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要打大小姐,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管教无方,妾身甘愿领罚,”进来的妇人是一个长相温婉大方又有一些清雅之气,约二十五六岁,双眸微微上挑,看人时,给人一种魅惑又温柔的感觉,她就俏然立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但这如水的眸子与笑容就让人觉得是个善良可靠的。
“你少假好心!”第一个冲进来的少女吼道。
“姐姐,姐姐你冷静点,父亲的客人还在这里呢,”说话的是跟着进来一位少女,穿着桃红色的裙子,笑得柔柔弱弱的,五官与那位妇人有六分相似,虽然没有那么美,但胜在年轻。
“你,你也是个坏胚子,”第一个少女眼含嫉妒地说道。
“姐姐……”桃红少女眼眶红了。
“好了好了!都给我闭嘴!”刘知县看着突然进来的一屋子女人就觉得头痛得紧,他先是走到那位少妇面前,有些爱怜地说道:“夫人,真是辛苦你了,有这么一个不孝女在。”
“妾身没事,”少妇一脸柔情如水。
“爹!”第一个少女又跺脚了。
“你闭嘴,你给我去祠堂抄女戒去!”刘县长说道。
“好,好我可以去,只要,只要爹说他,他是我的……”第一个少女用眼神不停地瞟向林蕊蕊,直把林蕊蕊周围的人都用暧昧的眼神看她,这才收回视线,脸上满是娇羞。
刘县长已经对这个娇蛮又愚蠢的女儿没办法了,他充满歉意地看向林蕊蕊,在接到林蕊蕊微微摆手示意无事的信号后,才挺直腰杆,面色深沉地看着自己大女儿,就因为是亡妻留下的唯一血脉,所以他一直宠着她,甚至在娶了继室后第一句话就是强调多照顾她。
谁知竟养成这般飞扬跋扈的性子,真是委屈了自己的二女儿和继夫人。
“老爷,老爷不要发怒,也是大小姐身边的嬷嬷丫鬟不抵用,尽给大小姐看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这才让大小姐有了闲余的想法,按我说啊,这次就算了,就惩罚一下贴身服侍大小姐的人就行了,”那少妇一脸体谅地劝道。
“那不行!真是慈母多败儿,”刘县长用温柔地视线看着自己夫人,心里越发对大女儿不满,连着也对亡妻也有些不满,当初亡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自己挑的娘家丫鬟嬷嬷服侍,结果却这么不得力,看把大小姐教成什么样子了以后还嫁的出去么?!唉……还是都得让继夫人着手安排才是,不能再让大女儿的娘家那边插手了,他看向那位少妇说道,“你最近就辛苦点,教两个丫鬟与嬷嬷给大丫头送去,要盯紧了。”
少妇一脸柔顺地点头,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一眼说道:“我是知道宫中到了年纪的时候,会放出一批嬷嬷的,我娘家在五月的时候曾接待了一位,我想请来给我二女儿,但听说她挺严厉的,”说到这里,她略含担忧地看了大丫头一眼,“就不知道大姑娘愿意不愿意!”
“当然不要,谁知道你这个毒……”大姑娘又开始口不择言。
刘县长一个巴掌就拍了下去“啪——”的一声,打得大姑娘哇的一声哭了,捂着脸,推开少妇与另外一个少女,跑了出去。
“这,这……老爷,”少妇温柔地走到刘县长身旁,蹙眉担忧看。
“爹,”桃红少女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肩膀,说道,“爹,你没被撞到吧。”
原本还有些心怀愧疚的刘县长,这么一对比,立马又觉得大女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忙道:“好了不管她,正好过来了,这也算是家宴,小女回去,夫人你与我一起吃吧。”
“诶,”少妇柔柔地点头。
可林蕊蕊从她低垂脑袋的瞬间,分明看到眼眸闪过的一丝得意的目光。
怪不得前妻的大女儿被养成这样,林蕊蕊暗忖。
本来林蕊蕊不打算理会的,虽然她是女子,但对这些后宅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突然间,她的直觉提醒她,那位夫人对她居然抱有强烈的恶意与敌视。林蕊蕊很是诧异,可在这位夫人对在座的黄族长尊称一声“舅爷爷”的时候,林蕊蕊就明白了,原来,原来这才是黄家村联系的上刘县长的纽扣啊。
“敢问这位是林神医吧,”那少妇突然抬头冲林蕊蕊媚笑,当然,只有林蕊蕊看得到的角度,“我月复部有些绞痛,但去蜀城许久不治,不知神医可否一看,”她的表情越来越妩媚,眼中带着挑逗。
林蕊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刘县长听到了,担忧地过来握住自己媳妇的手,说道:“哎呀夫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
“夫君很忙的嘛,再说,我有去冯神医那里医治,可一直没好么,”少妇微微低头,躲开刘县长担忧的视线,那妩媚如水的眸子,似娇羞含诱惑地看着林蕊蕊。
林蕊蕊心里一阵恶寒,这人怎么回事,难道打算喊我去医治然后乘机喊非礼吗?
其实,林蕊蕊猜的没错,这位夫人就是打算泼林神医的脏水,当然,她没打算最后也自己上,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她只准备将林神医诱惑来后,命令丫鬟躲在浴桶里,放点让人出丑的迷香,再来个瓮中捉鳖。
只可惜她碰到的是女扮男装的林蕊蕊。
只见林蕊蕊冷冷地看了妇人一眼,然后突然说道:“这位夫人,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着调,编自己生病过来耍人,这样很好玩吗?还是说,你觉得刘县长对你的关注太少了,所以才这么做的!”
饭桌上一片安静,不管是正在吃饭的,还是思考如何度过难关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蕊蕊,自以为能拿捏住林蕊蕊的妇人更是维持不了那和善的笑脸,惊惧地看着她。
“你,你浑说……”那位夫人好半会才磕磕绊绊道。
这世上从来都是你试探我我试探你,拐弯抹角说话,利益高于一切,因为利益甚至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所以稍微有点富贵的人家,他们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只要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凡事留一点余地,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撕破脸。因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很多事,一旦没有缓和的余地,说不定会逼得鱼死网破。
就好比刘夫人装病的事情,这招数,后院用的多吗?多得不行了,不管是官员小妾,还是宫里的宠妃,最爱的就是装病半路截人。
一般的大夫看出这种事情会怎么样呢?装糊涂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含糊几句帮忙遮掩,最后拿个红包小费什么的……
如林蕊蕊这般直接挑明了说的,一般是蠢得不行的人才会做的事。
可林蕊蕊蠢吗?
长得就是一副俊杰聪明的模样,整个洛阳都公认的生而知之的圣人。
她会这么说,摆明就是撕破脸故意恶心刘夫人了,一时间,刘夫人气得脸都涨得通红。
刘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是村里长大的,但因为貌美又学会当面温柔,一直以来都受到很多人的追捧,最后还成功嫁给一县之长,拿捏住了前妻唯一的女儿,可以说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这是第一次,被人明晃晃地打脸,哪怕装惯了的人,如今也维持不下去。
“林神医,请勿怪……”刘县长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是在暗骂夫人愚钝,居然在客人面前耍心眼,没看见他自己还在巴结这位贵客么,果然,乡野村妇还就是小家子气了一点。
“这倒不是我怪不怪的问题,只不过刘县长啊,妻贤则祸少,一个主母没有点气度,没有一点眼色,后院的时候也就罢了,居然在前堂也整天耍点狐媚子手段,啧啧……”林蕊蕊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小茶,不再言语,不过她眼角偶尔飘过刘夫人是,里面满满的都是轻蔑。
刘县长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深思,不自觉的,他躲开了刘夫人从桌下伸过来的女敕手。
四下寂静,只有刘夫人气得直喘气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紧促的敲门声。
“进来,”刘县长说道。
“刘大人,刘大人不好了,牢房那里闹起来了!”一个身着衙役服装的青年,跑得一脸满是大汗,焦虑地看着刘县长。
“怎么回事?仔细点说,”刘县长紧盯。
“是,是这样的,前段时间不是孙家军路过,昨儿顺便帮我们剿了一帮绿林土匪么,哎哟,他们里面的99999一个军师居然是有背景的小少爷,当时我们抓了但不肯放,那家人的意思是会去找人过来救,要我们好生顾着,可,可如今他病得就快死了!”那衙役急得脸都红了。
“什么!怎么会快死?”刘县长猛地站起来。
那个犯人在他心里有印象,因为算是一个非常令人意外的逃家叛逆公子哥,平常公子哥叛逆了,顶多就是喝喝花酒啊或者横行霸道,这位公子哥倒好,居然跑到一个贼窝里面去当军师,而且在里面还混得风生水起颇受大家敬重。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就是这位公子哥家里很有钱,娘家很有权!
得罪不起啊!
“听说是受了伤,一开始硬挺着没说,结果现在就晕倒了!”衙役说道。
“听说?!现在请了大夫没有!”刘县长几步走到衙役面前,几乎是用吼的声音说话。
“请了,领县的几乎都请过来了,连新到这里的铃医都请过来了,但是,但是他们都说救不了!”衙役焦虑道,顿了顿,他又看向林蕊蕊,然后又看向刘县长,“后来,后来是一位大夫感慨说,若是能请到林,林神医说不定还有一救。”
话音刚落,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在林蕊蕊身上。
刘县长赶紧大步向着林蕊蕊走过来,躬身说道:“林神医,你看这……”绝对的毕恭毕敬的态度,确实,他想让林蕊蕊出马,但是他现在还没将林蕊蕊的背景套出来呢,所以不敢强求。
林蕊蕊淡定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看了眼刘县长又看了一眼还坐在桌上吃东西的少族长,心里一乐,这何家少族长的心脏还挺强大的嘛……
刘县长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案子继续和林蕊蕊套话的,如今看来也是不成了,赶紧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事定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但本官还是很相信林神医的话,所以……”
说完,他又看向何家少族长,说道:“咳,可以无罪释放。”
何家少族长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立刻对林蕊蕊丢了一个闪亮的崇拜的视线。
林蕊蕊暗自点头,然后对充满期待有些焦虑的刘县长以及那位衙役点点头,说道:“带路!”
“是!”衙役精神地应道。
林蕊蕊一行人是骑着马过去的,毕竟刘县长可不会让大盗待得的地方与自己的府邸较近。刚刚进了大门,就看见一些大夫打扮的人聚集在那里,他们正争吵得面红耳赤,可巧,里面有两三个还与林蕊蕊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医治孙将军的时候。
“林神医,林神医真的来了!”那两三人瞧见林蕊蕊后,立刻惊呼。
很快,“刷刷刷——”一排犀利的视线盯向林蕊蕊。
由于林蕊蕊在蜀城那“起死回生”神乎其神的技术名声慢慢被传递开,所以这些大夫眼中虽有不满与疑惑,但倒也没人当面开口质疑。
“神医这边请!”衙役已经顾不上其余大夫了,见林蕊蕊停住,赶紧说道。
林蕊蕊冲那几个出声的大夫点点头,然后随着衙役走进去。
“什么玩意啊那态度……”
“哼,肯定也治不好……”
“有点名气了不起啊,好歹我们也是前辈。”
……
不敢当面质疑,不代表不敢背后恶意讽刺,有几个大夫就开始发酸话了。另外几个见过林蕊蕊轻描带写就救好孙将军顽疾的大夫不满意了,纷纷辩解道:
“医者,达者为师,嫉妒有什么意义!”
“哼,等那小子出来打你们脸面!”
“不懂装懂,嫉妒的嘴脸真丑!”
……
很快,越来越多的大夫卷入两派人马,开始站在各自的角度,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起来。
只不过这些大夫里,有一个一直站在阴影里的高胖身影,低着脑袋没有参与讨论,露出的下巴整洁干净,嘴角翘起一个若有所思的弧度,在瞧见衙役忘记将对外的牢门锁上时,他身体一抖一转,以没让其余人发现的身法,跟着林蕊蕊的步伐过去。
……
……
而林蕊蕊越走越里面,气味也原来越难闻,当然,一个汉子疾呼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军师,军师你醒醒,庸医,什么大夫,什么神医那都是庸医!”
衙役连忙陪笑道:“林神医,他说的不是你啊!”
林蕊蕊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快打开牢门吧!”
说话间,林蕊蕊已经站到了那个病人所在的牢房,这也是她路过的牢房里面装潢最为精致的,起码有床有桌子,桌子上还摆着精致的食物。病房里有四个人,一个是满脸胡子的四旬壮汉,此时他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打扮各异的壮汉,也是紧张地看着病人。躺在病床上的明显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因为隔得远,倒是看不清脸色。
那满脸胡子的壮汉泪纵横抬起头,瞧了一眼林蕊蕊:“你……你是?”
衙役突然插话道:“这位可是蜀城有名的林神医,当初救了一位孕妇,起死回生的呢!”
这事早已传整个蜀城,这些绿林盗匪就是最近才被抓的,也隐约听到过一些,毕竟这事情太传奇了。
壮汉立刻一把跪在林蕊蕊面前说到啊:“恳请,恳请……”
“行了行了,起来吧,”林蕊蕊不耐烦别人跪她,跪了能涨功德值吗?跪了能有什么好处吗?什么都没有,“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用跪了。”说完,她走向那个病人,“先让我看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跪来跪去的,耽误治疗可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起作用,壮汉立刻站起,连同另外两个都站得远远的。
你能想象三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糙汉子,集体眼泪汪汪盯着自己,仿佛在看最后的救赎一般的感觉么,林蕊蕊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完了。
林蕊蕊偏了偏脑袋,猛地发现衙役身旁站着一个高胖的男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男子五官分开看确实精致,但因为胖,都挤在一起了,实在是相貌平凡,丢在人堆都看不出的那种。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林蕊蕊疑惑的原因,原因是,这高胖男子还是个熟人,就是公子哥们在蜀城酒楼打算调戏她的那次,也是默默帮她遮掩,使她能安然月兑身的人。
不过此时林蕊蕊也没有时间追究了,毕竟刚刚打开“医检”,空间里居然罕见地给了大红色交叉骷髅的警报,证明再不抓紧时间,这人就回天无力了,林蕊蕊没有急着从“医检”里看病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她快步走到病人前,蹙眉,得先解决他的休克问题。
林蕊蕊从自己的医药包,实际上是空间里取出金针,用药棉擦拭消毒之后,凝神,运转内力,吮吸几秒钟,依次从百会、神阙等穴位扎进去。
旁边几个壮汉,看见一尺多长的金针就这么完完全全扎进病人身体里,特别是有几针是扎在病人脑中后,围观一个两个都不由自主的冒了一点冷汗。
只有两个高胖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兴味。
一会,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幽幽转醒,醒来的那一瞬间,就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那一块。
林蕊蕊问了下这个青年的姓氏,得知姓苏,让他躺平,问:“苏公子,你忍住痛,我得确定你到底是什么地方受了伤,这样才好对症就医,现在我开始按压你的月复部,你感觉一下哪里最痛!行吧。”
苏公子艰难地点点头,显然听见了。
林蕊蕊尝试性地按压他月复部不同处,开始问道:“这里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不是很痛,只有被压的感觉。”
“那这里呢?”
“嘶……痛……很痛的……”
“这呢?”
“好痛好痛,比刚刚还痛……痛得厉害!”
“那这一块呢?”
“还是痛……”
林蕊蕊微微蹙眉,最不危险的地方都按过了,再按下去就是最危险的部位了啊。
“那么这呢?什么感觉?”
林蕊蕊刚刚按上去,苏公子眉间的汗水瞬间涌出,整个人一弹,身体犹如虾子一般弓起背,痛苦地开口道:“就是这……这,这里最痛……”
林蕊蕊眼底一片冷凝。
这个位置,可是脾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