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的事情似乎就这么的平息过去了。而搬去佛堂的顾青玉也少的出来操心高家的琐事。其实,顾青玉心里对三爷还是有些感情的。尽管并不想传言那般可怕。当年还是少女的她,其实想嫁的人并不是高应天。但因为三爷无心娶她,虽然嘴上说是喜欢她。但后来她还是顺了家族联姻,嫁给了高应天。但尽管如此,二人私下还是有些来往,否则以三爷的秉性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高应天的。
但三爷还是变相的将高应天的老宅弄的乌烟瘴气,一片混乱,但好在高天赐接管铺子里后,家里才算的安稳下来,而铺子里的生意也比从前更是要好。只是三爷虽没有什么门面铺子,但有些商家若是开门做生意,农民种田,都是要靠三爷的。说得干净点,三爷的身份像是这些人的老佛爷,说得脏点,跟一群窝匪帮子没什么两样。
但今,家里的两个小妾室又毁了脸,秦香香他见了又是厌烦。三姨太四姨太自从王惜君投进后,便一直诵经念佛,粗茶淡饭。两个孩子又远在上海,一个进商,一个修学,一年到头也没几分电报回来。
话说回来,可怜那湘语被净身赶出李府后,阿凤怕她以后没法生活,便偷偷将自己这么多年存的一点钱塞给湘语,湘语不忍接受,转身只是淡淡的再看了一眼李府,便朝一个巷子里走去。
湘语穿过了几条巷子,去了镇外的芦苇荡前。看着秋景晚凉,荒无人烟,一条废旧的船只被半淹没在水里,她看着心里是一阵凉。如今被休,更难以回娘家,小红惨死,她更是觉得活着再无意义。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姑娘…”
湘语一愣,回头只见是个老妈妈。出来乡下买鸡蛋的张婶正回镇上的时候,恰好看见芦苇荡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她想着不对劲,果真见湘语有寻死的念头,赶紧提着篮子跑了过来。
“姑娘,生得好模样,为何无端要寻死呢?”张婶见湘语虽是脸色憔悴,但依旧是俊俏。眉宇间更是透着巷子里姑娘都没有的神韵。湘语叹了叹,顿时落下了泪。“做人生不逢时,比做鬼还要凄惨。我活着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既然比鬼还要凄惨,那为何还要做鬼呢?人活着不容易,但更不能轻易就去做鬼啊?”张婶说着,心里愈发觉得这般可人的姑娘倘若就这么的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是活着,我又是要往哪里去呢?如今世事混乱,我一个女人还能做些什么?”湘语越说越觉得命运坎坷,想死的念头更是深了。趁张婶不注意,往水里跳去。张婶一惊,吓得扔掉了鸡蛋篮子,两手一把抓住了湘语的胳膊。
“姑娘,死了是好…什么都不用管。但你死了,活着的人怎么办?不管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总有挂念你的人呐。”
顿时,张婶一语惊醒梦中人。只不过在她脑海里突然晃过不是自己的亲人,倒是李府的一家子。悲伤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丝报复的仇恨。“你说得对,死了会有人挂念,但也有人高兴,会笑…我不能就这么的死了…不能…”湘语心生恨意,对张婶的一番相救十分感激。
张婶想着如是身边没有一个可贴身的丫鬟照顾着,又见湘语十分贤惠,便带着她回去了苏红院。湘语虽嫁到李府后,便不曾出门。但苏红院是什么地方,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可她依旧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张婶走了。
不久后,李府又办起了喜事。
李府办喜事,高应天是不得不前去道喜的。一个卖药材的,一个是进药材的,高应天的药铺子每次要进大批的药材,都是从李家铺子这儿拿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李府竟然和白三爷也是有着生意上的来往。自然,李家办喜事,三爷也是会来一趟的。
所幸两人一前一后,放下贺礼,道了喜,吃了酒,也是没碰上面来。当然,是高应天没遇上三爷,而是三爷却听说高应天也来吃酒了。他没出现他的跟前,也是怕会坏了李家的场子。高应天前去李府的时候,身边没带个妻室,见着他人都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妾室,他心里不禁是一阵寒嘘。
顾青玉自从搬进了佛堂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吃得喝得都是粗茶淡饭。只是顾青玉的心思,倒不是看破的意思。一向不甘心的她又怎么乖乖待在佛堂呢?若不是见高应天扬言要休了她的时候,她也不想心生此计,削发为尼。好在高天赐一番跪求,她才收回了决心,搬去了佛堂。
虽说高天德吃了牢饭,但也就短短半年的时候。李氏疯疯癫癫的难说不是装疯卖傻。高家的产业和账房的钥匙一日没落高天赐和她的手上,她心里怎么都是静不下来的。
这样的心思与三爷的二姨太秦香香是十分相似的。只能说,高应天比起三爷来,他只算得是个老实人。倘若这么多年来,三爷真的与他斗,高应天又岂会是他的对手。一切还都是因为顾青玉。当年顾青玉嫁到高家的时候,三爷心里还是有些酸楚的。他本想着得到了王惜君,就将自己的表妹顾青玉纳为二房。可哪里知道顾青玉生性高傲,又是顾家的千金,对三爷是再爱也不愿落个二房。后来见高应天一表人才,为人诚恳,不像三爷那般心思慎密,便
“哥,我们是真的要回去了吗?”白静怡听着白少尘的一番话,不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对啊。反正你已经毕业了,回去看看爹也好…我把这边生意交给阿贵管,陪你一道回去看看。”穿着西装服领的白少尘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笑着说着。
“太好了。哥,你有发电报回去跟爹说了吗?”
“前两天我就已经发了电报了,这两天爹应该能收到了。”
“也好,这样给爹一个惊喜。”白静怡兴奋至极,白色的洋装穿在她的身上像是天使一般。她跳着,笑着,一直照顾她的白少尘见她高兴起来,就像是个少女似的。“你看你,怎么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啊?”
“跟哥哥比起来,我本就是个孩子啊。”白静怡羞涩的笑了。
第二天两人就坐上了去往北平的火车。
三爷收到电报,知道少尘和静怡近日要回来,像是府上要办喜事似的。该换新的绝不会留着备用,而这秦香香听说后,心里更觉得老虎的计划愈发难实现了。
“老爷,少爷和小姐要回来了,这是给家里添了不少喜啊。”老虎卑躬着说道,脸上挂着笑容,心里也隐隐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了。“对了,你去趟苏红院,将那秦歌请来,还有苏州的戏班子一并请来,两个孩子回来我得好好办办。不唱个十天半个月,我这爹做得也真的是不得当了。”
“听说秦歌姑娘近日嗓音有些不适,若是可以,不如请来嫣儿?”
“嫣儿?嫣儿也好,但这秦歌的戏可唱得绝啊…”三爷叹道,觉得可惜。“苏州的戏班子里头,也是有几个花旦的,听说相貌甚好,没准儿还能见着大太太的身影呢。”老虎见他有些失望,便自作聪明的说道。可哪里晓得,一提到王氏,三爷的脑海里不禁又冒出当日在苏红院遇见的青衣女子。尽管后来多日前去,却仍是被如烟百般阻挠…
日子久了,他也就渐渐忘了,甚至觉得当日一面更是幻觉。
就连那高应天也觉得王惜君复活是个无稽之谈。
“青衣?老虎你安排下,我要去趟苏红院…”说着,三爷起身,一日不弄清楚青衣为何人,他心里就一直耽搁着这件事。即便是为两个孩子回来高兴的发糊,也不及他对青衣女子的一面相思。
如烟见来的大小爷们对关于待见青衣女子一事渐渐淡忘,她心里也就松了口气。而费了半天的劲才看到一点复仇转机的郭香兰,见三爷对青衣女子不再热情的时候,心里顿时冷了一大截。而如是也终于出入自由了。尽管她只能在厢房与后花园之间闲步。
“湘语,我真的是挺羡慕你的…”如是深感自己有种被软禁的痛楚,心里甚是无奈。“自由,对一个向往自由的人而言,是多么的可贵,多么的奢侈。”
被张婶带回苏红院的湘语,在如烟的安排下,留在了如是身边。如烟见其相貌甚好,本是另有想法,但听其身世后,如烟不禁想起自己还是个少女的时候,那段难忘而悲痛的爱情。于是,她于心不忍,便留其在如是身边伺候着。湘语生性温柔,言语不多,与如是一般,平日里多是沉默。偶尔会自言一番,但仅仅也只是一字半句的。
今突然见如是一番愁苦感慨,湘语不禁叹了叹,端过茶水,说道:“小姐,虽在烟花之地,却不曾风染世俗。对于我而言,更多是羡慕小姐你。”
“湘语姐姐,别喊我小姐了,只管叫名字就是。你我都是苦命的人,又何苦再将尊卑呢?”
“如是…你真当想出去走走吗?”
“我也不知道如烟姐姐为什么要一直困着我…但每次从窗外探出,只觉外面的世界虽说动荡,但难得小镇上是一番平静。”
“只是你生得太俊,倘若不行个装扮,怕会生出事来。”湘语提醒着,从她初见如是的时候,便被这个女人的容颜所倾倒。她实在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这般不似神仙胜似神仙的女子。又向来一身素净,爱穿青色的衣裳,更觉是一朵幽莲清清雅雅的开在淤泥中。
“只要能出去走走看看,如是任凭湘语姐姐安排。”说着,她便见湘语拿来一件男人的衣裳,如是一愣,见着男人的衣裳不禁困惑。“这衣服你上哪儿来的?”
“一早就看出你的心思来了,只是一直不敢提。前日里去后厨的时候,见张婶在洗下人们的衣服,我见其中一件不错,就给偷来了。本想留着自己用的…”说到这里,湘语突然停下来。如是一愣,知道她曾经的遭遇,也知道她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的是,她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姐姐,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好…一时半刻不能胡来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姐姐,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了,先不说我了,赶紧换上衣裳…咱们从后院溜走,还得马上赶回来呢。”湘语一边说着,一边忙着帮如是换着衣裳。其实,她心里是比谁都急。
两人扮着下人的行头,偷偷从后院里溜去了后巷子。
如是兴奋至极,拉着湘语,就往街市上去。可湘语一出了巷子,就想着去李府看看,不久前李翰宇又娶了新妻。她心有不甘,又生着恨意,只想等有哪天见着李家人流落街头的时候。
“如是,我们去前边看看,那头人多,热闹些,也有些便宜的胭脂可买。”湘语领着如是,往街市的前段走去,而那方向正是去往李府的路。“湘语,你比我还好生急啊…”如是见她拉着自己,一个劲儿往前去。尽管是穿着下人的衣裳,但身上的一股胭脂粉味儿还是散不去。尽管缕缕青丝盘了起来,带着个帽子,可依旧见得帽檐下那张白皙可人的脸蛋儿。人群里,难免会与他人有些碰撞,这身体若是与女子遇上也倒是罢了,如果说偏偏不巧的与哪个男人擦肩抹背的,她心里可就慌了。
“湘语,你慢点…人很多…挤得很。”
“如是,我们时间有限…万一让如烟知道了,可就麻烦了。”湘语一心急着赶往李府,哪里管得上如是的感受。可偏偏就在她七上八下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
如是一愣,见她匆匆又突然停下了来。“湘语,怎么了?”如是问道,湘语不语。拉着她又急急往边上的一个街巷子里头去。待两人在巷口的时候,湘语的目光不禁又投去了前方。如是不知她是怎么了,只见她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便顺着她的目光探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牵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街边闲走着,看着。
如是又看了看湘语的脸色,竟是万般悲苦。她心里便是一下子就知道不远处那个男人是谁了。
“湘语,别看了,我们回去罢。出来久了,如烟姐姐肯定是知道的。”如是扯着她的袖子,说道。失神的湘语点点头,转身拉着如是朝苏红院的后院方向走去…本是心死的湘语,一心想见得李家不得好死,如今李翰宇很快就娶了贤妻,听闻家世显赫,还是京城里头的人。湘语自知这等夙愿是见不得的了,心里又气又恨…
“让开,让开,让开…”突然,只见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人群里散开。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如是回头见身后突然是一只黑色的马朝这边奔来,她拉着湘语本想躲开,可哪里知道湘语失魂落魄,完全不知此时险境…街上人群顿时一片混乱,冲开了她们二人…如是慌了,被人群挤到一边,大声嚷着湘语的名字。湘语顿时一惊,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片混乱,而如是不见踪影。
“如是…如是…如是…”她喊着,嚷着…混乱的人群里根本谁也听不见谁的声音。
“湘语,湘语…”
人群里的李翰宇不禁听得有人在喊花湘语的名字,不忍一怔,四处望了望,并不见花湘语的踪影。“这人是哪里的?竟然骑着马在大街上奔跑,也不怕会闹出人命吗?”刚过门的夕颜很是不高兴的说了句。李翰宇见其不开心了,忙搂着她的腰,哄着说道:“怕是军阀的人,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出来走走。”
“都是个什么地方?翰宇,还是跟我一道回京城里住吧…”大户人家出身的夕颜自然是受不了乡野小镇的生活。尽管说,李府家产万贯,宅邸大得很。只是地方不好,住的自然也是不舒心。李翰宇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但心里是极其不如意的。虽说这刚过门的妻子生得俊色,但脾气却大,常常把他这个枕边人当作下人一般的使唤着。
待黑马过去后,混乱的街市上渐渐又恢复了往常。如是在人群里张望着湘语,但满大街的人来人往,不知哪个是湘语。就在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见一个带着帽子,身形与湘语极其相似的男人走进了一家药铺。“湘语…”如是跟了过去,喊着湘语的名字…
“先生来取药了?”高天赐见镇上有名的李大夫前来取药,不禁亲自相迎。“二少爷自从接管了铺子,生意是比以前更好了。看样子留过洋的就是不一般。”
“先生说笑了,这还不仰望先生平日里多受教。”
“二少爷天资聪明,什么人吃什么药,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再说,来取药的大都是有药方子的,二少爷再怎么不懂药材,也是识得方子上的字啊。”
“先生真是幽默…不过,这两日见先生总是亲自取药,这是作何?”
“三爷的两个妾室涂胭脂的时候,毁了脸。都好些日子了,还是没什么见转。你也知道,三爷是万万不可得罪的,看什么人治什么病,心里还得掂量掂量的。”李大夫说着,高天赐便他手上的药方子给递到了鲍叔手里。“先生,坐下喝杯茶,我让鲍叔给你拿药去了。”高天赐请着李先生正要往铺子里头的时候,只见店铺外,突然跑来一下人,拉着李先生的胳膊,喊着“湘语…”
李先生一愣,转过身子,如是顿时吃了一惊。
“抱歉,如是不是故意的…”如是说着,怕是生事,忙道了歉,便匆匆离去。高天赐一惊,看着眼前这个小哥有些眼熟,但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在他道歉的时候,提到如是二字,便是一惊。
“没事,没事…”李大夫说着,便见鲍叔拿着取好的药材出了来。
“先生,你的药…”
“有劳老管家。二少爷,这茶水还是留着改日喝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先生慢走。”
高天赐送走李大夫,便忙着追着如是过去。“小哥,前面的小哥…”天赐追到一个巷子里头,终于见到如是停下来,扶着墙砖喘着气儿。“这位小哥,看得眼熟…是不是苏红院的如是姑娘?”天赐走过去,轻声问道。如是一惊,转身见是曾经遇见过的人,心里便也松了口气。“你怎么认出我来?”
“刚开始,我觉得眼熟,没多在意。听得姑娘向李先生道歉的时候,自称‘如是’…我便觉得困惑,想来该是如是姑娘了。”天赐笑着,打量着眼前这一下人的装扮,虽说寒酸得很,但天生就落了个闭月羞花之貌,加上向来素净的性情,即便是穿得再酸,也是掩不住这骨子里的气质。且一副小哥的模样,但柳眉深眸,恍若是夜间的夜明珠那般透亮。白皙的脸蛋尽管是涂了些脏东西掩饰,仍旧是遮不住春花秋月般的美貌。
天赐见着,再次心里涌动,见她粉唇上贴着两撇胡子,忍不住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为何言笑?”如是顿时有些羞涩。
“想不到,如是姑娘扮起男儿来,也是一番秀色难挡啊。但姑娘还是穿着一身青衣,来得绝色啊。”
“你是在取笑我吗?”
“没有,没有…”天赐忙慌着解释着,生怕眼前这个可人儿生气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说得不对,姑娘别放在心上。”
“先生追来,可有什么事吗?”
“恩…”天赐突然一怔,其实他就是想着追了过来。但见如是这般困惑的眸子,忽然想起什么来,说道:“我见姑娘这般打扮,应该不是一个人出来吧。刚才听着姑娘在我铺子里喊着‘湘语’的名字,应该是和这个叫湘语的姑娘走散了罢。如果姑娘不嫌弃,我可陪同姑娘一起找。”
如是一愣,正犹豫的时候,突然见巷口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湘语…”她跑了过去,拉着湘语,又急又笑。“我找你半天了,你去哪里了啊?”湘语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牵着如是的手一道离开了。天赐一怔,追了出去…但见两人的身影已经不在…虽说有些失望,但心里终究是乐着的。
自从家里发生了许多琐事之后,他就从来没这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