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蕊瞳孔猛地一缩,她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会有暴露的一天,毕竟陵城的林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她又狠不下心将知情人统统灭口,只要有有心人去调查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她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揭穿这个事情。
是诈?
还是已经确认?
“哦?晚生没明白窦家家主的话,”林蕊蕊眼光直直的真诚地看着窦弘文,仿佛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淡定无比。
三坐一站的四位老人脸皮同时一抽,若不是他们的探子,在昨日确认反馈出这个惊人的消息且还带来了两个证人证实,只怕他们也会相信林蕊蕊的无辜。
是啊,谁不会相信呢?
或者说,谁愿意相信那个三番两次让皇帝下旨盛宠的少上造,那么一位才华横溢的人,会是一位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
这事情简直是分分钟抽打众人,啊不,是众位男性的脸啊!
窦弘文又端起一口没喝的杯子,说道:“林丫头,你是女儿身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呵,”林蕊蕊双手抱臂,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众位老人,甩甩袖子道,“如果窦家族长就想说这种无聊的事情,那晚生还是先告辞吧!”
“你!你林丫头,你站住!”三位长老中最为火爆的窦弘彦按耐不住地站起来,“你站住!”
林蕊蕊站定。
窦弘彦接下来劈头盖脸的话就冒了出来:“你说你,长辈与你说话你就是这种态度?这种教养?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教养你的。说到底,还是林府那种商家坏了你的血!你父亲那个大老粗,根本配不上公主!当年若不是窦公主护着,他早就死定了!”
林蕊蕊的肩膀颤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转头,声音从一开始的中性软和变得傲慢起来,说道:“这位窦大人,晚生好歹也是陛下钦赐的少上造,论理,我们都是能站住殿堂上觐见的人,论礼,我也没有不敬半分。就不知道窦大人对晚辈的家人如此恶言相向是个什么道理?莫非?你对陛下钦赐的少上造又何不满?”
一句话就拉到皇帝那个高度,窦弘彦瞬间被噎住,愤愤地看了林蕊蕊几眼,想要说话,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蕊丫头,是不是心中有怨?”窦弘文拉住还想说什么的窦弘彦,叹息了一声道。
林蕊蕊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无亲无故的,何来有怨?”
四位老人同时一噎,无亲无故,这不就是间接的否定双方的亲缘关系么。
四人面面相觑,同时低声叹息了一声,窦弘文族长突然拍了拍手,一直候在外面的董管事走了进来,静静地候着。
“去,将那两人带来,”窦弘文说着,仿佛带上来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样。
林蕊蕊微微蹙眉,暗忖,不会是有什么人证这种事情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外面突然传来一些急促又细碎的脚步声,很快,两个互相搀扶着的身影走了进来,微微偏高的那个是男子,只不过是腿脚有些不便的男子,他抬头看向林蕊蕊,眼中有对她造型的震惊,有痴迷,也有一股深深的嫉妒,不过这些情绪转瞬即逝,他的样貌还是好的,就是偏瘦,导致颧骨显得有些高,笑容柔和,一身白衣,倒是有点像铮铮傲骨的读书人。
来人正是徐举人。
而搀扶着他的是一位梳着夫人发髻的女子,穿着一身粉女敕得有些暴露的长裙,一双眸子水水润润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媚态。而当她看到林蕊蕊的男装时,先是一阵嫉妒与震惊,然后变成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硬生生让她美丽的容貌下降三分。
来人正是林明柔。
“阿蕊,真是好久不见了,”徐举人微微笑着,一脸温柔又带点诧异,然后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我是知道长途路途不便,你的管家担忧你,让你扮作男儿身也是逼不得已的。只不过,这里都是阿蕊的长辈,倒是不必做这男儿装备,没得让别人看了笑话。”
这种完全以男主人自居的模样,别说林蕊蕊有些呕吐,就是那四个老人都同时眼角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作死的徐举人。
“夫君怎么能这么说三姐姐,”妖妖娆娆的林明柔扯了徐举人的袖子一下,然后看着林蕊蕊,一副纯洁小白花的样子,“我是知道三姐姐的,她是个主意大的,定不会是个被下仆拿捏住。”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林蕊蕊这般做派都是她自己礼仪教养不够,才导致闹出这种笑话。
林蕊蕊看着这两个宛如跳梁小丑的人,微微扶额,真不知道这两人那一副“快来哀求我不要揭穿你真面目”以及“哀求我帮你掩饰”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眼力看不出来窦家是想和她交好的么。
见林蕊蕊定定地看着自己,徐举人发自内心一笑,这痛苦的一年来,他真的没有再这么高兴过了,真的有一种即将扬眉吐气的感觉。
被洛阳窦家人找到!被他们锦衣玉食的送过来,许诺厚禄!
当然,伴随着浓浓的高兴的同时,是最深最深的后悔!
他从来不知道,当初那个呆呆的只会跟在他后面唤他哥哥的女孩子,居然,居然会是这么尊贵的存在!
是啊,为什么他就是想不到呢?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啊!
普通人家又怎么能生出样貌如此出众的女儿呢?
怪就怪,怪就怪这小贱人小荡妇林明柔诱惑他,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思及此,徐举人阴阴地看了一眼旁边搀扶着自己的林明柔,暗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到窦府后和那几个小少爷的厮混,哈,你以为你一个下贱的妾室还能从旁人那里翻得了身?
贱人、荡妇!我当初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肮脏玩意放弃了阿蕊!
不过没关系,等自己踩着窦府上位,等自己位及权臣,阿蕊,阿蕊还是会回来的!
反正当初自己退了阿蕊的亲,阿蕊便再无其他婚事了。
白日做梦的徐举人越来越高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金銮殿上,皇帝一脸慈爱的将林蕊蕊赐婚给他一样,神来一笔地冲林蕊蕊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阿蕊,我会给你幸福的!”
完全不知道徐举人心理活动的众人,嘴角齐齐一抽。
林明柔一看徐举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计又开始白日做梦的发病了!
已经嫁过去了一年,她从最初的期待到最后的绝望。
林淑娟那个贱人,霸占了正妻的位子不说还将小财库紧紧的拽在手心里,偏偏她还讨得公公婆婆的喜欢与信任,连她吹枕头风让徐举人去要,都没有要到!
徐郎也是个懦弱没用的,一年的时间,只会不停的喝酒喝酒喝酒……
半分学问也不做。
公公给他安排的好差事,不过几个月时间就会搞砸,然后被衙役们排挤走!
徐郎只会说时运不济,无人识得他的才华……
可按林明柔自己看,这徐郎才华应该也是有的,否则也考不上举人,但是,考上了举人只证明你有读书的才华,做起事来,没有经验也就算了,没有经验还不听上官前辈的教诲,不吸取错误的教训,只会一味的逃避逃避再逃避。
遇到困难只会躲开……
甚至在带着自己去参加酒宴,自己被另外一个高官看中的时候,徐郎却只会故作大方的说,不过一个小妾送予你玩。
这样的男人,没有担当、没有勇气、没有能力,简直就是一点用都没有男人。
一想到自己的大好青春就浪费在这么一个男人身上,而且还不是正妻,林明柔真的好恨好恨。
再一想想林蕊蕊如今的风光,林明柔更是嫉妒得牙龈都要咬出血了。
“三姐姐,徐郎真的是一个好人,他知道错了,他会给你幸福的,”林明柔无比温柔的说着,其中的含义确是恶毒得淬了毒一般,“三姐姐毕竟与徐郎交换过庚帖的,若不是淑娟姐姐求了去,只怕现在我也得唤您一声主母了。”
林蕊蕊被林明柔的话激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当她看不见林明柔眼底的恶意啊。
可惜这两人啊!
眼皮子还是那么的浅。
还当她是当初在陵城的时候,无依无靠不得不用假面具与他们周旋,最后才逃月兑出身的林蕊蕊嘛?!
哈,原本她都忘记这两人的。
偏偏还跑到她面前来作死!
林蕊蕊脸上带着淡淡的矜持,不再看那狗男女一眼,而是转头看向窦弘文,说道:“窦家族长,你应该所有的事情都调查过了吧?”
窦弘文暗含深意地看了林蕊蕊一眼,说道:“当然。”
他知道林蕊蕊的意思,当然是包括连退亲与羞辱都知道。
林蕊蕊饱含深意的微微一笑:“那么,这两个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当然是随你的心愿。”这两人本来就是窦弘文打算给林蕊蕊出气用的,他可没有林蕊蕊那么好的脾性,若不是这两人还有做人证的价值,早在他得到那些消息时,这两人就要消失掉了。
更别说,这里面的这位妾室,居然还妄想用色诱煽动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过来闹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蕊蕊点点头。
徐举人闻言后立马从他的白日梦里清醒过来,暗道不好,突然低呼:“阿蕊,阿蕊我错了!这事情都过去一年了,阿蕊能不能原谅我。”
林明柔也不是一个蠢笨的,看出来似乎自身难保了,立马哭喊道:“三姐姐,三姐姐我可你是的嫡亲妹妹啊。还请绕我一命?”
“嫡亲妹妹?”林蕊蕊用一脸天真的表情看着林明柔,“我可不知道我母亲还给我留下一个妹妹呢?”
“三姐姐!”
“阿蕊!”
可林蕊蕊已经不想再给他们争辩的机会,干脆利落地看向窦家家主窦弘文,说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窦弘文看向林蕊蕊,眼底越发的欣赏起来,说道:“那是自然!”
徐举人和林明柔被两人言语间透露的恶意给吓坏了,徐举人立刻说道:“蕊蕊,窦大人,我,我好歹也是第一届的举人啊!不,不能杀我们!”
“呵,小小举子,”窦弘文根本没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他挥挥手。
一直杵在旁边的董管家迅速带家丁过来,然后一把将徐举人与林明柔的嘴巴堵住,不顾他们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直接让人拖着他们离开。
很快,窦家书房又一次陷入安静。
“窦公,你做这些到底有何意义?”林蕊蕊看向窦弘文说道。
窦弘文将手中的茶杯又一次放下,说道:“你可知欺君是大罪?”
“嗯。”
“现在揭穿,还不晚。”
“是吗?”林蕊蕊有些无聊地回了一句。
“你不怕?”性子比较急的窦弘彦问道。
林蕊蕊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怕倒是没有,担心也许是有的。”
“担心什么?”
“担心这个突然硬拉着要和我认亲的家族会给我带来不安定,担心有人妄图掌控自己的生活……等等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估计都会因窦家而起,所以您不能怪我是这个态度。”
林蕊蕊的直白让四位老人都有些不适应,他们还没碰到过这种直接出直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