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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媳妇红着脸道:“弟妹可别笑话我。咱们住隔壁,我家那口子脾气你也晓得些,别的都好,就是心太细了些,有点抠。说给你听,我也不怕丢人。我不是不吃你的东西,就是你才做月子,家里也没像样的好东西,鸡和鸡蛋还是我送来的,难不成我又吃回去?一只鸡能有多少,我吃一碗,还能剩多少?你婆婆昨晚拿来一篮子鸡蛋,你又要强,又让她拿回去了。你这身子骨,不好好补补哪成呢!”
这番掏心窝的话,冯氏听后心里好过了许多。
她忙笑道:“快别说这见外话了。咱俩平日怎样,你是什么样人,我都知道。大头哥说得也对,回头人得了信,都要来送月子礼,我也不少吃的。你就放心吃吧!”
大头媳妇“呸”了一声,道:“我就嫌他说话丢人!”
两人说笑间,彼此神情都轻松不少。
杜鹃也松了口气,觉得这林婶子还算不错
厨房里,黄老实从灶洞里搬出煨罐,拿了个碗盛鸡汤。
林大头凑过去,嬉笑道:“捞两只鸡腿,那东西发女乃。可有没见天的蛋?那个东西最好了,最发女乃……”
黄老实道:“早上雀儿娘吃了一碗。把鸡腿都吃了,没见天的蛋花花也吃了。”
说着盛了一碗汤,捞了几块鸡肉,就要盖上罐子盖。
林大头忙伸手拦住,将罐子微微歪斜,用木勺子在里面搅和两下,捞出一只鸡腿,笑道:“还有一只。”忙放入碗中,又舀了一勺鸡肉添上,那碗里的汤水立即漫到碗沿边。
黄老实看得发呆,结巴道:“这……大头哥,好歹给雀儿娘留些。她要下女乃呢!”
他比不得林大头皮厚,撒了个谎,居然没有掩饰过去,反失了多的,也心疼起来。
林大头忙从碗里又舀了半勺汤倒回罐子,不然不好端,然后笑道:“你看你看,罐里不是还有不少嘛!我这也是为你好,回头弟妹晚上还没下女乃,你闺女还得吃我媳妇女乃。”
一句话说得黄老实闭了嘴。
这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难免还要上林家去求,不如就把这鸡送林嫂子吃了,晚上讨女乃也好说话。心下想妥,便不再计较,小心端了碗就走。
林大头为媳妇争取了一碗鸡汤,心情十分愉悦。跟着走到堂屋,对房里喊了一声,道:“春他娘,我先回去了。收拾了好下地去。”
他媳妇没好气道:“你走就走,??率裁矗?p>林大头且不走,站那笑眯眯地看着黄老实。
黄老实端着碗,站在房门口问:“她娘,鸡汤盛来了,我送进来?”
这时,杜鹃和林春都吃完女乃了,被放在床里面,冯氏在外用身子挡着,大头媳妇正在整衣裳。
冯氏急忙对外叫道:“你等下,林嫂子来接。”
大头媳妇将衣裳整好后,走到门口把碗接了过来。正要转身,忽见林大头还没走,瞪眼道:“你还不走?还想在这吃晌午饭?”
林大头忙道:“这就走,这就走!”
果然走了。
等他走后,黄老实也在冯氏催促下上山挑柴去了。
大头媳妇喊黄雀儿拿了碗来,把那碗鸡汤分了一半出来,硬塞给冯氏,道:“你也吃一半。不然我吃你看着,我可吞不进。”
两人来回推了半天,冯氏无法,只得接过去。
虽如此,那脸色越发舒展了,与大头媳妇说话口气都亲密不少,一副知心模样。
她把雀儿叫了来,搛了两块鸡肉给她吃,自己只喝了点汤,说是早上吃了一碗,这会子吃不下了。
两大一小三个人,分吃一碗鸡汤,其乐融融,看得杜鹃感动;而小林春像发现一样好玩物事般,自见了杜鹃,眼睛就很少离开她,这会儿偏着小脑袋对她“哦啊”不停,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杜鹃觉得,自昨天进这个家后,眼下气氛最温馨。
她一边听两个妇人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一边对林春微笑。又担心他老是这样歪着脖子看自己,回头落了枕,把脖子弄歪了,正不过来就麻烦了。偏两个大人只顾聊天,也没注意他们。
杜鹃见这小子只顾看她,心下奇怪之极,于是又做出许多前世的动作,试探他是不是李墩。
为此,她划起拳来。
若有人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一个婴儿划拳,能不惊吗!
杜鹃这么做,是有缘故的:前世她和李墩到了泉水村,处处都是欢乐,连吃饭也不忘划两拳。这时候杜鹃总是撒娇带耍赖,把李墩碗里的菜都赢过来;而李墩则满含笑意看着她,目光柔和、宠溺,令她莫名安心和喜悦!
见杜鹃手动个不停,小林春安静下来,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可也只是看着,根本没有与她对划的举动。
杜鹃颓然停手。
看来他不是李墩,她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她累坏了,毕竟这身子太柔弱了,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遂闭上眼睛睡觉。
小林春见她不动也不笑,连看也不看他了,又“哦啊”叫起来。
这一回,杜鹃再不理他了,昏昏欲睡。
她刚遭逢大难,可没精神哄女乃娃,她自己还要人哄呢!
小林春见杜鹃不理自己,没了主意。
静了一会,他忽然朝杜鹃滚过去。
两人本就并肩躺着,他只翻了个身,就跟杜鹃来了个脸对脸,右手还撑到她左胸口,压得杜鹃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痛死我了——”
这句话转换成“嗯啊”一声婴儿惨嚎,小林春惊得一哆嗦,右手一滑,就滑到杜鹃左边床上。偏又撑不住,小胳膊一软,整个人便趴在杜鹃身上了。
还好,脑袋没砸在杜鹃脸上。因他脖子有些劲儿了,头一直是翘着的。但他被杜鹃这一惊,张大了小嘴对着她发愣,那嘴里挂下一长串口水,就滴到杜鹃的腮颊上和嘴里。
这小子刚出两颗乳牙,正是口水泛滥的时候。
杜鹃只觉得自己快晕死了,再也顾不得,放声喊叫起来。
再不大声,她非被这小子压死不可,还有左边胸口生疼。跟压得透不过气相比,她暂时没顾得上那串从天而降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