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没因九姐儿的悲痛就停滞不前,很快就别了七月,直奔八月,而那让全国人民都关心的大考之日也席卷而来。
直到听见蒋氏满是忧心的念叨,九姐儿才惊觉,呃……她是不是应该给那苏君正加加油呢?
不过貌似晚了,已经入场了,她只好默默地为他祝福,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了。
在苏师傅的葬礼中,这苏君正做得真不错,以儿子的孝礼在灵前行了全套。
这一点让九姐儿感动,虽然苏师傅的家产他继承了大半,这般做也应该,但问题是苏师傅已经不在人世,而他的父兄还在,并且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准备时时刻刻找茬。
最后的结果想当然就是和父兄彻底闹翻,惊动了族长,几乎就惹上官司了。
这让九姐儿对这人多了一丝敬佩,冒着可能就考不成的风险,去向苏师傅这样一个不在人世的人尽孝,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吧。
只不过很快九姐儿就发现自己这个论断太早了——
随着酷暑炎炎的过去,大考很快就结束了,并且马上迎来了放榜之日,很不幸,文家的两个少爷都落榜了。
这虽然让人沮丧,但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两人年纪都不大,那文景水更是只有十五岁,而有些人已经两鬓斑斑了不是还在考吗?
文崇湖和蒋氏虽然满心都是望子成龙之心,但对于文景水的落榜还是坦然的接受了。
文崇江和邹氏倒是也平静,特别是那邹氏,九姐儿觉得她甚至有几丝窃喜呢。
想想也是啊,自己儿子什么资质又不是不清楚,最怕的就是府中的两个少爷一起考,人家的那个中了,而自己的这个却榜上无名,那就呕死了。
一般人尚且不能接受,何况又是邹氏这样的人。
对于府中两个少爷的落第,老太君不仅没说什么,还将这两人叫道了跟前,一是好好的安抚,二就是大加鼓励。
后来还让那宁平侯文崇江给这两人找个好老师,另外呢,还吩咐人将府中小庵堂处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专门作为两人温书学习的场地。
对于长辈的宽厚和支持,两兄弟自然感激涕零,然后更加快马加鞭的投入到下一次的备考中去。
特别是这文景水,动力不只是来自内,还来自外。
因为他的同窗好友苏君正不仅高中,而且还是第一名解元,如今这苏解元的名号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
他又怎么不被刺激到呢?
当然苏君正高中的消息,动的不只是文景水的心——
“姑娘,这苏公子还真是出息,第一名呢。”
不同的是文景水是不平不甘,而九姐儿的贴身丫鬟青杏则是满心兴奋和喜悦。
九姐儿却只是笑笑,然后又继续垂头看着手中那白蜡虫放养的手稿。
“哎呀,姑娘……”见她这幅模样,青杏就禁不住又点急,“您别看了好不好?”
“不好!”但九姐儿却很快的接口道。
“呃,可是……”
“可是什么?”九姐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脸色肃然,“那苏君正中了又关我什么事?”
“啊?”
“呵……”九姐儿忽然就笑了,“傻瓜,有时好事不见得是好事,而坏事也不见得是坏事,知道吗?”
“……”
“如今师傅已经不在了,那个未言明的承诺又算什么。”
她已经预见了结果,苏师傅的逝去,还有这苏君正桂榜高中的冲击,会让她和苏君正的事不了了之。
放榜那两天,她已经假托给苏师傅做三七的法事为名让人捎了一份祭礼过去,可是那苏君正却无只言片语的回复。
忙着庆贺、忙着应酬……更忙着消受这跃入龙门的喜悦,没时间?
绝不是……
不是她敏感,记得前世女孩子中就流行这么一个话题,你的男朋友如果忙到没时间给你打电话,那只能说明一点,他不想和你联系。
忙只是借口!
因为身份的改变而见异思迁,这样的例子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多的几乎不胜枚举了。
哎……
“青杏,今后记清楚,苏君正是苏师傅的侄子,而我只是苏师傅的弟子,除此之外,我们毫无关系,如今苏师傅逝了,我们也就更是再无交集!”九姐儿又郑重的对青杏道。
“呃……”青杏一怔,但还是很快的点了点头。
“青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九姐儿却忽然又道。
“哦……”
“姑娘,这个陈世美太可恨了,忘恩负义不算,竟然还想杀妻灭子,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那个公主也够恶心,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知悔改,还那般盛气凌人,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虽然这青杏是个稳妥深沉的性子,可是听完那故事后,还是禁不住大大的愤慨了。
“当然最可怜的是那个秦香莲,一个好女人,含辛茹苦,却遇人不淑。”很快青杏又开始为了女主人公悲叹。
但悲叹过后,看着那攒眉浅笑的九姐儿,忽然顿悟,“姑娘,您……您的意思……”
“我什么我?故事是故事,不要对号入座!”九姐儿却平静的看她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到手中的那本书上。
她又有什么不平静的,这苏君正只是她谋嫁、摆月兑邹氏的一个目标,其实她并没付出什么感情。
但也幸亏她够理智够成熟,不虚掷感情,更能看开,不然这会儿指不定会有多么伤心愤懑呢?
不过谋嫁目标的再次落空还是让她心头沉闷,在这异世,她也只不过想找个适合的人好好嫁了,然后免去那被人操纵被人践踏的命运,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青芷,你说这陈世美是不是太坏?为了能做驸马,为了那荣华富贵,竟然这般无情……”
那边青杏还未从那个故事中回过神来,向拿了晚饭进来的青芷絮絮说着……
“姑娘,姑娘……奴婢刚才从三夫人屋里听来了一件事,就是四少爷的那个同窗,也就是这次秋闱中了解元的那个苏君正苏公子,要尚公主呢。”
直到几日后的一个午后,九姐儿因刺绣累了,正隔窗望着花池里的那两株白蜡树苗细细研究时,青桃匆匆的推门进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席话,九姐儿才知道自己很有做预言家的潜质。
真正的一语成谶!
“噗——”她就禁不住笑出了声。
“呃,姑娘?”笑的那不知这葫芦里究竟都卖的什么药的青桃一阵发懵。
“姑娘……”那正在一边帮她分线的青杏则是担心的看向她。
她对着她摇摇头。
这丫头,也太低估她了,呵……
“哪位公主,难道是静宁?”那正在一边帮九姐儿倒茶的青芷抬头问道。
为了避免人多嘴杂,苏师傅许诺的她和苏君正的事不只青桃不知道,连青芷她也瞒下了,毕竟那只是八字没撇的事。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是正确的……
“就是这位养在皇后身边的静宁公主!”那青桃已经开始将听来的新闻绘声绘色的开始播报,“听人说,这苏公子因为才华突出被当今的太子破格召见,不知怎么就走错了地方,冲撞了这静宁公主的銮驾,本来心里惴惴的,以为要受惩罚了,但没想到却是好事,那静宁公主不只没恼了他,反而被他的仪表堂堂、俊逸外表所吸引,看中了他,然后那天之骄女的公主立刻去见了皇上皇后,然后这事就这么成了,那苏公子马上就被招为东床了。”
“这苏公子还真是好运,听说那位静宁公主不只是最得宠的公主,而且还生的花容月貌,性情也是娇憨可爱呢。”那青芷也将自己所知言无不尽的倾倒出来。
“姑娘累了,要躺一会儿,我们出去吧!”那青桃正八卦的兴头,正欲再说,但没想到的是被一边的青杏泼了冷水。
这丫头有点不服气,立刻去瞟窗前的九姐儿,当看见那九姐儿真闭着眼似乎困倦了时,立刻就闭了嘴,向那青芷招了招手,然后两人一起出去了。
“姑娘……”等屋里清静了之后,那青杏禁不住又唤了九姐儿一声。
“我没事!”九姐儿立刻睁开清亮的双眸看她。
青杏还想说什么,但九姐儿却对她摆摆手,“出去吧,我这会儿是真的想睡了。”
青杏无奈,只有转身出去了。
而九姐儿也就真的在榻上躺下来,看着屋顶发呆。
又黄了……
只是不知道这杨皇后会给她一个什么交代呢,毕竟应下了?
其实她也理解这杨皇后,据说这静宁公主是杨皇后贴身侍女被宠幸生下的女儿,后来那个侍女死在了昭和三年的那场宫廷之变中。
大越朝昭和三年,新皇刚刚登基,大王爷欧阳佑勾结夷族策划谋反,事情败漏后铤而走险逼宫,幸而内有一大批忠志臣子侍卫坚守尽忠,还有外戚杨家从边境马不停蹄的赶赴京城的临危受命,才粉碎了这欧阳佑的阴谋,还以太平。
但这场变动却死了不少人,据说这位叫做倩儿的侍女却死的极有价值,为了掩护那时的三皇子,也就是今日的储君而死,当然是重于泰山,死得其所了。
对上这样一个出身特殊、又贵为公主的竞争对手,那杨皇后的天平又怎么可能倾向于她呢?
其实不倾向于她更好,这静宁公主不正是一块试金石吗?试出了这苏君正渣男的品行。
她就不信他那样聪明的人竟然会走错地方,冲撞了公主,应该是有心为之吧,呵呵……
想到这里,九姐儿禁不住一阵冷笑。
但笑过之后,愁绪又来了,以后要怎么样呢?八姐儿哪儿蒋家在催嫁,这邹氏当然应了。
因为闹了那场风波,这婚事撂着也没意思,嫁过去对两家都好。
只是长幼有序,文家的这些少年们为了考功名,可以晚婚,但是姑娘们就没这么幸运了,那样就需先将六姐儿的婚事办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邹氏借此尽快搞定信亲王府这门婚事的盘算,毕竟娶了嫁了那王妃的位置才真属于自己的女儿。
虽然这两个姑娘如今都不及笄,年岁小点,但是这在大越朝并不个别,话说十五六岁才是一般姑娘出嫁的好年纪,但是十三四岁嫁女的也多得很。
六姐儿的婚事在筹谋中了,那准备给六姐儿找个姐妹去做陪嫁的问题是不是也要摆上桌面了?而作为这首席候选人,九姐儿又怎么不愁?
也不知这邹氏又在做何打算?
很明显自己这颗棋子不听话,但是那邹氏会因为这个放过自己吗?
按理说应该不会,这邹氏是何等的狭隘和歹毒,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这邹氏会如何对付她呢?
此刻邹氏不那么忙了,应该又在算计了吧?自求多福吧……
……
“哈哈……哈哈……连老天都帮我呢,呵呵……”
九姐儿料的不错,就在她为自己未卜的前路发愁的时候,侯府的大太太邹氏正在自己屋的炕上笑的一脸侥幸、一脸得意、一脸欣喜。
“太太,这九姐儿就是不嫁那苏君正了,又岂能听我们摆布乖乖的嫁去王府?”
一边的庄妈妈看邹氏这般,自然也高兴,跟着这邹氏一起乐了半天,直到看这邹氏脸上的笑渐渐止了,才又正色的问道。
庄妈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主子的确神通广大,连皇后身边都有人,其实前些日子,从那苏玉和向杨皇后提府上九姐儿和那苏君正的事,邹氏就知道了这事了。
只不过却不敢声张,更不敢动作,因为还有一个更有神通的人在上面压着,那就是杨皇后。
借邹氏个胆儿,邹氏也不敢在这位杨皇后眼前玩手段,要知道这位杨皇后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她怕到时玩丢了命。
不敢说不敢露,这邹氏郁与其中,自然脾气越发暴躁,这段时间这庄妈妈可生受了不少。
好在终于云彩飘过,日头又出来了。
“呵……”就听邹氏一声嗤笑,“我又哪里会让她嫁到王府去,我是绝不会去养那不听话的狗的。”
“呃……”
“哼,假如说六姐儿和靖儿的婚期订了,但那作为陪嫁的庶堂妹却暴病死了,你说这婚事还办不办?”
“可是……那多不吉利呀?”庄妈妈听罢,心头一凛,异议的话也禁不住月兑口而出。
“呵呵……”邹氏又笑了,看着她,“不只是你知道不吉利,都知道,但正因为是不吉利才要这样做,这样谁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呃……”
“呵呵,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信亲王府那边该怎么说怎么说,该怎么做怎么做,完全按照六姐儿和这九姐儿同时嫁过去的定制来,但是在府上却先不声张,只等两府商定了日子,然后马上就让这小丫头片子暴病……”那邹氏边说着,愈发压低声音。
“啊,可是……可是这能瞒得过去吗?”
“怎么瞒不过去,呵……如果我们有意要瞒,什么都瞒得下,别说这个小丫头,就是老太君哪里也知悉不了,反正这些事都是我一个在办,到时这小丫头片子一死,再跟这老太君说,那样人们也只能说这小丫头片子福薄而已。”
“哦……”邹氏的大胆疯狂打算,让庄妈妈脊梁骨直冒凉气,但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邹氏又笑,然后对邹妈妈嘱咐道,“回头你将府上用得着的那几个人叫过来,好好地训导训导他们。”
“是!”
“还有,”邹氏眯起眼睛沉吟了一刻才道,“过两天我去接六姐儿时,会将珍儿也接来,你去给她腾几间屋子准备一下。”
“啊?”庄妈妈听完,立刻惊异的看向邹氏。
“你一定是在惊异我为什么放着玲儿不接,却接个庶侄女珍儿过来吧?呵呵……这个是用来迷惑九姐儿那个小丫头片子的,你让人放出风去,就说我会将珍儿作为六姐儿的陪嫁。”
“哦!”听了这句,庄妈妈立刻恍悟,然后真心的说了一句,“太太好计谋!”
“呵呵……”邹氏却只是回她一笑。
……
“进宫?”
“是啊,姑娘……”翠峰看着那因为这个消息彻底怔住的九姐儿,赶紧又道,“那位过来接您的何公公正跟侯爷在前面厅里坐着说话呢,老太君让我过来给您传信,说让您换件最好的衣服,嗯……还有,这些头面都是老太君给的,让我拿过来给姑娘带呢。”
边说着,翠峰便将手中的大红描金海棠花妆奁匣子打开,顿时几件精致华美的首饰和珠花便跃入九姐儿的眼帘。
“姑娘,快点,老太君还等着呢。”看九姐儿不动,那翠峰立刻又催促道。
于是九姐儿便顾不得多想,在翠峰和几个贴身丫鬟的侍候下快速的更衣梳妆,然后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的她又被翠峰和几个丫头簇拥着直奔延寿堂。
到了延寿堂,邹氏蒋氏几人也都在,当然目光不一,不过却谁也不敢多说别的,和那李太君一起对她这个将要进宫见皇后的人好一顿的嘱咐。
直到听得九姐儿耳朵轰鸣才放过她,然后她就坐上了皇宫里那气派非凡的四驾马车向着那个传说中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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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君正会有后悔的那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