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1-14
这一点,打刘氏一露面,李老三就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刀子嘴豆腐心,手里虽有大刀,腰里却没插双刀,李老三知道,她这大刀是打她爷爷辈传下来的,重近五十斤。(凤舞文学网)她也就只能勉强拿起来,根本舞不动。
刘表姐克敌制胜的法宝是她腰间插着的那一短一长两把刀,真要是双刀在手,自己不使出吃女乃的劲还真压服不了她。
既然发妻已经打算放水,自己也就低调点吧,收拾了三男三女六个不孝子后,李老三就拉着绿珠给刘氏跪下来,厚着脸皮馋着脸恳求让绿珠进门。
丈夫如此低三下四,也是给足了面子,再不放人,就是做妻子的不上道了。刘氏是让步了,可那六个兔崽子却不让,一个个哭的跟杀猪似的。
这一闹腾,半个永昌坊都知道了,眼看逻卒要来,刘氏赶紧拖着孩子往家撤,一通折腾结果把刘府老夫人吵醒了。
老夫人派贴身丫鬟过来一问,原来出了这么档子事,当即大怒,让管家、婆子把李老三用布条捆到了后院,先是好一通训诫,再罚他跪在石板地上悔过,末了还把绿珠给没收了,说是要先教几天,等养熟了才还给他。
李老三怯怯地询问“几天”是多久,老夫人不耐烦地回答说也许三五天,也许是三五年,也许……你等着我死了以后吧。
李老三一听就傻眼了。心情落到了冰点以下的李老三神情恍惚,加之跪了一夜腿将僵麻,离开后院后不久就撞到了柱子上,额头顿时鲜血直流,于是就成了此时的模样。
众人哈哈大笑,刘默彤安慰道:“老夫人过两天就会还给你的。”
李老三哭丧着脸问:“‘两天’又是多久啊……”
李煦给他出主意说:“拉上三嫂一起去向老夫人谢罪,说不定老夫人就把人放了,至于三嫂愿不愿意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涮完了李老三,李煦又把目标转向了崔玉栋,自打见面起,崔玉栋就一句话也没说过,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副怏怏不快的架势。
此番击杀染布赤心的功臣中,刘默彤升任神策军校尉,结果最实惠,李老三升任郴州团练使,爬的最高,杨赞由白丁而入流为九品官,进步最大,石雄自诩文武双全,早就想独挡一面了,现在做了平卢防海镇将,虽然只是一个下镇镇将,却心满意足,满意度最高。
只有崔玉栋不尴不尬地做了个左卫司曹判官,十六卫早已名存实亡,做个判官自然是十分窝囊了,李煦起初以为他是为此不快,后转念一想,不对,崔家在朝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父亲现任从三品的太常少卿,是朝中数得着的高官,他的几个叔伯也都官居高位,其中一位似乎还在兵部任员外郎,这好事怎么会没他的份?
崔家这么安排定是另有深意,也许是让他先熬几年资历,等时机成熟才重用吧。
想到这,李煦笑嘻嘻地问崔玉栋:“三哥昨晚家里也不太平吗?”
“我,我哪有,”崔玉栋懒洋洋地说了句,依旧低着头。李煦还想说什么,刘默彤拦着,说道:“别打趣他了,他遇到大麻烦了,心里不痛快。”
刘默彤没说崔玉栋遇到的是什么大麻烦,李煦想在崔家这样的煊赫家族眼里,能称得上是麻烦的那一定是极大的麻烦了,更何况他遇到的还是大麻烦,这麻烦真不知道大到什么地步了。
李煦不久就从李老三那里打听得知,李纯已经降旨选崔玉栋做驸马,尚太和公主。
李煦回头望着崔玉栋,心里替他难过,历史上做驸马最憋屈的怕就是唐代,没办法,谁让唐朝的公主个个都热情奔放呢,想想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太平、安乐、长宁,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李煦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崔玉栋跪搓衣板哭泣的悲惨景象。
但同情归同情,李煦还是很及时地向崔玉栋贺喜:“恭喜,恭喜,三哥御龙飞天,咱们兄弟也要跟着沾光了。”
“啊!”崔玉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神经质地缩回了手,听了李煦这话,忍不住眼圈一红,竟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煦悄悄问李老三:“我大唐的公主有那么吓人吗?”
李老三道:“吓人不吓人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人为了拒娶公主宁可削发为僧。”
李煦望着窗外的玄真观,发了会呆。
石雄无来由地白了李煦一眼,李煦也回敬他一眼,石雄脸一黑,正要发作,刘默彤忙喝道:“好啦,好啦,出来喝个酒,一个哭啼啼,两个斗眼鸡,搞什么名堂嘛。”
刘默彤极少发火,李煦习惯了他那股温吞吞的性子,这骤然一发火,竟然也十分威严,李煦低头不说话了,石雄则借口催菜走了出去。
刘默彤敲敲桌面,不耐烦地对崔玉栋说:“行了,行了,事到如今,你哭有个什么用。”
崔玉栋擦擦泪,怒道:“尚公主的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这一辈子算是毁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李煦望着他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世人都说娶个公主好,那是没见到崔驸马哭啊。瞧他哭的这么伤心,足可见做驸马的难处。
李煦给崔玉栋出主意说索性去谋份军职,最好到边关去,这样聚少离多,也就不会那么憋屈了。
得到的回答的是大唐驸马不典兵。
李煦又建议崔玉栋谋个州佐,宦游四海。
得到的回答是大唐驸马不出京。
李煦又建议崔玉栋换一个事务繁重点的职司,这样每天都有借口回家晚点。
崔玉栋泪眼婆娑地回道:“大唐的驸马不能掌实权,你不知道么?”
李煦怒了,拍案而起道:“那大唐的驸马还能干什么,难道就是专业的受气包?”
崔玉栋闻听这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肩膀抖的更凶了。
李煦、刘默彤、李老三对视着,面面相觑,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为了转移崔玉栋的注意力,刘默彤就提起了给崔莺莺投书寄名的事,李老三附和叫好:“这丫头也是清河人,跟你是一家,是一个族的吗?”
崔玉栋闻听提起他的家族,顿时把脸一抹,收起了戚容,说道:“他们虽是清河人,跟咱们家并不算亲,不过硬论起来勉强也有点瓜葛。”
李老三笑问:“那她辈分比你是高是低。”
崔玉栋道:“离得远,不好论。”
刘默彤问道:“那这件事能帮忙吗?”
话刚说到这,恰巧石雄推门进来,立即插话道:“他父亲崔明海犯的是谋逆罪。罪名可不轻啊。”
李煦瞪了石雄一眼,石雄也反瞪他一眼。
“人都已经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都是贞元年间的事了,又不是今上钦定的谋逆,没问题。这事着落在我身上,要是四弟拿不出‘孝义钱’,我来垫。本来还不还都无所谓,可是今天我一连给我出了好几个馊主意,这钱就一定要他还!”
众人皆笑,刘默彤道:“好,一文不少以后让他都还给你!不过眼下……我看要不你再贷笔款子给他,打发他上任去吧。”
崔玉栋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微笑道:“这个不必吩咐,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千贯够不够?”
“够了,够了,够了……”
李煦感激地望了眼崔玉栋,眼圈里含着团水雾,一直觉得这个人畏畏缩缩,窝窝囊囊,全没有半点男子汉气概,方才这几句话一说,却让人顿有刮目相看之感。此人不简单,怪不得能与刘默彤、石雄结拜为伍,称兄道弟。
李煦起身相谢,刘默彤催促李老三按他坐下,却说:“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来这些虚套,心里惦记着你三哥这份情义就是了。”
李煦坐下来,低着头,眼泪下来了,鼻涕也下来了,然后他悄悄地用袖子一把全抹了。
酒菜上来,杯中酒满,刘默彤举杯说道:“西北征战归来,你我兄弟各有斩获,今日领了官凭告身,明日就要大展宏图。此一杯酒,一祝愿我大唐天子万寿无疆,二祝愿我大唐国祚永续万年,百姓安康乐业,三祝愿各家父兄长辈福寿绵长,四愿祝老四早生贵子,五祝愿太和公主是位贤妇。”
除崔玉栋面露尴尬,余人皆轰然叫好,一饮而尽。
石雄笑道:“大哥,你也忒能省事,一杯酒有这多祝愿,也不怕酒仙听了烦,瞧我的。”
石雄举杯在手:“祝愿你我兄弟贞义永存,出人头地。”
众人叫了一声好,都盯着崔玉栋,催促道:“该你了。”
崔玉栋懒洋洋地举起举杯说:“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祝愿天下夫妻尽和睦。”
无人叫好,都闷闷地陪他喝了杯酒。
李煦推让李老三先来,李老三端起酒杯说道:“一愿兄弟们升官发财,二愿父母康健,妻妾安宁,少起纷争,三嘛,祝愿我和绿珠的好事早成。”
众人不免又笑骂了一通。
轮到李煦了,李煦一连倒了三杯酒,端起第一杯说道:“祝愿天子万寿无疆,祝愿各位家人康健,祝愿诸位梦想早成。”
自己饮尽,
端起第二杯酒,说道:“愿我李煦能再活六十年,别做半途短命鬼。”
众人听了脸色俱黑,石雄欲待发作,被刘默彤按住了。
李煦端起第三杯酒,离席,跪拜在地,含泪说道:“这杯酒,小弟向四位兄长赔罪,一直是小弟鸡肠曲曲,不辨好歹,误会了四位兄长。”
李煦羞惭地说道:“兄弟出身贫贱,家道败落后,四海飘零,孤苦无依,苦受多了看人看事都不免灰暗。几位兄长都是古道热肠的好汉子,兄弟却疑心生暗鬼,一直无端猜疑。直到今早思前想后,方知大哥、二哥的一片苦心,今又蒙三哥收纳寄名,赠给银钱,小弟方知几位兄长的仁厚之心,恰如醍醐灌顶,心清目明,恍然大悟。兄弟懵懂、惭愧。”
李煦说完泪流满面,四个人相视一乐,七手八脚地将他拖起来,按在座上。石雄少有地笑向李煦,道:“现在你不怕我们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杀你灭口了?
李煦扑哧一声,鼻涕就窜出来了,一时脸红耳赤,羞惭难当。
蓦然,一方带着淡淡清香的绢帕递到了他的面前,李煦道声谢谢,拿着擤了鼻涕,猛然发觉是李老三的东西,悚然一惊,急忙丢了出去。
李老三不满地嘟囔道:“还扔,咱早就不干那事了。这可是绿珠送我的念想。”
看二人为一方手帕争执,崔玉栋撇撇嘴道:“一方手绢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石雄哈哈笑出声来,止不住前仰后合,道:“那可不是一般的手绢,那可是人种袋……”
“什么人种袋,那是送子观音帕。”李煦见石雄要跟自己争夺李老三手帕的命名权,不禁大怒。
“人种袋。”
“送子观音帕。”
“人种袋。”
“送子观音帕。”
……
“好啦,好啦,你们不嫌无聊吗?”崔玉栋使劲地敲了敲桌子,白了眼争的面红耳赤的李煦和石雄,“兄弟有难你们不帮,好意思在这争个破手帕。”
崔玉栋伸手从李老三手里夺过手帕,从窗子里扔了出去。
“嗳哟,我的大内秘制月白镶边的龙凤帕。”李老三惨叫一声,扑到了窗户前,手帕是绿珠送给他的见面礼,李老三视若珍宝一般,这窗下就是一条小巷,可别让行人给捡了去。
砰!李老三推窗向下望了一眼,立即关上了窗户,回到桌前笔直端坐,脸色煞白。
众人还未来得及问他出了什么事,李老三已经一跃而起夺门而出,蹬蹬蹬地下楼去了,霎时间就没了踪影。
石雄道:“这家伙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李煦道:“走的这么急,难不成下面砸着了什么人?”
石雄可算逮到了羞臊李煦的机会,“嗤”地一笑:“一方手帕而已,你当是石头啊,还砸着人?真是笑话。”
李煦忽然脸一红,垂首嘀咕了一句什么,石雄没听真,仍旧大咧咧地嚷道:“砸着了又能怎样,一方手绢而已,那还不是如清风拂面一般。”
“谁说如清风拂面一般?”
砰!地一声响,雅间的木门被人踹开了,闯进来几个怒气冲冲的高髻女道士,说话的一个年纪都不算小了,腮红尽去只见眼红,又有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道士右手拈着一方月白色的手帕,左手执一条牛皮腰带,凶神恶煞般地冲李煦四人嚷道:“这手帕是谁的?”
“不是我,不是我……”李煦双手直摆,装着害怕的样子,顺势用袖子蹭了蹭鼻子,李德裕的药治标不治本,今早一起来,潜伏在鼻子里的两条清龙又蠢蠢欲动了。
“方才是你在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手绢砸在脑袋上如清风拂面一般,对吧。”
女道士瞅见石雄还保持着指点山河的姿势,便嘻皮笑脸地靠了上去,把手绢在石雄面前晃来晃去,笑嘻嘻地问:“清风拂面是你说的吧,要不咱们拂一下。”
石雄双眼随着手帕摇来晃去,心里不觉却是一阵恶心,那手帕上全是鼻涕,不用说是李煦的杰作,想到这方经过特殊加工的手帕被风吹到一个人的脸上,那就不是清风拂面了,完全是恶风袭人。
石雄狠狠地瞪了李煦一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心里计较着要不要把李煦给供出去。
“砰!”
“欺人太甚!”面对流氓女道士的骚扰,号称文武双全的石雄哑了火,而平日里看似文文弱弱的崔玉栋关键时刻却拍案而起,解下腰里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摔,豪气冲天的说:“想讹钱是吧,五贯钱,都拿去!”
雅间里一静,那四个女道士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后,为首的道士便吃吃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位小郎君,好大的脾气,五贯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哗……”
崔玉栋眼见四人得寸进尺,耐不住性子伸手掀了桌子,杯盘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都是。
“嫌少是吧,要多少开个数,小爷赏你!”崔玉栋叫嚣道,如一头发怒的豹子,李煦暗暗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夸奖他有魄力,好气势。面对女流氓,敢于拍案而起,捍卫公理正义,而不像某些人……
李煦在心里夸赞崔玉栋的同时顺便也鄙视了一下装怂的石雄。
“哈哈哈哈……”四个女道士眼见崔玉栋掀了桌子,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相视大笑起来,一阵爆笑之后,这四个半老不老的女道士再看崔玉栋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了,若非要用个词来形容,或许用“色迷迷”这个词比较恰当。
崔玉栋和四人的目光一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里先有几分怯意。
“你,你们是哪个观,观的?”崔玉栋一紧张嘴巴就有些不利索。
“哈哈哈,我们是玄玄真观观的。”捏手绢的女道士学着崔玉栋的腔调,说完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啊——”崔玉栋目瞪口呆,人就僵在了那。
大唐国崇敬佛道,和尚、道士都不大好惹,女道士就更不好惹了,玄真观的女道士尤其是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