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元宵,难得雪晴,石山之上,零落白雪遍洒,似为这山铺上了一层名贵的羊绒地毯,巨石之上,举目放眼,一轮圆月皎皎高挂,周围闲云两片,似纵身一跃便可伸手摘下。(凤舞文学网)冰@火!中文
石桌旁,落尘与陈玄清、张道实三人坐定,皆是一脸期待地望着桌上之六坛醇酒。
伸手一招,陈玄清自远处招来一方青石,指掌飞动,真元如刀,转眼将青石削成了三个光滑如镜,薄如蝉翼的石碗。
将石碗分别放在两人身前,张道实拍开一个酒坛,顿时,一缕如轻烟般的醇香自坛口飞出,于三人鼻尖缭绕,酒香如兰,清雅月兑俗,缭绕间,似有一缕忧伤溢出,带着一股流年的味道。
闭目深吸一口,张道实不舍地睁开双眼,提起酒坛,分别为三人倒了一碗,笑着道:
“落尘师兄可能有所不知,此酒,乃是我三清正宗独有之物,名曰‘梦乡’,每逢我宗有什么大凡小事,真人们便会开窖取酒,与天下豪客同饮,在下亦有幸饮过一回,只是自此之后,便不能自拔了,今日托落尘师兄之福,又可以一饱口欲了,来,为咱们三人今晚初次相见,干!”
说完,便端起石碗一饮而尽,落尘望着手中光洁轻/薄的石碗,在看看碗中如清露一般的“梦乡”,亦是喉头大动,举起石碗,一饮而尽。
纯柔滑下,落尘只觉得喉头一阵滚烫,胸中万气升腾,而月复内,却似有千匹烈马驰骋而过,轰轰然震荡不已,滚烫过后,又有一股柔情伴着悠远浑厚之醇香滋生,让人脑中飘飘,欲罢不能,努力忍住喉头咳嗽,落尘喷出一口酒气,叹道:
“这便是酒的味道么?味在杯中,情在心头,好!果然当得起古来圣贤那诸般赞誉!”
初次饮酒,一碗下肚,落尘之脸颊,已是有些微红了,此时,他只觉得全身暖意融融,就连胸前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此时也有些微痒,那铭心的疼痛,也似随之减少了几分。
陈玄清提过酒坛,又为三人满上,举起石碗,含笑道:“在下听闻,落尘师兄乃转世隐星,入门之初便独得掌教与诸脉真人之青眼,三年清修,第一年破三境,第二年破两境,今年居然又破入太清境第六层,落尘师兄精进如斯,在下佩服不已,来,玄清敬落尘师兄一碗!”
说罢,亦是仰头而尽。
落尘微微一笑,亦端起石碗,道:“玄清师兄过誉了,在下是否是转世隐星,现在实在是不好妄下定论,而天资嘛,只能是勉强说得过去而已,至少比之在下师姐姜雪灵,还有许些不如,而玄清师兄一身风骨,风仪若仙,落尘也实在是仰慕得紧,来,干!”
说完,落尘头一仰,碗中之酒尽数下肚。
“好!”陈玄清一声大赞,道:
“落尘师兄果然爽快,其实,我辈修道,不论此时天资如何,日后都难过玉清这一关,且不论我三清正宗历来多少惊才绝艳之前贤,就说如今咱们宗内除了掌教真人之其余八脉真人,他们之中,哪一位年轻之时天资比我等差了?如今还不是修不进那玉清境界?所以,天资什么的,都是浮云而已,而落尘师兄不仅在去年剑中求拜山之时力拒剑上卿于宗门之外,且还在今年岁考中之十荡十决、气干云霄,有这等豪气,才不枉我辈修道一生啊!来,为了落尘师兄之豪气,咱们再饮!”
“来,干!”
三人端起石碗,一饮而尽。
明月高悬,微风轻拂,巨石之上,三人你一碗我一碗,不多时,便是三坛美酒下肚。
山中无日月,清修多孤苦,回首华发已如雪,曾记昨日青丝尚在无?
青灯黄卷的修道生活,难得有如今晚这般风月闲暇,三人一边举杯,一边感叹仙道无情,张道实与陈玄清二人入门已有十余年,宗内之秘闻、诸位真人之轶事,二人亦是知道不少,把酒细细道来,风味亦是别具,落尘在旁静静地听着,不时露出向往神色。
酒过三巡,薄醉微醺。
张道实托着两颊飞霞,举起手中石碗,道:“落尘兄,请恕在下冒昧,在下曾听闻,落尘兄在为上山之前,曾是一名乞丐,不知,这乞丐的生活,又是如何一番光景?唉…说来惭愧,在下虽已快到弱冠之年,但至今还未下过山呢。”
张道实这一问,亦提起了陈玄清之兴趣,当下亦是凝神静听,不知不觉中,三人之称呼中,已少了一个“师”字。
此时落尘亦是满脸酒红,想起以往青莲镇的乞丐生活,他之心中,亦是别样感慨,微一沉吟,饮尽碗中酒,道:
“一碗一棍一褴衫,百滋百味百家餐。
渴时西北风中饮,倦后桥头月下眠。”
“好!”张道实一声大赞,道:“往日在下都是听闻做乞丐是如何如何地悲惨可怜,没想到落尘兄虽身是乞丐,但心,却是谪仙呐,值得浮一大白,来,干!”
说着便举起石碗,欲与落尘同干,可是?落尘并不举杯,微微一笑,随后长叹一声,继续吟道:
“雪落仰头天作宇,犬来比犬更似犬。
影至千夫横眉指,红尘未尽心已寒。”
语一毕,张道实与陈玄清之笑容便凝在了脸上,半晌,陈玄清才长叹一声,道:“唉…落尘兄,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将相宁有种乎?’,过往经历再是悲惨,如今业已是苦尽甘来,况且,多一种体悟,便是多一种财富,落尘兄在如此境遇之下,亦是保持一颗本心,在下实在是佩服不已,来,玄清,再敬落尘兄一碗!”
落尘似毫不在意在意过往乞丐身份,微微一笑,望着碗中一轮明月,仰头灌下!
三人你一碗我一碗,要被喝尽,而此时三人,亦都是微醺薄醉,飘然欲仙。
修道之人所饮之酒,可非是凡夫俗子所饮之俗酒,修道之人所饮之酒,需真元化不掉、神识溶不开者方为佳酿,而三清正宗之‘梦乡’,又亦非是普通修者所饮之酒,这‘梦乡’之中,加有一种独门香料,传说,此香料乃是三清正宗开派祖师通玄上人传下,乃是其师承祖师赤松子思乡之时所配制,是以名为‘梦乡’。
此时石桌之上已是杯盘狼藉,落尘趴在桌上,一手枕头,一手提着坛沿,可是?无论他怎么倒,坛口之中也不过滴下数滴而已,挥手,酒坛于巨石之下应声而碎,而落尘脑中,亦是浑浑噩噩,直欲倒头便睡。
而就在他将睡未睡之际,一缕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缓缓慢慢,轻灵跳月兑,若明月照林,如清泉漱石,使劲摇摇头,落尘欲甩开脑中幻听,但这琴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他之摇头,越来越清晰起来。
抬起脑袋,落尘醉眼朦胧地望着张道实与陈玄清二人,疑惑道:“道实兄,玄清兄,你们可有听见琴声?”
此时二人亦是醉眼朦胧、形骸放浪,张道实挥挥袖袍,笑道:“落尘兄你莫不是醉了?这都子时了,哪儿还会有什么琴声?有清风明月佐酒已是幸事,何必还要奢求那飘渺之音?”
陈玄清亦是笑着点头,不住地说落尘醉了。
可是?落尘耳中,分明有一缕琴音缭绕啊!
落尘起身,还未等伸完一个懒腰便是一个踉跄,无意抬头,他发现在那轮明月之下,赫然有一清雅身影正凌空抚琴!
如此发现,顿时把落尘吓得不轻,连忙指着明月道:“看,玄清兄,道实兄,快看,月下有人抚琴!”
张道实顺着落尘手指望去,发现月下除了一抹闲云,哪儿有什么人?而陈玄清亦是没看见月下人影,两人都笑落尘不胜酒力,这才两坛而已,便已醉得神志模糊了。
可是落尘仿佛未听见二人之嘲笑,只是凝望着月下那一抹清雅身影,微笑着,似有所悟。
方才,那月影以琴音传语,那琴中之意分明是在说:“咦?居然还有人能发现老夫之行迹?唔…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