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咱们府里还有这么个厉害货色,早些时候倒是小看了她了…”纤纤玉指轻轻捻起一颗棋子,动作优雅的放入棋盘的格子上,中年美妇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听说,老夫人还发作了那贴身的嬷嬷,好一顿训斥,还扣了半年的月钱…”李嬷嬷站在一旁,小声的附和着。
彭氏扫了棋盘上的棋局一眼,忽然就没了兴致,将手里的棋子往盒子里一丢,侧过身子来。“那老东西也该受些教训了,没的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可不是么…这逢年过节的,夫人赏赐给她的东西还少吗?真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也就罢了…还削尖了脑袋往大房那边凑…”李嬷嬷在一旁附和着。
提到大房那头,彭氏的脸色就略显阴沉起来。与尤氏争了这么多年,她输就输在二老爷晚大老爷出生两年,不是嫡长子。论出身,她并不比尤氏差,父亲乃是萧山盐运使,掌管一方的大吏。论能力,她也不在尤氏之下,甚至处事更为妥帖。而且,在老夫人面前,她比尤氏更为受宠。可就因为她不是长媳,却要生生的被尤氏压过一头,想想心里就憋屈的慌。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裴瑾这丫头…老夫人虽然不至于为了那丫头处置了这老货,扣她半年的月钱也算是给个警告了。”彭氏揉着手里的帕子,心思千转百回。
李嬷嬷怔了怔,才接话道:“夫人的意思是?”
“去,将我房里的那对双耳景泰蓝瓷瓶给三小姐送过去。”彭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夫人…那对瓶子可是您平日最喜爱的…”李嬷嬷心里一惊,嘴快的没能收住。
彭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她替本夫人出了一口恶气,本夫人难道还舍不得那么件儿东西么?”
“是,奴婢省得了。”李嬷嬷低下头去,心里却不太苟同。毕竟,二夫人还有六小姐,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才是。给了裴瑾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丫头,岂不是太浪费了。
就在李嬷嬷转身的那一刻,彭氏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子,你亲自送过去。该说些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李嬷嬷稍稍一琢磨,便了然了。“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嗯…去吧。”彭氏抬了抬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
瑾芜院
“小姐,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了…”侍书进来通报的时候,裴瑾正在教侍画讲解花茶的妙处。
裴瑾手里的动作一顿,才张口问道:“她过来做什么?”
“看她后面的两个丫头手里还抱着两个瓶子,似乎是拿来孝敬小姐您的…”侍书俏皮的眨了眨眼,欢快的答道。
“二房怎么想到给我送东西了?这不合常理啊…”裴瑾觉得此事实在是太过古怪。上一回,她可是没少得罪这位二伯母。此刻她送东西过来,究竟是何意思?
侍画抬起头来,揣测道:“莫非是为了六小姐的亲事?”
那些流言蜚语虽然被大夫人镇压了下去,可是不少人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大房没有女儿可以嫁,剩下的就只有二房和三房了。算起来,七小姐裴襄与李家的关系更近一些。可是老夫人属意六小姐,二夫人也就上了心。与先前的视而不见相比,二房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裴瑾愣了愣,继而笑了。“恐怕不只是这个缘由。”
“那…小姐见还是不见?”侍书试探的问道。
“废话!”裴瑾娇嗔的瞪了她一眼,道:“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好处,岂有浪费的道理?不收那是傻子!”
侍书侍画捂着嘴哥哥笑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便领着李嬷嬷进来了。
这婆子跟在二夫人身边久了,通身的气派也显得不俗。梳得整齐的发髻,干净整洁的衣裳,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叫人高看两眼。
“给三小姐请安。”李嬷嬷走到裴瑾面前,一丝不苟的行了个蹲礼。
“原来是二伯母身边的李嬷嬷,快些请起。”裴瑾端庄的坐在美人榻上,笑容可掬。
李嬷嬷招了招手,就有两个小丫鬟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在了裴瑾的面前。“这对景泰蓝的瓷瓶,是夫人特意送来给三小姐把玩的。”
“如此,就多谢二伯母了。”裴瑾倒是没怎么客气,便让侍书侍画上前接了那两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瓶子,脸上的笑意似乎也更灿烂了一些。
李嬷嬷还以为裴瑾会千恩万谢一番,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就把东西收下了,顿时犹如吞了一只蚊子般不自在起来。
“嬷嬷回去大可与二伯母言明…二伯母的心意瑾儿明白,也一定会极力促成六妹妹的亲事的。”不等李嬷嬷回过神来,裴瑾便直接了然的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至于,裴娇会嫁给谁,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纵使李嬷嬷见多识广,又是个见过不少世面的。可也耐不住裴瑾这般不按理出牌,让她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几乎有些招架不住。脸上的笑容一僵,抖着嘴皮子说了句。“那就…多谢三小姐的成全了…奴婢想起还有事情要去忙,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几乎是一路逃出了瑾芜院。
裴瑾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唉…被吓着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的两个丫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在地上打滚。自打跟了小姐之后,她们就很少有绷着脸的时候了。
裴瑾扫了这俩丫鬟一眼,心道:有这么好笑吗?
侍书侍画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正待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惊慌?”
那小丫头收住脚步,来不及抹去额上的汗水,清脆的嗓音跃然响起。“小姐,说是京里的贵客来人了…老夫人让小姐们都过去见见呢…”
“什么来头?”裴瑾秀丽的眉微微蹙起。能让老夫人如此重视的,怕是非富即贵。
侍书侍画也是一头雾水,忙问那小丫头道:“可听说是什么人了么?”
那小丫头仔细的回忆了一番,支支吾吾的答道:“嗯…好像是个什么侯府的公子…里边儿有个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