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便看见傅姑姑往我这边迎来,“太后见公主还未过去,特地命奴婢来瞧瞧。”她躬身行礼,其实作为太后的贴身婢女,她对我行这么全的礼数……“公主去了上林寺一月有余,太后嘴里念叨了好多遍,说是要去看看公主。今儿的精神头儿本来好着呢,但卓姑娘回来了,太后这心里不太痛快。”
我勉强地说道:“傅姑姑这话可说不得呢,卓姑娘是大王心尖儿上的人,说不准这日后就要统摄后宫,谨言慎行,相信傅姑姑进宫这么多年,不需要诗雪提醒着吧?”瞥见她的身子一顿,又随即跟了上来。至于是偶然提到卓暧,还是其他,便不得而知了。
“公主这话说的是,奴婢下次一定记着。”不过下一刻,又担心着,“大王莫不是要真心立卓姑娘为后?”
我睨了她一眼,这立不立后,兹事体大,事关国体,太后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朝中大臣也会多加阻拦,这卓姑娘封后的路上还真是崎岖无比、刀林剑雨啊!泱泱烈夙,又不是没了女子,岂会立卓暧那个被囚合沐,也许与叶枫有染的女子呢?这般的辱没国体,那些臣子肯定不会答应,闹不好,固执冲动的人,当朝死谏的可能也很大啊。
安宁宫一如常年一般幽静,院子里的白梅开得恰到好处,只不过好景不长,过几日怕是要凋谢了。我拂了拂曳地的珠络缝金带红裙,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若无传召,不得进殿。”
殿中的凝神香袅袅升起,整个殿中都弥漫着安心的味道。重重帘幕内,只隐隐约约地听见说话声,人影模糊,看不真切。
“大王这次让你监国,可有告知,他是为了什么出征的?真的只是因为合沐挑衅在先?”太后的声音舒缓,听不出喜怒,但由着她对卓暧的态度便知,这话里蕴着绵针,一针见血。
“这……儿臣不久前才自外归来,此等缘由,也不清楚。”慕清顿了顿,又道:“不过依着目前这种情况,怕不单单如此,只怕是……”
“出外游历?大王这理由找的可不够服众哪!清儿啊,哀家知道,过去的这几年,你受苦了,这若是以后去见了先王,哀家还有何脸面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大王跟你就合不来,这要放在小时候,哀家指不定要怎么教训教训他呢!”声音凄怆,饱含担忧,“先王膝下子女不多,唯一的一个女儿,宁馨公主幼年患病夭折,只剩了大王跟你,如此行径,大王怎么不怕人寒心啊!”
慕清应该是不知要如何作答,只听得一声轻叹,许久不曾言语。
我笑盈盈地走进去,“很久不曾来安宁宫,倒有些惦记安宁宫的玉寇糕了,母后命人备了侯爷最爱的雪顶含翠,怎生不见诗雪的玉寇糕呢?”
“你这丫头,伶俐的很,若不备着,你岂不是要把这安宁宫给闹翻了?”太后揭开一旁的金光琉璃盏,堆着的几块糕点显得十分诱人,“还不是怕这凉了,吃下去闹肚子,你这丫头倒说哀家偏心?”
慕清摩挲着扇骨,只言道:“悠舒还不是怕你老人家整日里闷得慌,给您解解闷儿?”温润如水的话语入暖泉一般流过心田,惹得我抬头看着他,那一袭清秀俊雅的白袍,简洁大方,不失贵气,再加上那耀眼的出身,只怕这邺京有女儿的臣子都要春心萌动了。
“哎,这卓暧又回来了,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哀家还怕闷了?哀家这心里啊,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到现在,都静不下来。这大王他,他怎么就把卓暧给带回来了呢?”孝端后见我们不说话,有些急道:“你们这俩孩子,怎么不说说呢?”
“母后,卓暧回来已成定局,您不可能把她赶出去,否则大王与您僵着关系,伤了你们的母子情。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我呡了口茶,缓了缓口中的清香,又道:“等她自己露出破绽,或者等她先出手,我们见招拆招。另外,诗雪先前在大王受伤后,曾无意间瞧见了一名小女孩儿,看那样貌,与卓暧和叶枫都有几分相似。”
“你是说,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慕清继而笑道:“悠舒你这次出宫祈福,岂会毫无收获?叶枫被大王生擒,已看押在狱中,儿臣立即去增派人手。”
“慢着!叶枫一路上风餐露宿,此刻已经是形销骨立。若此事是真,那么卓暧必定会寻个机会与叶枫见上一面,不倾吐一下满月复相思,至少也要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呀。所以这守卫,便照常吧,莫要显得格外刻意。”我揪住慕清宽大的袖袍,阻止了他离开的步伐。
“还是诗雪思虑周全,必要的时候知会一下刑部尚书,提审叶枫时,哀家也不介意他用些手段。”一句话引得三人都笑了笑。“哎,哀家也老了。”
“母后还说自己老了,这想的比诗雪都多了,让诗雪怎么好意思?不行,诗雪走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玉寇糕回去!”我娇声嗔道,已经全然没了适才沉重的表情,心里却对这样的情况了如指掌,孝端后能够在王宫中生存了这么多年,尽管先王的妃嫔并不多,但总归是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扶唯一的儿子登位,这样的魄力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的,对于这样自我慨叹的话语,我也只能一笑了之了。
“好好好,带回去,哀家过会儿就让你傅姑姑给你送过去,就是记住,别吃多了,撑得慌。”因为我的原因,孝端后脸上也逐渐轻松了下来。
“母后您就可着劲儿地取笑诗雪吧!”我跺了跺脚,又拿旧时的趣事取笑我,小时候贪吃了一些也不是什么罪过嘛。
又聊了一会儿,今儿发生的事情不多,却也不少,看着孝端后脸上现出疲惫之色,“母后,您的身体也未大好,诗雪过些日子再来叨扰你。”我笑着退了出去,与慕清并肩而行,却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