则适时的扶了他一把。他便可以将裤子给提起来。
等他一切都穿戴好后,慕心嫣又去替他拿了毛巾擦脸,拿了牙刷和杯子出来,让他洗漱到了盆子里。
“今天不坐轮椅了,我想试着走出去。”谈铭韬拭了一下嘴角的泡沫,如此道。
“四哥……可以吗?”慕心嫣准备去推轮椅的手顿住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已经睡了那么久,也该活动一下精骨了,可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谈铭韬伸手去扶着床边的告椅背,试着自己站起来。
他的神情十分的认真,咬着牙关,试着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慕心嫣由上前,一手扶着他的手臂:“四哥,我帮你。”
谈铭韬只是对她轻轻一笑,然后在她的帮助她,慢慢地挪动脚步,迈开他沉睡这么久后的人生的第一步。他向前跨出去,一点一点地挪动步子。
就算是微小的一步,微小的距离,他都是开心的,唇角,眉眼边都是淡淡的笑意。
慕心嫣看到他如此,心中也替他开心:“四哥,你很棒。”
“是吗?”因为许久没有行动了,对于人类的这些动作反而感到陌生了,谈铭韬并不是不会走,而是身体的机能在沉睡中渐渐退化,现在只需要反复地和加强地练习,总有一天能行动自如,健步如飞。
“嗯。来,加油。”慕心嫣鼓励着他,看着他给走出这一步,也是欣喜万分。
谈铭韬在慕心嫣的搀扶下,加上他是顺着物体和墙壁行走,有了力量的依托,他还是努力地走到了门边,因为极度的耗费体力,从床边到门边这一小段距离,对于谈铭韬来说是格外的费力,所以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慕嫣伸看着有些喘气的谈铭韬:“四哥,要不休息一下。你才醒来,身体的各项机能还没有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别太勉强自己了。”
“没关系,就是因为没有达到最好的状态才需要多多的练习。”谈铭韬目光坚定,“来吧,扶我走到餐厅坐下。”
慕心嫣也不好抚他的意,打击他的热情,他现在是正有热血和能量的时候。
她打开了卧室的门,扶着谈铭韬一小碎步,并且走三步休息一步的步伐走过去。
大清早的,方华琴已经起床上,看到要自己走路的四儿子。放下手中的筷子,便急步过来:“老四,感觉还好吗?”
“妈,你放心,我很好。”谈铭韬拉唇一笑,“我想快点走路。”
“那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别太心急了,欲速则不达,不是吗?”方华琴看到儿子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他那么地辛苦心里就有些难受了。
“妈,你看你眉头蹙那么紧做什么?我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你还担心什么?”谈铭韬握着母亲的手安慰着,“相信我,没有比我沉睡那段时间更糟糕的情况。”
方华琴想想,点着头:“也对。你能醒来,能说能走,也是奇迹一件了。”
“所以妈要放宽心,相信我,而且我也不觉得辛苦,只要能恢复到正常,辛苦一些也是必然的。”谈铭韬倒是看得开,“来吧,心儿,还差一点,走到桌子边。可以辛苦你了。”
慕心嫣听着他说笑,也跟着笑了一下:“这一点都不辛苦。能陪着你,真的挺好。”
谈铭韬不再多说,握紧她的手腕,移动着脚步,坚持到了桌边,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挺直的鼻梁滴落下来。
慕心嫣替他拉开了靠椅,然后扶他坐下:“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
说罢,便去拿了毛巾浸了温热的水,拿过来,替他擦着额头上脸上的汗水。而谈铭韬的唇角则满足地擒着笑意。在旁人看来,两人是格外的亲密而自然。
“四哥,起这么早?”谈希越步进了餐厅,身边是傅向晚,“四哥,昨天休息好了没有?”
“挺好的。”谈铭韬笑笑。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方华琴把稀粥端了出来。
这时散早步的谈正儒,谈女乃女乃和谈启德便回来了,大嫂程钰芝和谈玫玫,二嫂唐雪莹,还有六姐谈雅丽一一坐到了餐厅里。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着早餐,因为谈铭韬加入,更加的温馨幸福。
谈铭韬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慕心嫣优雅地吃着早餐,根本没有给他一丝眼角的余光。他才慢慢地拿起勺子自己慢慢地吃起来,其间勺子掉落了两次,慕心嫣也只是替他重新拿了干净的。根本没有要喂他的意思,这让谈铭韬有些悦。
早餐过后,慕心嫣把谈铭韬推到了外面晒太阳。
谈铭韬趁没有人在身边,便看向慕心嫣:“心儿,今天你没有看到我勺子掉了吗?”
“有啊,我都有替你捡起来换了。”慕心嫣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花朵上。
“那是因为我手上无力。”谈铭韬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喉咙。
“手上无力?是吗?”慕心嫣柔柔一笑,“我看你昨天那么主动体贴地喂关小姐时,手上好像没像你说的这么无力吧?”
此话一出,慕心嫣却是羞窘了,她蹙眉咬着自己的唇。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小媳妇在向自己的老公抱怨一般。那语气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慕心嫣转开了头,觉得自己在谈铭韬的面前是无地自容了。真是该死,她的嘴怎么就那么快!
“我好像闻到酸味了。”谈铭韬却是心情大好的拉开了唇角。
“这里又不是厨房,哪来的酸味儿。”慕心嫣调整好心情,装傻一般,“这里是花园,只有花香,四哥,不会睡那么久把你的鼻子睡出问题了吧。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心儿……你太可爱了。”谈铭韬看着脸不红,面不改色的慕心嫣,更是藏不住笑声,笑声朗朗,“呵呵……”
“四哥,不许笑!”慕心嫣撒娇一般地瞪着谈铭韬。
“可是我忍不住。”谈铭韬看着她的表情笑得肚子都疼了。
谈希越和傅向晚从远处走来,就听到谈铭韬的笑声:“四哥,是什么事这么好笑。”
“不许说。”慕心嫣小声的威胁着谈铭韬,“你若说了,我可会和你翻脸的。”
“不说,保证不说。”他保证着,这种事,自然要留在自己心里好好的回味着。
谈希越和傅向晚看着两人,等待着答案。谈铭韬则道:“就是心儿给我讲了一个笑话,我就笑了。”
“哦,是什么笑话让四哥笑成这样,可否讲来大家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谈希越把目光移到了慕心嫣的脸上。
“心儿,没想到你还会讲笑话。”傅向晚和她朋友这么多年了,可没听过她讲什么笑话。
慕心嫣的脸蛋浮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却一本正经道:“讲完我就忘了。所以七少下次请早。”
谈铭韬看着慕心嫣微挑的眉梢,眸光中带着宠溺之色,却暗暗地压抑在了眼底。
“四哥,关叔叔和阿姨来看你了。他们是听老关说你醒了后第一时间去了奕瑶,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谈希越是奉命来叫谈铭韬回屋的,“他们在客厅里等着你。”
关奕瑶的父母来看他了?
慕心嫣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染上了一丝凉意,默默地垂下了羽睫,敛下了目光。
谈铭韬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很平静淡漠。他把目光微微转向慕心嫣:“你在这里和晚晚说说话,看看风景也不错的。我和老七去去就来。”
这话像是在报告领导一般,把慕心嫣放到了一个高度上。
他知道他们来谈家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看他,那些烦心的事情,他还不想慕心嫣却听到,看到。所以把她留在了这里,让傅向晚和她做伴。
谈希越则推着谈铭韬所坐的轮椅,往屋子的方向而去。
“我看关叔和阿姨来家里的目的不单纯。”谈希越推着四哥,一步一步走着。
“我知道。”谈铭韬双手轻放在扶上手。
“四哥,如果他们要你履行婚约,那你真要和关奕瑶结婚吗?”谈希越对于现在的谈铭韬有些看不透,他对过去的记忆有多少,他都不明白。
“她是市长之女,和他们联姻对我,对谈家的百利而无一害。”谈铭韬的唇角是淡然的笑,不知道他的想法是真是假。
谈希越伸手放在了谈铭韬的肩上:“四哥,考虑可真周到。”
“老七,过奖了。”谈铭韬的语气轻淡。
他们进了屋,往客厅而去,关立国和其妻任如萍坐在客厅里正和谈正儒,谈女乃女乃,谈启德和方华琴谈得正欢。他们见到谈希越把谈铭韬推进来后,目光都纷纷投射了过去。
“关叔,任姨好。”谈铭韬礼貌地问候。
关立国仔细地打量着谈铭韬:“好,老四好起来,你们放心我们也宽心了。”
“是啊,这孩子真是让我们担忧了不少。”谈女乃女乃煽情了一把,“我还为我家老四就这么一睡不醒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有眼睛的。”
“女乃女乃,我这不是好了的吗?你该高兴,不能哭的。”谈铭韬自家女乃女乃微微一笑。
“是,是该高兴。”谈女乃女乃把水雾给压下眼底。
“是啊,谈姨,老四能和我们有说有笑的,就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关立国倒是很会说话。
“老四,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任如萍,“医生怎么说的?”
“慢慢复健的话,三到六个月就能恢复正常。”谈铭韬诚实道,“到是我感谢你们能来看我。”
“老四这话就说得见外了。”关立国笑了两声,“你和瑶儿是有婚约在身,你就等于是我和如萍的半个儿子,自然该多关心你。这身体好些后,我们一家就一起吃个饭。”
谈铭韬顺从地点了点头。
“是啊,你和瑶儿的婚约定了有三年了,瑶儿为了你的事也是操碎了心,可怜上天垂怜,她的一片诚意和真心感动了上天,让你醒了过来,老天爷也是想你们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不负瑶儿守候这么多年。”任如萍说着说着眼角就浮起了泪雾,“老四啊,以后你可以好好对瑶儿。她守着你一直坚信着你会醒来给她幸福。”
谈铭韬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敛下了目光,唇角保持着那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他早就猜到关家人不仅仅是来看他的,还有就是想提醒他们谈家和他们关家的婚事,并且一心想要促成这门婚事。谈关两家的联姻将是强强联合,而对于关家来说,更能成为关立国和关奕唯在政治道路上步步高升的强大的支持力。
谈希越也是静表倾听,做为小辈,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话题还轮不到他开口说什么。
“老四,在你生病后,瑶儿是全心全意的守着你,照顾你,这份情是该记着。而且你们是婚约也是你亲口答应的,你觉得呢?”谈女乃女乃这会对孙子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
“我都知道。”谈铭韬也没反驳什么。
“女乃女乃,四哥这才刚醒,有很多的训练没做,结婚的事情也得等四哥恢复正常再说吧。难道让四哥就这样和瑶儿结婚吗?这对一向追求完美的瑶儿来说是一种缺憾,所以这事真急不来。一切还是以四哥的身体健康为主。”谈希越不得不插嘴了,话语拿捏也是有分寸的,“况且四哥是男子汉,该怎么做他比谁都清楚。”
“老七说的也不无道理。”方华琴赞同着,母子连心,一想到今天老四练习走路的辛苦,她就心疼,“结婚的事情当然不会落下,但也得等老四的身体好起来,才能做一个帅帅的新郎,立国,如萍,你们说呢?”
关立国和任如萍点点头:“我们也不是催你们家,只是想想瑶儿一个女儿家的青春去了一大半了,也该有个归宿了。不想她这么苦。”
“老四说了恢复到正常也要三到六个月,就再等些时间,最多半年。到时候一定给他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谈正儒一语定案。
谈铭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了。必须得好好把握了。
“我看四哥好像是乏了,我推他去外面走走,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谈希越便起身,推着谈铭韬离开了这里。刚走到外面,花园里的慕心嫣正站在阳光之下。
她的一头长发随着微风飘扬,浅金色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周围是繁花如锦,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谈铭韬的目光定到了慕心嫣的脸上,唇角的弧度地拉大。
关立国和任如萍地午饭前离开,而谈铭韬也要求谈希越把他送回了美洲花园,最舍不得儿子的自然是母亲。
“妈,你有空的话,可以到美洲花园来看我啊。我又不是去外国了,见不到面,没必要这么伤心,真正伤心的时候不是都过去了吗?以后每天都是阳光。”谈铭韬伸手替方华琴拭着泪水。
“好,妈一定来。”方华琴深呼吸着。
“老四大醒来,知道消息的人一定都会登门到访。依老四现在的身体哪里吃得消。”谈启德扶着方华琴的肩,“让孩子找个安静地方住着。也好恢复生机,等好了,你还怕天天见不到吗?”
“是啊,妈,你说的对。到时见到让你烦。”谈铭韬也开着玩笑了。
谈铭韬和家人挥别,让慕心嫣陪伴着,回到了美洲花园里,突然就感觉到安静了许多,一颗心也安宁起来。美洲花园内常住的人只有三人,谈铭韬,慕心嫣和李婶。那些医生,谈铭韬以他好了为由,还有需要安静,让谈希越把他们都遣散了。
家里的底楼改装了两间房,安装上各种需要煅练的器械,每天早上会有专门的复健医生来指导。
而谈希越带到了以前的医生请医生来替谈铭韬做了一下全身的检查,两人正在交流着意见。
“四哥他对他沉睡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谈希越说着心中的疑问。
“选择性失忆症,得了这种失忆症的人的大脑会像滤纸一样,自动地将他们不愿意再记起来的事情过滤掉,只记住他们愿意记住的东西。四少他因为落水的原因,当时大脑缺氧,可能伤到了那里,可检查的结果并没有找到任何压迫神经的血块之灶的。我想一定他受到了重度的伤害后,经由个人意识、认同或行为协调突然地暂时性地改变,容易造成身心崩溃,如果是意识发生改变,则记不起来重要的个人事件,便发生了心因性失忆症。简单地说就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原因,把那最不愿意记起的部分封闭起来,所以造成他现在选择性的失忆。”医生解释着。
“选择性失记?”谈希越拧着眉,消化着为样的信息。
医学上好像有这么一说,可是没想到真的发生在了四哥的身上。如果这样那些真相不是就随着四哥的失记而掩埋了?那么四哥就要和关奕瑶走上结婚的红毯了?
这可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他们毕竟有婚约在身,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是无法解决婚约的。要知道关奕瑶守候照顾四哥的那一年多都是住在谈家的,在外人看来关奕瑶就是谈家的四媳妇了。如果平白无故的解除婚约,只会得来他们谈家忘恩负义的恶名。如果要让这场婚约泡汤,只要四哥恢复记忆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谈希越追问着。
“这个说不定。就像四少醒来一样,是需要时机的,也许就要某天他自己就恢复了记忆。”医生也没有任何把握,“不过可以刺一下他的脑部神经,或者让他放松心情这些。但我觉得既然他是因为不想愿意记起那部分回忆是因为伤害太过严重,如果让他想起来等于是又一次经历痛苦。不如让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就这样逝去,不好吗?”
忘记痛苦自然是好,可如果这样会跌入另一个痛苦的深渊那该怎么办?
谈希越谢过医生后,便去找陪着谈多韬的慕心和傅向晚。
谈希越看着四哥,真的是因为那份记忆太过痛苦而选择失忆了吗?可如果没有失忆的话,又怎么会不愿意说出是谁把他推下水的呢?
按理说,如果关奕瑶是伤害四哥的人,那么他绝对不会保护一个伤害了自己的人,那又是要保护谁呢?是自己吗?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傅向晚轻扯了一下谈希越的衣袖。
“没……想什么。”谈希越摇头,“走吧,回去吧。以后每个星期都到这里来检查一下,看看在家里煅练后恢复得的效果怎么样。”
就在他们要上车之前,传来了一个惊喜而意外的声音:“晚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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