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劫缘录 章 三十六 为卿歌曲凤求凰

作者 : 百里情兽

()无上三清宫后山的一间小院内,花凋叶落,残雪成泥。(凤舞文学网)

这一派本是触目心伤的凄凉冬景,却丝毫影响不了坐在屋中的落尘。

此刻,落尘正坐在玄冰玉蒲/团之上,望着手中那卷《大稀音谱》沉思不语,此卷乃是一卷琴谱,从外形上看,这本古卷明显有着厚重的历史,黄页斑驳,墨色陈旧,就连书名都是用先秦篆文写的。

据刚才送书的黄衣小道童说,这本书乃是自己师父上阳真人命他送来的,可师父怎么知道自己刚刚学了琴?既然师父都知道自己学琴了,那岂不是连自己偷酒的事也顺带知道了?!

回想过往师父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出的那诸般神鬼莫测之神通,落尘只有摇头苦笑的份,要是师父当真追究起自己偷酒这事儿的话,那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认罪一途了。

摇头苦笑一声,落尘不再多想,开始翻看手中这卷《大稀音谱》。

才翻开扉页,一行沉凝练重的端墨小楷便引起了他之注意。

“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音皆在其中矣!”

回想昨夜脑中所见,落尘对此句评语深以为然,当时月下老者抚琴之时,七彩波光万丈,光彩之中,天地万物无所不有无所不包,每一事每一物,皆是一段奥理,落尘就是通过琴音之中的这些奥理来领悟老者所传之琴诀的。

“真乃心灵之涤也!”回想昨夜琴音,落尘摇头感慨道,不知道自己要苦修到何时他才能有那番境界,落尘猜测,那月下老者,莫不是如妖仙狌珑一般的人物?!

扉页过后,便是一篇总纲。

总纲不长,片刻便被他一览而尽,这总纲之中所阐释的,乃是琴音、琴理、琴德。

根据总纲上面所阐释,这琴音,又被称之为“太古之音”、“天地之音”,分为天、地、人三籁,天籁乃是指泛音,弹之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地籁乃是指的散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而人籁,则是指的按音,按音非常丰富,手指下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时如心绪,缥缈多变。

琴音之后,便是琴理与琴德,琴理多是乐理手法,琴德大体是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

昨夜那月下老者只是授了落尘几式琴诀,类似于道法,而琴音琴理之类的,他一概不知,是以上阳真人这本《大稀音谱》,对他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总纲之后,便是琴谱,像什么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墨子悲丝等名曲,其上皆有记载,落尘甚至还见到了于世间失传已久之《广陵散》!

此古卷之价值,确实只能用“稀世”二字来形容。

仔细翻看着谱中之曲,落尘之心神,全部融于古卷之中,蓦地,落尘心中一动,一首琴曲映入他之脑海——《凤求凰》!

看到此曲,落尘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绝丽身影,身影急速扩大,刹那间便占据他整个识海,而此时古卷之中的其他名曲,他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了。

凝神定气,右手一挥,七根七彩琴弦便出现在他身前,照着谱中曲调,落尘聚精会神地学了起来。

几日过后,时值落雪初晴,整个三清正宗刚要化尽的残雪如今又被新雪覆盖。

清晨,落尘踏着嘎吱嘎吱的步伐,心情忐忑地向着阴暝宫走去,今日乃是妙玉真人为他授课,说实在的,阴暝宫妙玉真人所授的阴阳役鬼之术实在是提不起他之兴趣,好在他天资上佳悟性惊人,随便应付几下便能哄得妙玉真人开开心心。

到了阴暝宫,落尘并没有随妙玉真人学道,而是和她告了个假,之后,便向着仙玉仙之小院走去。

仙玉仙此刻还在院中做早课,见落尘这么早便来寻她,愣了愣神,不过随即便展开笑颜,道:“落尘,这么早啊?今日不和师父学道么?你这次难不成又是来给我送东西来的吧?嗯…让我猜猜,是好吃的?还是什么稀奇法宝?”

此时的仙玉仙芳龄十七,正是少女灵动跳月兑之时,望着仙玉仙那绝美的小脸,落尘微微一笑,道:“师姐还是这般聪慧,嘿嘿…不过这次落尘要送的,可不是什么好吃的或灵丹法宝。”

见落尘卖着关子,仙玉仙瞋了他一眼,道:“嘿…还跟师姐皮起来了是吧?说,这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还不快快交出,否则的话,哼哼…挠痒伺候!”

说着,便伸出她那修长如君子兰般的小手向着落尘腰间探去。

落尘闪身,一边躲着仙玉仙之魔爪,一边求饶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师姐,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听得落尘告饶,仙玉仙这才罢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此时的落尘,已将近十六岁,比她还要高了半个头去,而往日那张童真稚气的脸,也变得英俊潇洒起来,就容貌来说,眼前之落尘,比起她师兄辛栾来,可谓是半斤八两,只是,可惜了他那双眼,怎么就睁不开呢?仙玉仙暗叹了一声。

带着开心的笑容,落尘望着仙玉仙道:“师姐,今日落尘给师姐带来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今日,落尘想为师姐奏一曲古琴。”

“古琴?”仙玉仙神情疑惑,道:“你何时会弹琴了?我记得连你师父掌教真人在内的九脉真人,可没一个会弹琴的。”

落尘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是突然拉起仙玉仙之袖角,飞一般的向院外跑去,仙玉仙甚至连问也来不及问一声,便被落尘拖走。

这一幕,又与两人初识之时何其相似?只是拉与被拉的身份互相对调了一下而已。

落尘拉着仙玉仙一路飞奔,不一会儿,便奔到了阴暝宫外的悬崖边上,可是?虽然前方便是万丈悬崖,但落尘并不停下,而是拉着仙玉仙纵身一跃!

耳边寒风呼呼作响,落尘身子刚一跃起,左手便凌空掐了个法诀,眼看二人就要向悬崖掉去之时,远处一声龙吟彻响,螭龙锋如一道青虹般落在落尘脚下,载着两人向远处飞去。

御剑飞行,本来是太清境第五层便能施展的神通,只是整个三清正宗有九宫无涯阵压制,只要修为没有达到真人级别的,便不能御空飞行,是以这么久来,这还是落尘第一次御剑。

不知是落尘天资绝佳还是今日螭龙锋特别给面子,落尘的第一次御空飞行,居然顺利异常。虽然不是不快,但胜在平稳。

一路向东,脚下山川倒流,落尘载着仙玉仙直向华阳山脉深处飞去,而仙玉仙也没再问落尘要带她去哪儿。

小半个时辰后,落尘压下螭龙锋,带着仙玉仙落在一个深约百丈的灵谷之中。

灵谷不大,方圆里许而已,整个华阳山脉奇大无比,就连如撑天鳌足般华阳九峰也不过是整个山脉的一小部分而已,如此小小灵谷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但,灵谷虽小,其内风景确实瑰丽异常,两边是不高的青山,谷底是一片平地,一弯清溪顺谷而下,因此处乃是地热汇集之所,是以此时谷中还是芳草萋萋,奇花遍地,浑然不似华阳九峰那般被白雪覆盖。

碧绿的草地之上,仙玉仙望着周围之美景,如小鸟般欢呼一声,跳着笑着,时而低头嗅一嗅野花,时而跃起逗一逗彩蝶,落尘在一边呆呆地望着,脸上尽是灿烂微笑。

好半晌,仙玉仙才遍览谷中风景,终于想起了落尘带她来此的目的。

手中捧着一大束野花野草,仙玉仙跳到落尘面前,笑着道:“你不是要给我弹琴吗?琴呢?怎么也不见你带来?”

落尘微微一笑,右手至身前抹过,瞬间,点点七彩荧光便顺着他之手掌飘出,而七根颜色各异之琴弦也出现在他身前。

仙玉仙见落尘这一手绚丽非常的道法,当下便惊地捂着小嘴,她最抵抗不了的,便是那些晶莹漂亮的东西,而落尘这手琴诀,显然便是其中之一。

不去理会仙玉仙惊讶的神情,落尘盘膝坐在草地之上,平了平心境,双手缓缓放到琴弦之上。

叮~

一声清越如凤鸣般的琴音响起,之后,随着落尘双手抚弄,一曲流水便在琴弦之上缓缓流出,琴音响起后,落尘神情悠然,放声高歌: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音平和泰然,清雅精微,时而如初春新燕南妮,时而如沧海老龙高吟,而落尘之歌声,亦是高昂嘹亮,浑厚之中透着清越,青涩之中带着美好,且在落尘指尖落弦之处,点点七彩荧光随着琴音飘飞而出,于他身边飞舞不休,就像置身于七彩光雨之中一般。

草地之上,野花之间,仙玉仙呆呆地抱着野花,一脸陶醉的望着落尘,此时,她仿佛置身一片光的海洋,海洋之中,满是美如天籁般的琴音缭绕全身,而谷中彩蝶似亦感到琴声优美,于草间花下舞得更欢了。

一阙歌毕,落尘忽然手指一凝,琴音由略带欢快转为缕缕忧伤,而喉中所放之歌,亦是带着沉重如山般的忧愁。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歌毕琴音未歇,但落尘却已是愁肠满结,一曲《凤求凰》,道尽了他多少个不眠之夜?袅袅琴声中,又含有他多清狂年少的相思?指尖所触的虽只是琴弦,但道出的,却是他那份潜藏已久的情思。

而此时之仙玉仙,亦是一脸惆怅地站在原地,显然还陶醉在琴音之中尚未回过神来,落尘不去打扰,只是收了琴弦,呆呆地望着凝立不动的仙玉仙。

好半晌,仙玉仙才猛然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道:“落尘,这真的是你弹的?!太好听了!太有意境了!你是在哪儿学的?”

落尘微微一笑,也不瞒着她,当下便把他学琴的经过向着仙玉仙娓娓道来。

语毕,仙玉仙一脸羡慕,道:“好传奇啊!就像听故事一样,落尘你有这么好的机缘,真是让人羡慕呢?对了,你唱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怎我一句都听不懂?”

落尘一愣,不过随即便急了,道:“什么?你听不懂?怎会?可曲中之意都这般明显了,师姐你绝对听得懂才是啊!”

仙玉仙神色微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哎呀,听不懂便是听不懂,哪儿有那么多原因?今日也出来这么久了,我该回去了,对了,以后学了什么新曲的话就别来找我了,我一身俗骨,可听不懂你这些雅音。”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御起仙剑飞走,望她之身影,倒有几分逃跑的意味。

青翠草坪之上,一时间只留落尘一人疑惑地站在原地,口中犹自不解地道:“不就是一曲《凤求凰》么?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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