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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泉水村,在新房子里,李墩烧了一桌子菜,红红绿绿的,色香味俱全。
她一双眼睛可忙了,看看这盘,又转向那盘,都不知把筷子先往哪个盘里伸才好。
李墩从红烧鸡的盘子里搛了只鸡脚放进她碗里,含笑道:“吃这个。你不是说这个美容的吗。”
杜鹃忙点头,用筷子夹起那只烧得油润润、色泽红亮的鸡爪子放进嘴里,还没嚼呢,表层汤汁的味儿就在舌尖弥漫开来,十分的鲜美。
到底是走地鸡,与城里卖的不一样。
她笑弯了眼睛,一面对李墩点头,一面咬下去。
嗯?
怎么咬滑了?
她纳闷地从嘴里拿出鸡脚端详:看上去就烧得皮骨酥烂,就凭自己那一口整齐的贝齿,怎么会咬滑了?
李墩见她皱着小眉头不解,用拳头抵住嘴轻笑。
杜鹃白了他一眼,悻悻道:“有这么好笑?”
李墩忙放下拳头,柔声道:“不笑了。你慢慢吃,不急。吃饱了,咱们去地头埂转一圈,把剩下的黄豆栽了。这两分地收上来,下半年吃豆腐不用愁了。”
说不笑了,眼里却满满都是笑意荡漾。
杜鹃也不管他,“唔”了一声,继续跟鸡脚奋斗。
真怪了,看着酥烂的鸡爪子,怎么就一啃一滑呢!
她又一次将鸡脚从嘴里拿出来,气呼呼地嘀咕道:“真是见鬼了!”
李墩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杜鹃羞恼地叫道:“李墩!”
这一喊,可就惊醒了,原来她在做梦呢。
哪有李墩和一桌子菜,当然也没有鸡脚,但笑声却是真真的,是小林春发出的。他正坐在杜鹃面前,而杜鹃正用双手捧着他一只小爪子,用无齿的牙龈啃来啃去。
那小手虽然女敕,如何啃得动?
可不就打滑了!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冯氏和大头媳妇也不在床上。
杜鹃看着面前白女敕女敕、肥嘟嘟的小爪子,手背上五个窝窝,可惜不能吃。感觉肚中饥肠辘辘,不禁颓然丧气,无限怀念刚才梦中一桌子好菜。
她见这小子笑个不停,实在可爱,又怪他惊扰了自己的好梦,想捉弄他,于是重新将他手拽到嘴边,朝着圆乎乎的手腕咬下去。
她想,就算没牙,用力咬一口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谁知林春以为杜鹃跟他玩呢,又或者乡下的娃天生耐摔打,杜鹃先是轻轻咬,他只呵呵笑两声,黑眼不眨地盯着杜鹃的嘴;于是杜鹃加重力气咬,却惹得他大笑,一串哈喇子挂下来,滴到裤腿上。
杜鹃倒咬得牙龈生疼,气呼呼地松手丢开。
林春却玩上瘾了,又把手送到她嘴边,往她嘴里塞。
杜鹃照他手上拍了一下,叫道:“别烦我!”
“咿呀”稚女敕的声音更加鼓励了林春,更坚持不懈地把手指往她嘴里塞,让她吃,颇有“割肉饲虎”的精神,终于惹得杜鹃“哇哇”大叫起来。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郁闷了一会,她看着笑得满脸开心的小女乃娃,神情恍惚起来:若他就是李墩,那该多好!他们就可以一块嬉戏,一块长大,将来一块打猪草,一块放牛,一块上山打猎,然后成亲……
看着看着,仿佛小林春真就变成了李墩,缩小版的李墩,笑得憨憨的,不停叫“杜鹃”。
一时间,杜鹃想痴了,也看痴了,轻轻伸手模上那女乃娃的脸颊,滑下来,下意识地捏住那片红红的小嘴唇。
林春可高兴了,忙伸手攥住她的手,张嘴咬住三根细指头,轻轻地砸吧两下,跟吸女乃一样。
杜鹃“啊”一声大叫,用力把手拽了回来。
这小子出牙了,咬得她生疼。
就在杜鹃做梦啃林春手指、惹得小娃儿大笑的时候,冯氏和大头媳妇闻声进来了,悄悄站在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他们。
见他们生动活泼的模样,两人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一来娃儿很有精神,让她们放心不少;二来见两小人儿如此和睦亲密,心中欢喜异常,觉得这门亲真是天配的姻缘。
杜鹃混不知觉,还在卖力地演“苦肉计”。
于是乎,无论是大头媳妇来喂女乃,还是冯氏喂米汤,杜鹃都一概紧闭嘴唇,就是不张口,甚至连眼睛都闭着,精神恹恹的。
这“苦肉计”还是有些效果的,黄家和林家都慌了,林大头今儿也没下地去干活。
杜鹃算的不错,他心里确实存了疙瘩,很着急。
可杜鹃算准了开头,没算准结果。
在林大头心中,杜鹃既然被他“内定”为儿媳妇了,当然不能有事;况且,两家才要定亲,她就不好了,也太不吉利,因此一心要治好她。
他和黄老实分头去村里请老人家来看杜鹃。
王女乃女乃又被请来了,同时被请来的还有两位高龄老太太,把杜鹃上上下下又模了一遍,都说没事。
然杜鹃不吃女乃是真,她们疑惑的同时,想起冯氏在山上生产,又独自抱娃儿到黑才回来,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屋,吩咐烧香和纸钱送祟。
林大头和黄老实当即忙起来。
杜鹃的爷爷女乃女乃也被惊动了,连小婶也来了。
黄大娘见大家忙乱不堪,一着急,心里就埋怨大儿媳冯氏,觉得她太不会养娃。她想起两个夭折的孙子,估模着这个孙女怕也是不中用了。
到中午,杜鹃还不吃东西,饿得奄奄一息。
闻风来看望的村人越多起来,屋里屋外都有,关切地问长问短,其实私心里都认为黄老实这闺女肯定是养不活的了。
黄大娘终于忍不住了,站在房门口一边跟人解释事情缘由,一边满含怨气地碎碎念,说老大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儿子养不住,连闺女也养不住,说着就哽咽起来,不住抹泪。
她很替大儿子难过,自娶了冯氏这婆娘,整天被她呼来喝去的不说,生了四胎,倒死了两个。这才生的小孙女眼看也活不成了。她可还没满月呢!
这话当即惹恼了两个人。
一个当然就是冯氏了。她正心碎神伤:两个儿子都是几个月就夭折了,第三个儿子才生下来就丢了,捡了个闺女现在又是这样,难道真是自己命硬不祥?
婆婆的话撞入耳中,就跟火上浇油、刀子戳心一样。
她死死瞪着黄大娘,咬牙问道:“花儿还没死呢!雀儿也好好的。娘就这么巴望老大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