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言,红杏枝头春意闹;又有言,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两句诗,放到此时此地,却是无比的应景。(凤舞文学网)
此处是一个小镇,一条不大的河流从小镇中间穿过,绿波里,两三只灰扑扑的鸭子正惬意地享受着春江暖水,不时引颈乱叫一通,惊走河底几尾游鱼,河边,是一排排热闹的红杏,开得艳丽之极,压弯了枝头,碰到了人头。
小镇上到处充满了火热的叫卖之声,行人虽说不上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但也可称得上是热闹非凡。
河边,有一个卖馒头的小摊儿,摊案上的蒸笼被一层洁白的纱布盖着,纱布上冒着腾腾地热气,蒸笼旁边,是一个案板,乃是摊主平常和面之处,只是此刻,站在那儿和面的却不是摊主,而是一个面貌俊朗的青年。
落尘抬了抬手臂,用挽起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顺势留在脸上的面粉,他却是丝毫没有察觉,走到蒸笼前,望了望其下的火势,又回到案板前专心致志地和起面来。
此事说来话也不长,却是要从他下山的那一刻说起。
下山之后,他漫无目的,师父和师叔亦没有说让他去哪儿,索幸,他便一路游山玩水,优哉游哉地四处闲逛。
反正他是来游历红尘的,这红尘嘛,只要出了三清正宗,哪里都是红尘。
经过这个小镇时,落尘被小镇的春意所吸引,是以进镇闲逛,逛着逛着,便逛到了这个馒头铺前。
当时,他望着蒸笼里那许多白花花的馒头,小时候在青莲镇做乞丐时的悲惨记忆瞬间涌出,那时候,他最大的奢望便是每天能吃上一个白面馒头,如今触景生情,望着馒头便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渴望,虽然他在三清正宗之时几乎每天吃的都是馒头,但山上的馒头岂可与山下的馒头相比?
于是乎,落尘就让摊主给他拿一个,摊主见他衣着虽然淡雅,但却并不落了俗套,且落尘腰间的那方晶莹的玉佩着实闪瞎了摊主的双眼。
又于是乎,摊主就毫不犹豫地从蒸笼里面捡了一个递给落尘,只是,当他咬了一口后才猛然省起,他没有钱!
对,他走的那天,师父和诸位师叔法宝灵丹什么都给他了,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有几套,但惟独就是没有给他钱,落尘知道,以他师父和诸位师叔的记忆力,显然是不可能忘了此事,那么剩下的解释便是:这是一个考验!
落尘现在还记得,当时摊主在拿馒头的时候很是犹豫了一下,显然是在挑最大个儿的,摊主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肯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多金的主儿,要是馒头的个头让自己满意了,说不定心情一好就多给他几个子儿,是以,当落尘说出自己没钱的那一刻,摊主的脸色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落尘不肯拿自己的玉佩来抵馒头,而玄心扳指里的那些法宝丹药之价值也不是用馒头便可以衡量得了的,所以,无奈之下,落尘只好接受摊主处罚,替他和面三天。
摊主是个中年人,白白胖胖,就像他卖的馒头一般,此时,他正惬意地坐在摊铺后面的凉椅上,晒着不怎么火热的春日,哼着不怎么健康的小曲儿。
落尘将面揉好,用刀切成均匀的小块儿,一阵揉搓,便成了一个卖相上佳的馒头,那娴熟的手法,比之摊主也不彷徨多让。
其实,严格来说,他身上是有钱的,当年他师父上阳真人将他骗上山来的那十两银子,他可一直都好好保存着呢,还有那三个铜子儿,他也不曾弄丢,可是,那是他师父给他的,对他有重要意义,是以他才不愿将那十两银子零三个铜子儿拿来买馒头呢!
此时天色已快中午,两两三三已经开始有人来买馒头了,摊主从凉椅中起身,收钱这种大事儿他才不放心落尘呢,要亲自操刀。
望着摊主那白白胖胖的脸,落尘心中疑惑难当,是不是天下间所有卖馒头的老板都是这副馒头样?他还记得青莲镇的馒头铺老板也是这么白白胖胖,看上去卖馒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落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把他们养得这般白胖的。
就在落尘暗自诽月复之时,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此人身着一身玄色劲装,显得有些精干,一张不怎么俊俏的脸上虽然带着些苍白,但其面上的笑容却还算得上是阳光。
落尘抬起头,望了眼那青年,皱皱眉,又埋头和起面来。
青年拱拱手,微笑着道:
“敢问阁下可是百里落尘?在下乃彼岸天之笛怨君。”
落尘眉头皱得更紧,抬起头,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淡淡地道:
“原来阁下乃是出自魔道第一大派彼岸天,失敬失敬,请问,笛怨君找在下何事?”
仿佛没有听出落尘话中的微讽之意般,笛怨君微微一笑,道:
“当然是来杀落尘兄的。”
“哦?”落尘被勾起了兴致,微笑着道:“在下刚刚出山,想必还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贵派吧,能给个理由吗?”
笛怨君还是一副微笑模样,道:“彼岸天杀要杀落尘兄,难道还需要理由么?落尘兄乃转世隐星,不出二十年定然又是一个上阳真人,而上阳真人,一个就已太足够了。”
落尘凝视着笛怨君,缓缓地道:
“哪怕挑起蔽宗怒火?”
笛怨君亦凝视着落尘,毫不退缩地道:
“哪怕挑起贵宗怒火!”
对视片刻,落尘忽然微微一笑,道:“此地肯定不行,要是笛怨君能说动馒头铺老板放在下走,那在下让你杀上一回也并无不可。”
笛怨君眉头微微一皱,道:“这馒头铺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留得住落尘兄?!”
落尘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老板就是老板,吃了老板的馒头没钱付账,当然要留在这儿干活儿抵债了。”
“哈哈哈哈…”笛怨君大笑一声,道:“落尘兄果然正直坦荡,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好意思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了。”
“老板!”
笛怨君叫了一声,此前两人说话均是以道法蒙蔽了的,是以老板并不知情,直到笛怨君叫了一声,老板才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
笛怨君微微一笑,道:“老板,我买一百个馒头,但在下想吃老板亲手做的,可好?”
“一…一百个?!”老板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瞬间开花,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开始忙活了起来,边忙还边赔笑道:“哈哈…客官稍等,稍等哈…”
落尘愣在旁边,挡住了老板的手脚,老板望了落尘一眼,不悦地道:“一边儿玩儿去,晚上记得回来,别忘了明天还有一天呢!”
语毕,便不再理会落尘,手脚飞快的倒水和面,一边忙和,一边又哼起了方才没哼完的小曲儿。
望着老板的反应,落尘哑然一笑,对着笛怨君抱了抱拳道:
“阁下好手段,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