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份遥远的亲情会因岁月而蒙尘,会被你潜意识地想去忽略,而后随着利益的争夺一步步转换成解不开的仇恨。
你胜了,从她手里夺回了长久以来你最为渴盼的东西;那个人终于死了,死的时候你甚至不想看她一眼,你仍是憎恶。
可突然,你突然发现,原来与她的种种嫌隙只是出于误会,出于不理解!再回过头时,她与你已经生死永隔。面对逝去的亲情,面对飘散的爱与恨,你会怎么样?
刘太后刚死,当今圣上的生母之谜就被吵上了朝堂。
几年前,燕王曾暗地里对年少的皇帝说,他的生母李宸妃是被刘太后毒死的。于是这件事成为了他的心结,要命的心结。
前相吕夷简在朝堂上极力上奏,义正词严地高调请求皇上将其真正的生母李氏以皇后之礼重新隆重入葬!
此举无疑在最恰当的时候最恰如其分地点中了皇上的下怀,吕夷简立马被重新封相。群臣不由暗叹,吕相这步棋走得可真是叫“高”啊!说起来这也是朝中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怎么自己就没先想到呢?
当皇上率着一帮朝臣气势汹汹地将李氏的故冢破坟而开,结果竟看到,他生母李氏尸身上穿着的居然是皇后的礼服,全身浸泡在水银中尸身不仅无损面目简直还栩栩如生!她是正常病死的,陪葬的祭品按的是一品夫人的标准。
这一幕,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有人说,这恰恰就是刘太后的高明之处,太后一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以此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有人说,太后还是极重感情的,自从李氏生下皇上后,太后不仅没有迫害她,反而还将她封为宸妃享尽了荣华。
他沉寂了一段时日,没有去后宫,也没有再来看我,我想,他此刻的心情定是五味杂陈的。
除了有些瘦,我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临走的前一夜我去找过他,当时他正独坐在御花园喝闷酒。
他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继续喝酒,一时,两人也无话。
我本想对他说些保重之类的,话刚到嘴边又觉得这些东西说出来无力又苍白,联想起与他之间的所有过往,事到如今相处已经成为一种尴尬。
于是,我为他弹奏了一夜的箜篌,将所有对他的欣赏,所有对他的恨,所有对他想说的珍重全部寄托在琴声中。那时夜凉如水,他一边喝酒,一边频频举头望月,我听到他不胜伤感地低声吟着:“霞散绮,月垂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说来惭愧,除了爱唱歌和绘画我前世的语文成绩是极差的,所以,他念的这段词我没有听懂,只知道即将面临分手,或许此生我都不会与他再有交集。想了想,我放开喉咙,大声唱起今生为他唱过的第二首歌:
无言
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
深院
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
是离愁
别有一番滋味
在心头
……
我原以为我和赵受益(后更名为赵祯)到此为止,却不想,有些东西在冥冥中是你永远看不清说不透的。幸好我知道,在他的时代会涌现出诸多贤臣,比如范仲淹,滕子京,包拯,韩琦,还有后来的司马光,王安石等等。另外,我还知道一个当代的名人,稚圭从前曾告诉我那人是范大哥入仕的领路人,名晏殊。我没见过此人,却一直很期待与他会面,因为我极喜欢他写过的两句诗,太适合此时的我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中间的一段繁琐,我就不在此地过多为你赘述,明道二年四月,我和瑞新默言翠云相会在繁华无比的花花世界汴京城,红袖受皇上所派,死活不肯离开我。我们一起五人,安居在汴京一座不大的四方庭院里,欢欢喜喜相亲相爱。我当了他们的老大,旭峰不在,我现在有了一个弟弟,三个妹妹,再一次排了辈份更了名。我还是叫沈天音,排行第二的是比我小一岁的翠云,她央求我帮她改了个名,沈玲珑;排行第三的是红袖,她随了我的姓,沈红袖;排行第四的反而是看起来最老的瑞新,沈瑞新;最后是我的小阿妹,沈默言,忘了跟你说一声,默言比我小七岁,今年十五,长得像个大姑娘了。
一晃,我已二十二,心境自然比从前沉敛了许多,虽然经过了如此多的是是非非爱恨纠葛,从心底我仍旧渴慕着一份爱,一份炽热相知相惜的爱;可同时,我又在极力回避,我怕,怕又是场情殇情劫。
我欣赏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在欣赏我,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牵扯,我一心一意地做起了男人,一个实至名归的天音公子。
天音阁重新开馆的那天,整个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文艺界是炸翻了天,我成了当朝的红人,与范仲淹,晏殊,欧阳修,王拱辰有得一拼。
关于我的传说很多,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简直比西游记还精彩,有一些说书先生还专门编排了许多与我相关的传说故事。说我来自大理,成名于大理,仪表堂堂琴艺高深,后转至江南。谁知我成亲才两天就被江湖中的神密门派“无极门”教主掳走,为老教主整整弹了三年的琴才放我出来,可惜等我回到中原时候,我的丈夫沈少侠却送来了一纸休书,与我断绝了关系。从那后,我改头换面,一心以男子示人,成了个雌雄莫辨的文艺人。
不管在一千年后,而是此时的一千年前,所谓文艺文艺,也就是说文与艺是密不可分的,我虽然不懂文,却身怀有艺。于是,我的天音阁成了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文艺沙龙”,连招牌都是范大哥奋笔题书的,阁里还挂了许多风流才子的字帖和留诗。
开馆的当天,天音阁门外停满了宝马香车,门里自然是济济一堂座无虚席。这里为你略微介绍一下我的首席听众,也是后来一些与我交往过甚的朋友。
前排的座位中,第一位我要介绍的,自然是对我影响一生,也是我的恩师范仲淹。我和他从来不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足矣,他是朝中最擅音律的几位高手之一,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忘年知音。
第二位是八贤王赵元俨。他四十多岁丰神俊朗,与我一见如故,他的音律造诣之高并不在我之下,关键是他性格开朗不拘小节,我可以和他随便开玩笑他也不介意。他的名不在朝堂,而在江湖,他为人极为随性洒月兑,也极为狂放,一把年纪的人,喝醉后可以当众跳舞,你说他狂不狂?
第三位是被皇上刚刚贬下的枢密副使夏竦。说实话,对他的才华我是极为欣赏,可对他的“生活作风”,我却略有些嫌恶。他年近四十,却是男人中的牡丹花,又像我前世爸爸最向往抽的香烟“大中华”,他是许多女人口中的极品男人,文武双全,在朝中资历深厚,为人八面玲珑,最重要一点,升财有道中年多金。
第四位从前与你们介绍过,也算是我的有缘人,听说我没有死只是被贼人掳了去,他第一时间来找过我,当时他已经是开封府的韩大人了。我禁不住猜测,为什么自己老是喜欢用“鹤”来形容他呢?他会不会就是上古之前与我私奔的那只鹤?是素意的另一半真身?不然,我和他为何屡屡相遇?二十五的他至今还未娶,简直是旁人眼中的怪物,多少人在为他说媒,他却拒之不应,在我失踪“去世”的这三年里,他一直过得十分低调和伤感。你猜,这回我和他会不会“有戏”呢?
第五位是一位女人,汴京城最负盛名的花魁舞妓白牡丹。美人中的美人,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时常在我弹琴的时候对我放电,故意扰乱我的心神。我常对她念两句诗,哄得她心花怒放,我们极为要好,是彼此的红颜知已,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那两句诗是: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
第六位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我最近开始喜欢咏诗,全是拜他所赐,我特别喜欢他写过的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猜出来了吗?没有?那我再咏一段:“庭院深深深
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春留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你要是还猜不出来,我只有告诉你了,他就是大文豪欧阳修。
另有一人,比我小一岁,是欧阳修的连襟,当年与欧阳修同登金榜的状元郎,当今最受圣上提携的年青臣子之一:王拱辰。此人极为风趣,爱开玩笑,属于我这里的活跃份子之一,不过我却不是特别欣赏他,总觉得他涉世不深有些心浮气燥。
最后来压轴的人,并不是你想猜的狄青大哥,狄青大哥去边关驻防了;而我要介绍的此人,是在我此生中可与范大哥比肩之人,我极为欣赏他,简直就是崇拜他。对他而言,范大哥是他的恩师,对我而言,他又是我的恩师。他历经各种苦难,却从不对人诉苦,看似糊涂,其实机智聪敏,反应迅捷,这正是我的薄弱之处。他的官阶很低,还多亏靠了范大哥的提携,我总将前排最好的位子留给他,他也欣然受之,丝毫不以为诧。近期他还被范大哥牵了红线,当了大教育家晏殊的女婿。他的名字叫富弼,比我大七岁。
如此,我的生活开始丰富多彩,除了会些音律,在他们当中我属于文盲级别。你也别多想,他们全是我的亦师亦友,除了稚圭,其他的全部都成亲育子了。
在这里,我套用稚圭写过的两句诗作为我的开业陈词:
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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