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寿宫里,檀香萦绕。
太后眯眼靠坐在锦榻上,由贴身大宫女玉竹轻捏着肩膀。
榻前,前来请安并被太后留下的乔、晏两位贵妃,惠、德、贤、淑四妃,以及包括新入宫的季宁岚在内的几名庶二品的妃子,除了两位贵妃和四妃都赐有座椅,其他妃子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位,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四处乱瞟。
“太后,阙大将军及其夫人已在殿外候着了。”
殿外值守的宫女进来禀报。
太后睁开了半眯的眼,懒洋洋地应道:“哦?来了吗?这就迎进来吧。”说着,人从榻上坐了起来。
阙聿宸陪着卫嫦进入殿内时,在场诸人皆觉得眼前一亮:好一对登对的璧人!
特别是费神打扮过的卫嫦,里头一袭女敕鹅黄的松腰宽袖罗裙,袖口裙摆处绣着盛放的垂丝海棠,金银两色丝线缀挑,既低调又别致。外罩着雪白的半透纱衣,衬得她白皙的肤色越发晶莹剔透。
加上最近一段时日,每日百花露养身,即便坏着身子,脸上不仅没有丁点斑点,反倒比以前更粉女敕柔腻了。
女人嘛,特别是有了男人的女人,打量起别个女人时,无非围绕着两点:一是容颜,二是首饰。
卫嫦今日,打扮得自然不会让阙府落了面子。无论头饰、衣饰,无论脖子上的、还是手腕上的,该戴的、该挂的,无一落下,且都是挑着嫁妆里最好、最美、最符合她这身装置的饰品。
可这些,都不是吸引众人目光的缘由,大部分人都被她完美无瑕的肌肤吸引,暗暗猜着她不知用的什么胭脂水粉,竟有这等出奇效果;个别几个,则是关注着她的言行举止。
反倒是夫妻俩,一个无视殿内目光。一个低着头,压根没注意,径自向太后行了标准的见礼。
“给阙夫人赐座。”
太后雍容地笑着,伸出手朝一旁的宫女指指,示意宫女将椅子安在榻前,晏贵妃的一侧。
卫嫦心下连连叫苦:这不是让她骑虎难下吗?一介臣子命妇,来太后宫里请安,居然坐在贵妃上首,这可如何是好?
偷眼瞧了瞧阙聿宸,发现他也有些怔愣。
“怎么?阙大将军这是不放心哀家了?”
太后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径自笑着。打趣起神色肃然的阙聿宸:“哀家唤你媳妇来聊会儿家常,你是要作陪到底了?”
此言一出,阙聿宸只得躬身告退。
经过卫嫦身边时,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让卫嫦定了不少心神。
“来!丫头,坐过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听太后再三催促她坐下,卫嫦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行了个谢礼,而后低着头迈着小步来到了太后所赐的扶手椅前,盈盈大方地落了座。
“瞧这孩子!谁说她娇蛮跋扈、视规矩为无物了?哀家倒是觉得她乖巧懂事、落落大方!”
太后此言一出,卫嫦心里顿时明白了太半。合着是想证实她究竟是不是和传闻里的一样,心下无奈至极。
近旁的晏贵妃。早在卫嫦出嫁前,就已见过她,对卫嫦的印象不错,又因着那次的事,让皇上重新注意到了她。近段时间以来也三不五时临幸她,潜意思里,将卫嫦视作了自己的福星,此刻听太后这么一说,不由笑盈盈地接道:“可不是嘛!臣妾也觉得外头那些传闻委实把阙夫人给丑化了,不明真相的人,还真有可能被骗。”
卫嫦听了,忍不住暗抽嘴角,心下不住月复诽:拜托别再绕着我的前身打转了。就当我改了性子不成吗?至于把我当猴看嘛!难不成这宫廷生活真有这么无聊?与其围着我瞧,不如都去思索如何赢得皇上更多的亲睐啊喂!
坐在卫嫦斜对面的乔贵妃,冷眼斜睨着对面低头垂眉、正襟危坐的小女人,心下也转过一丝狐疑。
季侍郎家的嫡闺女,她在入宫前虽未有过什么交集,却也听过不少有关她的传闻,理该不是现下这副性子。
虽说,女人最擅长的是伪装,可容颜可改、态度可装,下意识的小动作却不见得能时时把握到位、半点不出错。以故,她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注意,可无论哪一步骤,对方都完成得无懈可击。
这就怪了……
乔贵妃挑了挑秀眉,如若不是进宫克制了自己的性子、做到了时时处处都小心谨慎,就是以前那些传闻,真的掩盖了事实。这倒是有趣了……若是后者,也不知谁人在背后丑化她、暗害她……
不止乔贵妃,季宁岚也没停止过对卫嫦的打量,越是打量,心里的妒意越盛。攥在手里的帕子,越绞越紧。心里呢喃了无数遍的“不可能”:那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乖巧了?笑容这么甜、皮肤这么好了?不是说怀孕了吗?怎么反倒比以前还要来得及晶莹剔透、光滑柔腻了?
“太后,景安王在殿外求见。”
“哦?康儿来了?快快请进!”
正和卫嫦一问一答的太后,听殿外的宫女如是禀报,脸上的笑意更甚,二话没说,就让宫女出去请了。虽然大儿子做了皇帝,她被尊为太后,荣享无限,可内心最宠的,还是这个小的。
卫嫦见状,低垂的脸上,浮现一抹狐疑。景安王?就是传说中与皇帝不睦的同胞兄弟六王爷吗?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难道不晓得太后殿里此刻都是女眷,不知道要避个嫌吗?
“母后!儿臣来看您了!哟!难怪殿外的小丫头非得通禀一声,原来有这么多人在陪母后您哪!”
人未到,声先至。
景安王魅惑人的嗓音一现,殿内的莺莺燕燕们,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有微蹙眉宇的,有面露羞意的,也有与太后她老人家一样展颜欢喜的。前者如晏、乔两位贵妃,后者如立场中立的惠、德、贤、淑四妃,至于那些个眉眼低垂、却眼底含春的低等妃子,则多多少少,曾被景安王变着法子调戏过。
可见,这深宫六院里,人际关系不是普通的复杂。卫嫦扯了扯嘴角,心下暗嘲道。
“你这孩子,平常不见你现身,这会儿你几位嫂子都在哀家这里话家常,倒是也赶来凑热闹了?”
太后嘴里笑骂着,眼底、脸上却扬着满满的笑。
在众兄弟中排行第六的景安王赵睿康,比同母胞兄赵睿臻小了足足十岁,如今不过三十刚刚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加上他的容貌又是众兄弟中长得最好的,俊美绝伦的脸,细长多情的桃花眼,外表看着放荡不羁,举手投足皆透着慵懒散漫,偶尔睇来一瞥漫不经心的邪笑,很容易就让女人沦陷进去了。
难怪那么多人一听到他来,就流露出既歆慕又羞怯的表情了。合着不少人,身是赵睿臻的,心却在赵睿康啊。
卫嫦循着众人的目光,朝大步跨入殿内的赵睿康扫了一眼,心下不由月复诽。
赵睿康走到太后跟前,行了个见礼,然后便笑嘻嘻地在太后的另一侧——卫嫦的正对面坐下了,瞟向她身上的视线,带着令人不解的玩味和探究。
“母后,这位是……”
“这位就是阙大将军的内人,你不是……”
太后话未说完,就被赵睿康笑嘻嘻地接过去了:“哦!原来这位就是名扬逐鹿城的阙夫人啊!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噗嗤……”
乔贵妃一记轻笑,带动了在场女眷,瞬间,殿内充斥起窃窃私语,无不在笑季宁歌那些糟糕透顶的旧闻。
季宁岚隐在众人身后,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阴沉不郁的心情,此刻方才舒坦不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季宁歌的过往,也巴不得季宁歌一直生活在过往那个骄横跋扈的角色里。温柔婉约、落落大方,那该是形容她的词汇,而非季宁歌!
卫嫦倒是没被殿内陡然急转的变化吓到,也不觉得羞赧难安。
相反,越是被人讥笑,越是闹哄哄,她反而越镇定。既然横竖要像只猴子似的被人关注,倒不如投向她的目光是带着讥诮、不屑的。至少,那让她感觉多了层保护色——季宁歌留给她的保护色。也不怕被人误会,反正已经嫁人了,只要娶她的人不误会就成。
赵睿康起初只是轻瞟斜睨,渐渐的,看她的眼神灼热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这让坐在他正对面的卫嫦浑身不适起来。
丫的有完没完啊!老娘不是猴子啊!麻烦你把视线移开成不成啊!老娘想表达个嫌恶的表情也没机会了啊!摔!
“时辰不早了,今儿聊得欢,哀家都有些乏了。”
听太后这么说,底下的莺莺燕燕们自是乖顺离去了。
晏贵妃起身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卫嫦一眼。
乔贵妃经过她身边时,也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卫嫦恨不得揪着她们的衣襟质问:有什么话能不能爽快点说啊!这么看一眼、瞥一记的,算毛意思啊?
可想归想,哪敢付诸实践。
轮到她向太后告了辞后,跟着众妃子缓步出了安寿宫。刚要抬头找阙聿宸的身影,身后传来景安王慵懒的嗓音:“阙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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