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千皓一路回味着老幽灵的话,回想着关于jīng魄灵石碎片的传说,被所谓六界的新鲜说法搞得糊里糊涂的。(凤舞文学网)
他一遍一遍念叨着“逸影”这个名字,开始喜欢上了它。
与老幽灵分别后,一路走来,经过了五个路口,穿过了六条街区,终于来到了滨江路。
他没有停下来,穿过滨江路继续走,走到了沉沙江畔。沉沙江流向大海,从这里驱车不到半个小时,出了市区,就能看到茫茫大海,时而平静,时而怒吼。
站在滨江公园边,他心头一震。
幽灵的视力,并没有多少五彩缤纷,只是绿莹莹和红彤彤的光晕柔波下的镜像,但滨江公园里,遗留着他不可再得的快乐和幸福。
月光下,他仿佛能看到妻子身着洁白的裙子置身其中,在绿树繁花间醉心流连。
如果从白天看去,滨江公园沿着沉沙江绵延十几公里,其间假山林立,怪石嶙峋,人工湖泊星罗棋布,幽径四通八达,高大的水车像直立高耸的车轮,大大小小排列着。高大的悬铃木参天dúlì,银杏、罗汉松浓荫蔽rì,棕榈树、夹竹桃、香樟、水杉郁郁葱葱,花树丛点缀其中,有腊梅、牡丹、丁香、紫荆、海棠、茶花,间以云杉、白皮松、广玉兰、香樟等常绿乔木,错落有致。草坪和花坛布置得井然有序,四季绿意盎然、鲜花烂漫。
这里是千皓和妻子的乐园,烙满了他们的足迹。
他回想起来了,自己的家就在附近。他怀着急切的心情,不知走了多少次,就是闭着眼睛,凭着直觉,也能轻易找到。
他离开沉沙江畔,沿着滨江路走了半晌,循着熟悉的大道,穿街走巷,很快到了自己的公寓楼小区。
公寓楼是破旧不堪的,他买这套二手房子是为了结婚,当时房价很贵,他和妻子四处借钱,按揭贷款,花了很大力气才买下来的。
她爱他,并不因为贫穷嫌弃他。何况,作为jǐng察,如果坚守信念,是很难富有的。
他走进黑魆魆的小区大门,所谓的绿源小区,其实找不到半点绿意来。
他找到了那栋熟悉的十二号公寓楼,从黑洞洞的楼梯口进去,飘飘然向楼上走去。
这团黑影走得如此飘逸,像风,比星空还神秘莫测。
走到十五楼,站在右手的门口,面对漆皮月兑落的防盗门,他残破的心因为跳得太快,更加疼痛了。
他血红的眼睛几乎要把防盗门看穿了,这是多么渴望的眼神!
他鼓起勇气,向防盗门走去,想着穿过它。
没有让他失望,他穿越了防盗门,进到了室内。
他用幽灵绿莹莹和红彤彤的光晕交互流动的黑夜视觉,认真打量熟悉的屋子。
门口鞋柜上的鞋子没有改变,客厅的陈设没有改变,电视立在墙根,茶几上放着那只有些年头的旧保温杯,就连沙发上的靠枕,也还是那样摆放的。
只不过,在茶几上,还有一只空的红酒瓶。
他知道,妻子一般不会喝酒的,借酒浇愁,只会身心交瘁。
卧室的门半掩着,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他走进卧室,看到妻子衣服也没有月兑,沉沉地躺在床上,头发散乱着,紧闭着眼睛,双颊泛着绯红的酒晕,两条泪痕从眼角滑落,枕边湿湿的。
床边的地上扔着一只空酒瓶,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只没有喝干的酒杯。
笔记本电脑很随便的搁在床的另一边,看来她查过与他相关的新闻报道。
走到床边,俯子,静静地看着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模她美丽的脸庞,结果像模到空气中一般。
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和她yīn阳相隔,无法接触了。
他就这么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宛如整个世界就在他眼中。
她好像心有灵犀,感觉到他的存在,猛地惊醒过来,拾起身子,四下里看,试图能找到他。
他虽在她面前,但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千皓能闻见妻子身上的特有的芳香,是那么沁人心脾,让人心醉,他在芳香中瞅见妻子急迫地找寻的样子,心更加痛了。
如果幽灵有眼泪,那么他早就泪如泉涌了。
安雨馨口里喊着:“千皓……千皓……不要扔下我……”
然后是掩面痛哭,继而不断啜泣,声音越来越小。
千皓大声说话,去抓她的手,但都落空了。
她就这么抽噎着,过了很久很久,她躺下,又沉沉地睡去了。
能看到她红肿的眼睑和干裂的嘴唇,那是怎样的伤心yù绝才造成的。
天快亮了,他不能久留了。
如果阳光驱散黑暗,温热驱散凉cháo,幽灵是不能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中的,光和热会刺伤他。
但他是那么地依依不舍,迟迟迈不开步子。
等他离开她出门的时候,阳光已经染红了天空,街道上车流和人流变得噪杂起来了。
他刚刚下楼,就看到一辆桥车驶进了院子。
从桥车上下来的,正是对着他开枪的穆风。
穆风抱着一个纸箱子,匆匆上楼,好像很担心什么似的。
在楼梯口,他直接穿过了千皓的身体,yīn阳相隔的所谓兄弟,即便如此,也不能触碰。
杀害自己的凶手就在眼前,千皓很愤怒,但比愤怒更加折磨他的,是穆风为什么要枪杀他。
他很好奇,跟着穆风上楼。
穆风来到了千皓家门口,敲门,没人开门,继续使劲敲。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安雨馨醉眼惺忪地站在门口。
“雨馨,你还好吧?我很担心你。”穆风满面忧容地说,“所以,一大早就来看你。”
“我没事……进来吧……”她冷冷地说。
“千皓牺牲,我没能保护他……现在……我只能说对不起……”进到屋里,放下纸箱,穆风假惺惺地说。
“你为什么晚上带他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你只受了伤,而他死在了那里?为什么?”雨馨连续追问。
“你要明白,jǐng察随时都可能身处危险之地,而且,根据可靠线报,那里藏有毒品和枪支,而且正在进行毒品和武器交易。作为jǐng察,我们有义务和责任第一时间赶到,抓获罪犯,获取证据。”穆风继续狡辩,“你知道,我和千皓都有个坏毛病,就是不喜欢穿防弹衣,那天,我们恰好都没有穿防弹衣。罪犯击中千皓后,自知杀死jǐng察没有好下场,都逃之夭夭了,我一个人,又能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雨馨又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
“雨馨,他是我兄弟,我也不能接受失去他的事实。”穆风手扶在雨馨的肩上,看起来极为悲恸地说,眼睛中挤出了几点泪花。
“但是,斯人已逝,活着的我们,还需要继续活下去。雨馨,你的哀痛我理解,我也体会。”穆风继续安慰。
千皓就站在他们面前,他怒不可遏,冲上去抓穆风,但无济于事。
“雨馨,我会照顾你的。”穆风不由自主抓住了雨馨的手。
雨馨甩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仿佛想要挣月兑什么东西的束缚。
她拭去泪水,毅然说:“谢谢你,我会照顾自己。”
“雨馨,你知道我的心意,即便穆风活着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在你和他的婚礼上,我喝得不省人事,就是因为我嫉妒,嫉妒他为什么能拥有你,而我不能。”穆风突然狂乱地说,“我知道,我们是兄弟,所以我一直克制自己,将对你的感情深深埋在心底。但是,现在他走了,我有责任照顾你。”
“千皓刚刚走,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东西。”她坐到沙发上。
“好吧,我只是很担心你,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了。”穆风冷静下来说。“这是千皓在jǐng局的遗物,我给你带来了。”
雨馨走过来,将纸箱挪到桌子边,边哭,边整理丈夫的遗物。
穆风自作主张,钻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鸡蛋、牛nǎi等原料,不消一会儿功夫,作出了一顿早餐,端了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他走到还在落泪的雨馨跟前,说:“吃点东西吧。总是要吃东西的吧。”
千皓就像一个旁观者,比旁观者还无关紧要,简直就是空气,根本没有谁会注意他。
“我不想吃。”她无jīng打采地回答。
“我搁餐桌上了,记得吃。我去上班了,中午我会给你带些午餐过来,下午下班后,我来接你,带你到外面吃晚餐。你总不能整天闷在家里。”穆风极为殷勤地说,还真是充满关爱。
雨馨没有回答,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翻看着千皓的遗物,一言不发。
穆风出去了。
千皓心中除了对穆风的鄙视和愤怒外,更多的是对雨馨的担忧。
阳光开始撒在大地上了,光线从房间窗户里照进来,光柱直shè之余,还迸散开来,弄得满屋子都是阳光,简直叫千皓无处躲藏。
黑夜的余气眼看要被荡尽了。大仇未报,容不得久留。
千皓极不忍心地离开了。
他躲在还算宽大浓重的建筑物和大树的yīn影里,匆匆向郊外赶去,那里森林茂盛,层峦叠嶂,沟壑纵横,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可以容纳幽灵无处安放的jīng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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