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林蕊蕊刚把翠儿与崔嬷嬷安排好,带着活泼粘人的白虎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林蕊蕊一愣,先是把白虎踢到床铺底下,踢得它低低的委屈的“嗷呜”一声,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男装伪装都稳妥后,这才打开门。
入目的是白沫与林悟来将军。
林悟来的神色有些严肃地开口:“林公子,又有一批人马过来了。”
林蕊蕊一愣,很是不解地看向林悟来,说道:“是没有客房了?还是怎么的?”
林悟来将军还没来得急回话,就听见客栈外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整齐又沉重的马蹄声,犹如一阵阵呼啸,由远到近,这声音如此沉闷,显然马匹背负的装备很重。而在洛国,马匹还是比较贵的物品,出行在外很多人代步的还是牛车或者驴车,这么一大群的马蹄声,要么意味着权贵,要么意味着精良的军队。
林蕊蕊眉毛一挑,看向林悟来:“军队?领头是敌对的?”
林悟来有些惭愧地点点头,然后又坚定地说道:“这事绝不会牵扯上公子的,这都是我的旧事私事,更何况那人虽是敌对的,却也是一个军事奇才,奈何,奈何立场不一样。”
林蕊蕊了然地点点头,立场不同什么的,关键还是主子,政治立场不一样罢了。
白沫蹙眉说道:“你确定他们不带敌意吗?毕竟他们可是装备着重型兵器,万一偷袭,我们这边也是很难办的。”
林悟来坚定地摇摇头:“不会的,此人年龄不大,但行事光明磊落,如果他真是要为难我而特意寻来,定是直接约我出去,绝不会偷袭然后挟持人质。”
白沫啧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光明磊落有些不以为然,他走了几步,走到驿站的窗口,往下一探,突然“咦”了一声,回首说道:“马匹开始减速了,看来他们是打算和我们歇在同一个地方。”
说完,白沫又抬头看了一下天,意有所指地说道:“今日还不是很晚,且前方一里路还有一个驿站。按正常地说,那么一大群人分明发现这个驿站已经被占满了,他们就应该不停留,继续向前才对,可是现在,喏,他们已经整装下车,往里面走来了。”
林悟来蹙眉,大迈几步走到窗前,果然,都是一些全副盔甲,杀气十足的战士正神色冲冲地往驿站里走,一边走,一边还在喊些什么,很快,又有几个百姓颤抖地站起来带路,两个兵士跟着走过去。
林悟来迟疑片刻,说道:“我去会会他。”
说完,林悟来就往下面走去,白沫与林蕊蕊面面相觑一下,不约而同的,同时迈步跟上。
不管怎么说,林悟来都是一路同行的同伴,如果他真的被找麻烦,躲起来是肯定没有的,这个时候只能团结对外。
三人刚下楼梯,那伙军人正好一脚踩进这间客栈,走在他们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银灰色森冷的铠甲,披着红色的大披风的男子,林蕊蕊瞟了一眼,这才诧异的发现,这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俊美男子,却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剑眉星目,双眸犀利冷冽,鼻挺,薄唇如削,脸颊上有两道血痕,不但没有破相,反而有一股异样的英姿勃发的感觉。
他的右手半托着一个银灰色有很多伤痕的头盔,冷不丁一个眼神瞟过去,让所有被注视的少年人都有一种背脊发凉自惭形愧的感觉。
林蕊蕊再瞟一眼,只见在场所有的小姑娘都情不自禁地偷瞄那少年男子。
该说,制服诱惑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吗?!
第一次被女性微微忽视的男装林蕊蕊,心里不由的感慨。
少年将军把在场众人环视一遍,然后走到林悟来身前,点了点头,冷冷说道:“不想林将军在此,未上门拜访还请多多包涵。再者今日有事,如有相求,还请林将军鼎力相助。”说罢,少年将军把众人的脸快速地一扫而过,似乎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
压迫感骤降。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哥哥,你知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一个瘦高的少年摇摇头,他低声回道:“我不知道,不过看这样子,少年将军。来头应该是极大的。”
说完,这位瘦高少年靠近白沫问道:“白公子,是否知道?”
白沫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一闲云野鹤,倒是林悟来将军和他是熟识,你不妨去问问。”
那瘦高少年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满身煞气的林悟来,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眼露期盼的妹妹,以及围在妹妹身边一圈等候答案的闺秀少女。
不能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丢脸,挺了挺胸膛,鼓起勇气向着林悟来走去。刚刚迈出一步,就瞧见刚刚离开的少年将军又一次急匆匆地返回。
一来就走到林悟来面前,神色焦虑地开口:“林将军,可是有军医随行?”
林悟来一愣,摇摇头。
少年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时,他突然高声对在场所有人说道:“在座各位,如有行医大夫,或者知道大夫在哪的,发现者有赏!大夫有赏!治疗得当者有赏!”
一连三个赏,不但体现了少年将军的财大气粗,还表现了极其迫切的心情。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一侧站着的钱媚儿突然上下打量了林蕊蕊一番,突然高声说道:“奴家,奴家有推荐!”
当下,白沫的眉头就扬了一下,先是嫌恶地瞥了钱媚儿一眼,然后看向少年将军,眸中精光闪动。
“哦,小姑娘快说,”少年将军回道。
虽然钱媚儿看着还比他大上几个月,但少年将军的气场太强了,一时间别人也没觉得他老成的有什么不对劲。
“是这位,林大夫,”钱媚儿指了下林蕊蕊,然后又抛了个眉眼给少年将军。
可惜她的媚眼完全白抛了,因为少年将军直接扯着林蕊蕊就离开了。
徒留一个尴尬的钱媚儿摆出妖娆的姿势。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鄙夷的表情,偏偏她自我感觉良好。白沫突然走到她身侧,高深莫测地冷冷地瞥了她一声,尽是血腥,直把钱媚儿看得身子发软,这才随着林蕊蕊的背影追了过去。
林蕊蕊一路被少年将军拽着走。
一开始是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林蕊蕊立刻将少年将军的手给甩开,然后神色不耐地开口道:“你这是请人治病还是请人杀人呢?对大夫来说,救命和杀人都只在一线之间。”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少年将军发现自己被甩开本来有些怔住,但听到林蕊蕊这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后,整个脸色就沉了下来,“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不摆出个态度,我过去也不会救好!”林蕊蕊虽然喜欢功德值,但她从来也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医德什么的,只会面对乖顺听话的病人,这种强行掳走的做派,是她最为讨厌的。
“哼,好大的口气,”少年将军冷冷一笑,又道,“若你真有把握治好,我以上宾之礼相待又如何!可你若是束手无策,我定要拿你去祭酒!”
“那你就先用上宾之礼吧,你这么急躁,只怕那病人拖不得了,”林蕊蕊无所谓地抱臂站着。
少年将军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一手附上自己的佩剑,在林蕊蕊瞬间警惕的注视下,冷冷一笑,然后抱拳,鞠躬道:“请,神医!”
“我姓林!”
“有请林神医!”
“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这名字都不透露,不太像话吧!”
“……”少年将军摁住额间蹦出来的井字,忍耐后,压低声音说道,“孙文符在此,有请林神医!”
“真乖,”林蕊蕊满意的故作夸张地点点头,然后得寸进尺的用小眼神瞥他,“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我过去!晚了就都是你的错。”
“……”少年将军孙文符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最终还是理智压制住了暴躁,猛地一会袖子,低吼,“请随我来。”
驿站客栈的隔壁是中央街,中央街是主干道,人来人往的总会有人生个病,所以在大街的西边有一个小小的中药堂。原本这家中药堂只有一个坐诊大夫,还是那种刚刚出师不久的新大夫,可此时的中药堂内,聚集了十来个医生,为首的几人打扮得尤为整洁,身着统一的软甲军服,明显是军医,中间站着的几个穿得就比较朴实,很显然是民间大夫,还有那么几个身上泥土很多,带着个铃铛背着个大大的药箱,显然是行走在乡野的铃医。
从这种架势就能看出来,这病人是多么的急迫,连铃医这种向来被大夫界看不起的医种都被寻来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身份的大夫,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为首的穿得最为整洁的中年军医更是铁青,右手不停地哆嗦,脸上肌肉抽搐,满脸盛怒的表情。这名军医六十出头,从大夫的年纪上讲正是黄金时期,经验老道又不至于老得看不清病,正是军医的医首,名为,周文。
此时他的视线正焦虑地看着一门之隔的隔间。
那里,他们的统帅,孙伯虎正在接受治疗。
“嘎吱嘎吱”不怎么灵光的木门突然被推开。
“怎么样,”周文一脸中气十足地迎了上去,走出来的那个大夫年纪约莫四十岁,眼底有青色,脸上也是一片想不通的灰败,默默地摇了摇头。
周文猛地一挥袖子:“这就是附近能找到的最好的大夫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周文虽然经验老道,但他多年随军,对于内科方面早就生疏,他真正厉害的是及时止血,与战时各种应对伤口的包扎。
这时,随着那四十岁医师出来的,还有一位约莫三十几岁的女子,只见她蒙着脸,用几乎崩溃的声音说着:“诸位,周大夫,你们都是有名医之称的大夫,我夫君的这个病,你们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啊。都好几天了,夫君好几天没能吃下一点东西了,再这么拖下去,可怎么办啊!要不,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往蜀城赶吧!那里大夫多!”
周文被说得一脸通红,似乎连白胡子都被染红了。
满堂的大夫听了这话谁也不敢反驳,都低着头,夫人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都是实话,更何况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大人物,他们没那个本事打包票敢治好,万一有个好歹,被追究起来可就完蛋了。
那妇人等了好久,见没人吱声,怒道:“这算个什么事,都不敢应下?!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只要能成功救治,本夫人承诺,在孙家能力范围内,必报答一件事!”
孙家啊,可是“武”到极致的孙家啊。虽然家啊。虽然他们的草根出生被一些儒生世家看不起,但他们有权势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能得到一个承诺,这无疑是泼天的富贵啊。
“小的有话要问!”一个长得胖胖的大夫走出一步,“小的被扯来就没见过病人,也不曾听人说起病理,想请人说一下。”
夫人沉默片刻,她的夫君孙伯虎是洛国的镇南与镇东两军的统帅,他的身份,除了是成名已久或者有担保的大夫,是不敢随随便便让陌生人进去。
周文忙代替说道:“马大夫刚刚从里面出来,不如让马大夫说一下吧。”
被点名的马大夫模了模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周大夫命人开的乌梅汤,明明是对症的,在下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更好的方子,后来赌了一把打虫的配方,可惜实在是……”
“好了好了,我医术浅薄,你别埋汰我了,还是赶紧说症状吧,”周文不耐腐听马匹。
马大夫安恼马屁拍错了,赶紧正襟危坐道:“我给将军大人开了一个打虫的方子,主治温中补虚,和里缓急,主治中焦虚寒,肝脾不和证。将军大人的肚痛症状很快就见效了,可没多久,将军大人的肚子又痛了起来,而且不光是肚子疼,肚子里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最可怕的是有一个大块在肚子里动得厉害,一拱一拱的,非常吓人!将军也是发狠,想要赌一把,在又服用了两剂药后,不但肚子痛得更加厉害,将军竟是,将军竟是从嘴里吐出一条肥大的白虫!”
大夫们听了,齐齐吓了一跳,居然蹦出一条虫啊!
连一开始出头的矮胖医生也缩回去了,他听了那些症状都没能想到乌梅汤,他是没把握能做到更好了。
一时间整个中药堂再一次陷入沉默。
突然,有一个铃医摇了摇手中的铃铛,这一声响,众人都是望了过去,那个铃医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我知道一个偏方,不过我觉得官老爷肯定是不会用的。”
“那你倒是说啊!”周文忙道。
那铃医又摇了摇手中的铃铛,说道:“在我老家啊,没什么药啊什么的,有点病痛乡下人都是随便整点偏方凑活过去了。如果是有人的肚子里生了虫子,没钱吃不起中药,或者是病人对打虫药心生阴影,大家也是知道有过那么几个病例的,几个少年吃了打虫药后反而死亡的事情。他们不敢吃药的,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炒上一盆香喷喷的瓜子,然后将热腾腾的瓜子放在一块大布上,大布左右摆两只高凳,病人月兑掉下衣,两脚踩在凳子上,分开,高高悬空,眼对着那瓜子。那虫子是最爱那个味的,闻到香气便会忍耐不住的,从那里地方爬出来,企图吃南瓜子,不过听说这肚中之虫断裂了身体,残留下来的部分也能存活,想当年就有一个人,腰腿不好,蹲得不够高,结果虫子触地后就断裂了,他以为肚子没事了,结果几日后又开始疼,不得已,他只好再来了一次。”
这铃医说完,满堂寂静,真正做到了落地无声的地步,所有人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瞠目结舌,这,这算个什么方法,也太猥琐了吧!
众人联想一下,英雄威武的大将军孙伯虎大人下面什么也没穿,露着光滑白皙的,还踩在高高的凳子上,做出如大厕的姿势,而他的对准的是,是一大堆香喷喷的南瓜子,说不准南瓜子上面还会冒着热气……
天,不管这方法是不是绝世好偏方,也太难让人接受了吧!市井小民还好,关起门来救你我,也没人八卦,可大将军这般人物,这般般威仪之人,若是出了这种事,肯定分分钟就传遍整个洛国,被百姓谈笑,啧啧……所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刚刚走进来的林蕊蕊就听见这么一个偏方,差点忍不住喷笑出声,因为最近恶补过空间里的中药典藏书籍,她恰巧记得,有一本“民间偏方大全”里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秘法”,什么吃虫子啊,什么喝童子尿啊之类之类的,南瓜子去蛔虫正是其中的一例。她看的时候都为那些病人点一根同情的蜡烛,多么折腾啊。
当时还是把这偏方当猎奇的传记看,没想到还真有古人提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