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哥哥,你终于醒了!”莞尔的一声欢叫,惊得出尘慌了手脚,险些从床上滚落下来。(凤舞文学网)
沈球儿见了这窘态,赶紧晃着缀了一身的铃铛过来按住他:“你别慌下来……那日在密林里伤成这样,人家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醒来呢。”
说罢,竟映红了满面的飞霞:“那日……谢谢你救了人家……”
出尘第一次与沈球儿如此接近,她的气息颦笑以及周身散发的郁香,撩得他神魂颠倒,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沈球儿见他目不转睛瞪着自己,满面娇羞地转身过去,想要岔开他的注意一般指那画像问道:“这位姑娘生得真是好看,跟小仙女似的,是你的未婚妻么?这里想必是她的房间,送你回来后,明夫人直接让人抬你进了这里。”
“她……”出尘顿了顿,“是我娘亲。”
“咦?!”沈球儿这才反应过来,从小到大自己从没见过出尘的双亲,而且这画中女子如此年轻,这里有保存得如同时常有人住着那样干爽整洁,丝毫没有一丝损坏。
出尘凝视着这幅画,幽幽道:“她生下我就死了……”
“对不起……”沈球儿一脸愧疚地答。
“伯伯异常珍爱这里,每日派人前来打扫。”出尘苦笑一下,“可我从没见过我爹爹,也没听人说过他。”
“出尘哥哥,你还是先将药喝了吧。”沈球儿见挑起了人家伤心事,赶忙用药截下话头。
出尘将目光从画上移开,环视一圈这房间中的器物。然后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咕咚几声全咽了下去。将碗摆在床前柜上,翻身起来,若有所思地立到窗前。沈球儿见状也迎了过去,随他站在那里。
“球儿,你不要紧了吧?”出尘上下仔细打量了她问道。
“早已没事了,所以才要谢谢出尘哥哥呢。”沈球儿俏然一笑。
“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嘻嘻,人家用了你香囊里的信号烟呐。”
“那你……”听了这话,出尘心潮澎湃,闪烁着试探问道。
沈球儿也双颊一红,低眉信目去扭衣饰:“人家已让弑门门众先行归去,自己留在此等出尘哥哥醒来,想亲自说声谢过。”
“球儿……”出尘见她的娇羞模样,更是激动起来,手已架在半空,却不敢行动。
沈球儿见他如此,暗骂这人怯懦,浪费自己这么多心思。
这时出尘突然又发了话:“球儿,表兄……”
沈球儿一听,定定看着出尘,愠怒地问道:“他如何对你我,你没分辨清楚么?”
“表兄那日一定有原因的……”出尘见她这样,慌忙解释。
沈球儿柳眉拧聚,背过身不看出尘,气恼道:“随便你吧。他心里有什么话,自小就不和外人说,我真后悔自己瞎了眼睛,竟然对那种禽兽这样的好。”说罢立即佯装伤心,嘤嘤地抽泣起来。
出尘直悔自己煞了风景,在一旁又不知所措。沈球儿瞅准了时机,噙泪偎到他身上。出尘先是一惊,即而心中隐动,抬手满搂了这个温润的人儿。
“咳……咳……”突然有声音从门边传来。两人慌忙分开,尴尬地寻声望去。见出尘的婶婶吴映月,正含笑站在门边,以娟微擦嘴唇掩饰。沈球儿面颊唰地一红,揽起丝群就逃出了门去。
吴映月见她逃远了,一脸微笑地挪到出尘身边,拉起他的手握进自己掌心,轻拍着说道:“婶婶看得出来,你是喜欢球儿。你两自小青梅竹马,她又是你舅舅的义女。也算是正派人家的姑娘。你娘亲涵秋死得太早,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得不代替她的职务照顾你。如今这事,我去跟你伯伯说,让他允了这门亲。”
“婶……婶婶!”出尘一听慌了神,感觉从头顶一直烫到脖子根,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吴映月微微又笑,继续说道:“那就当是我想要这侄媳妇,好不好?”
出尘窘得无地自容,将头埋得老低,愠怪地说:“婶婶你……”
吴映月一挑眉:“怎么?你不喜欢?”
出尘干脆抛下一句“等伯伯来了在说”,抽身也逃出了门去。吴映月脸色煞地变得狠毒,白了墙上画像一眼,跟了出去。
出尘在廊上转了好几圈,却四处不见沈球儿,只得拉住一个送茶的丫头问:“可曾看见表小姐了?”
丫鬟道过万福,柔声回答:“表小姐方才被门主请到前厅……”
出尘没等她完全说完,已经雷厉风行地夺路就朝前厅奔去。才刚到门外,就听见明镜堂大拍桌子,厉声问道:“你是嫌弃我明家家业太小?!还是我隐贤庄在江湖上不够响亮!?”
沈球儿的声音也响起来:“球儿只是思度自己卑微,配不上出尘哥哥……”
又是啪的一声,厅内桌子像是别厚力砸成了稀烂。出尘吓了一跳,慌然躲到窗下。
沈球儿此时已听出出尘在廊外偷听,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球儿心中有着出尘哥哥,但是,但是门主毕竟算球儿高堂,他决定将球儿许谁,就将球儿许谁……”
吴映月柔声插了进来:“弑门门主是我兄长,我去说不就结了?……”
沈球儿微微一摇头:“门主手脚不便,多年来四处寻医问药,如今听说虺族血玉有治疗功效,所以在门中规定,谁能取回血玉,就将球儿许给谁……如今……如今……如今罗非学堂主已经出发寻找……那日甚至为了血玉……还……还……”说罢有嘤嘤啜泣起来。
明镜堂冷哼一声唤道:“尘儿,你出来。”
出尘赶忙连滚带爬,摔进门来,明镜堂也站起身,背手道:“我现在传你破空斩诀精髓,苍狼、荒原之式。尽快出发乌部,去将那血玉拿来。”
出尘愣愣想要解释:“可是表兄……”
吴映月却打断他的话:“傻孩子,人心隔肚皮,他怎么想的你哪会知道。况且,为了那血玉,连球儿都伤,他也太狠了。”
出尘见伯伯婶婶统一阵线,只得连连点头。
入夜。
沈球儿独自站在凉亭之内,花坛下有只肥硕的蜘蛛,正在网上晃悠。半晌过后,脚步声从廊外传来,只见吴映月披了件小袄,急步过来。扬眉一笑,沈球儿转身施礼:“夫人,球儿已通知门主,让他前来助阵。”
吴映月却冷冷说道:“你如今做这样多事,究竟想怎样?”
沈球儿嘻嘻一笑:“只希望门主跟夫人飞升之时,带上球儿一起就成。依靠球儿自己,怎能成得了大事?”
吴映月这才露了些笑容,拍拍沈球儿道:“放心,我吴映月从来是有功记功,有劳记劳之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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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与罗非学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一日,冷月郁北为了避人耳目换上普通农户装扮,推着柴车进到百花宫外的寨子。如今已时值冬季,梧桐满树寂寥,但这日天气晴好,市集之上人来人往,行人呼出的气息先是凝成一团白雾,然后渐渐散去。细细端详每人表情,长年的战争令他们面目憔悴,神色匆匆,不问冷暖。
两人将柴车推到一处茶寮外,郁北进去要了两碗热水,冷月则坐在车上四处观察——这里算是集市中心,茶寮楼上有交谈声,摊位旁边有闲谈声,都可听出端倪。
冷月如今也不得不佩服郁北这小妮子,这一路从乌部走到这,她处处细致慎密,滴水不漏,完全不像个丁点年纪的小鬼头。昂头将热水咽下肚去,暖意溢满全身,冷月暗想:就算是自己被她跟踪,恐怕也察觉不出。
“前几日有个男子闯进了百花圣宫呢。”卖菜的大妈一边与顾客砍价,一边三八道。
“哦?谁这么大胆?被抓住了么?”
“啧啧,百花宫主都受了重伤呢。不过那人似乎武功还不够好,宫女们只是受重伤,都没有死人。”
“那现在查出他是谁了吗?”
“只听说用的是寒冰们的武功……”
冷月听了这话,倍感焦虑,听这言语,说的八成就是协弟,既然百花宫主都亲自出来,恐怕他也伤得不轻。转头看郁北,她却似乎不曾注意这些闲聊,而是一个劲地和客人砍价。冷月越发的担忧了,如今惊动了百花宫,再不快些与协弟会合,恐怕事情会有变。但郁北似乎异常热衷与买卖,只顾着吆喝,根本不理会旁人。
也许因为时值冬日,天气干冷,郁北本身也有些做生意的小才华,半日下来,柴火竟然几乎卖了个干净。郁北兴致盎然地抖着钱袋,嘻嘻听里面的钱币铿锵作响。冷月的耐心本来已被担忧消磨得剩无几,又见郁北这样,黑着脸想要提醒郁北会合的事。正此时,一骑车队浩浩荡荡地过来,骑者左队均是钢矛铁铠,右队则都蒙面黑衣,似乎看不见这路旁有人,横冲直撞地开进道途,将行人商贩撞得七零八落。冷月郁北的小车摊子这时也被踩成了几截烂木,郁北却不懊恼,仍旧笑着拉紧冷月的手,低声问道:“月姐注意了么?”
冷月“嗯”了一声,也低声答道:“这些人,不对劲。”
车队中心拥着的十二辕马车考究奢华,朔风掠过,微微掀起了上面精致的帘子。冷月心中立即一震——沈球儿正坐在里面,与一个面容皎洁的妇人嬉笑交谈。再内里还坐着两人,却窥看不清面貌。
郁北则立刻蹲身背过这队车骑,假装收拾被踩烂的木柴,甚至喑哑地哭号了几声。车中那妇人似乎被惊动了,探出头来查看,冷月慌忙也蹲来,俯着和郁北从散乱的马蹄之间抓扯出那些木柴。妇人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对坐在自己内侧的人说道:“哥哥唤来的这些门众,如此也太张扬了。”说罢从窗中扔出一锭银子,对渐渐远去的郁北方向柔声说:“这个拿去补了今日损失……”
郁北弓身过去拾起那银子,俯着头一边喃喃说着谢谢,一边暗暗对着冷月得意地坏笑。
冷月却笑不起来——如今沈球儿也到了这里,恐怕事情再不能拖。于是也不陪着郁北使坏,肃然说道:“今夜去串串门子。”
郁北却胸有成竹一般,笑笑不答。
突然,两人背后响起柔柔的话音:“请问店家,有没有见过拿这种萧的相公?”
冷月惊起回顾,见一妇人,眼若沉水,面含柔波,装着贤淑典雅。手中拿着的,正是罗非学那把碧萧。郁北见到是她,脸上绽开笑容:“客人你好眼光,这萧的主人今早说他家灶火不好用,叫我收拾了摊子前去看看。”
妇人听完答道:“他是我侄子,说这萧你们认得。”
冷月开始有些迷糊,但转念猜度到:协弟以萧防身,自小不离,这妇人若非巧合,就定是协弟信得过之人。而且百花宫之事一出,他定会找方法通知我俩。反正要打探,随这夫人去碰碰运气也好。
那妇人见她两人神色自然,于是笑道:“我侄子今日扭了脚踝,在家中休养,于是才让我来。二位请这边。”说罢起步就走。
冷月于是一手挽了郁北,一手抱了几根粗大柴禾,随那妇人身后跟去。
几人七拐八绕,窜过几十条胡同小弄,一直走到城外水渠旁一处开阔的草地。冷月忽感耳边微微风响,转睛一看妇人已没了踪影,仔细分辨周围动静,一手握紧藏在柴中的剑。却此时听到郁北低声说:“是蜀山独门轻功‘飘叶曳竹’,月姐,奏你与协哥哥常合的曲子……”
冷月立即会意,掌笛即鸣,曲调缠婉清秀。
渠上水波立即翻滚涌动,一浪一浪荡开,荡出的水心现出了一座冰桥,显然是有人刻意造的。郁北谨慎地四下环顾,然后纵身就跃上了那条冰桥,冷月也随着跟来。两人踏过之处,冰桥纷纷破碎。沿着这桥,远远见方才的妇人正在对岸守着,她身后则是小巧一栋水榭。两人刚踩上河岸,妇人却平地拔起,举剑朝着冷月袭来,闪身一躲,冷月立即宽下心来——这妇人武功并不算好,而且方才那招,正是罗非学武功的气路。看来协弟,的确在这里。
门吱嘎打开。罗非学表情和润地走了出来,憨憨笑道:“得罪百花宫,江湖各派现在可能已经因为帮派友谊四处通缉鄙人了。”
冷月见他无恙,长长舒出口气,但心中忧虑却并为消释——百花宫来要过人,肯定吃了闭门羹,忌惮罗非学实力,于是只得静观其变。不过协弟也小心谨慎,此次做得虽然麻烦,但确定她两人身份。如今江湖上也一定传开血玉在自己一行人手中,只怕百花宫将他们行踪泄露出来,引诱其他门派前来抢夺到血玉,自己守株待兔,坐收渔利。
这时郁北却怯怯地盯着罗非学,连大气也不敢喘。冷月看着想笑——小妮子看来并非是没注意那些言辞,只是猜度了罗非学对她的心思,慌张掩饰而已。虽然情非得已,但她既怕这猜度是自己是一厢情愿,又想不打招呼的一跑招惹出这么多的事,罗非学却跟没事人一般,于是尴尬起来,倒不知如何说话好了。
妇人本以为几人聚到一起会异常热烈,如今却出现了冷场,只好厚着脸皮自己介绍道:“我是蜀山派卓云依。那日莫公子闹过百花宫后被我救了……如今我正为他治疗眼睛,再过几日,敷药一月,应该就可以康复。”
冷月听了暗叱罗非学:臭小子,果然是受了伤。
但不想在郁北面前责备他,于是转看郁北,借口说:“卓女侠,郁儿也会医术,可否让她随你去配药?”
卓云依已看出了这小鬼神色闪烁,巴不得赶紧逃跑,呵呵一笑说:“莫公子身上还中了毒,想必这小公子能医治,我立即带他去看药。”
郁北一听,如同拉到救命稻草,脆生生地“哦!”罢,拉着卓云依就逃掉了。
罗非学一脸愠怪地对着冷月,仿佛是她打搅了自己美梦一般。
是夜。
天气清寒,水流吟霜。当空是一轮朗月。冷月独自倚在水榭外悬在波纹之上的梯间,思度着从燕山到西南这快要一年的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它们像是半张纸页上单薄的故事,不可思议又顺其自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郁北刚与卓云依探过罗非学出来,见冷月坐在这里,郁北便下了回廊,坐到她身边,侧手拾起她的剑,捏在手中拨弄。
冷月笑着看她左右拉扯想要拔开这把剑,使劲使得龇牙咧嘴。想着命运是如此的奇怪,师父,古师叔,郁师叔,协弟,郁儿,甚至如今的卓女侠,大家似乎被某种联系拉到了一起,像是注定,又像是规律。郁北将剑拧来扭去就是拔不开,只得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可怜巴巴地瞪着冷月,令得像冷月这样拒人千里的人也忍俊不禁起来。
凌隼剑法是冷月师父宁倚楼所创,以速度杀伤并为首要,因为这两者如果用真实的剑,则永远无法融合紧密,宁倚楼于是以陨星及高原石笋打造了这把剑。她过世之后其传给冷月,从此倚楼剑更名为冷月剑,象征剑主两者本为一体。但剑本身其实只是一根结合紧密的棍子,出招之时,依靠内力凭空成剑刃,所以如果不以特定内力手法,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