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阿湖湖”的平安符,也谢谢投票支持原野的书友们。(凤舞文学网)
***
说话间,便有一个小媳妇端来一张小矮桌,摆在罗汉床当中,大猛媳妇便往上摆饭菜。
饭是熬得十分粘稠香浓的米粥;四小碗素菜:一碗山菌,一碗笋尖,一碗白玉豆腐,一碗清炖的白萝卜。
都摆好后,孙媳妇们才自己吃去了。
这时林爷爷也走过来,和林女乃女乃分坐在矮桌两旁。
杜鹃总算知道老人家为何这样长寿了。
那桌上五花八门的肉类不知多少,他们只吃这个,还真是清淡寡欲。
林女乃女乃舀了一小碗粥亲自喂杜鹃。
杜鹃吃到嘴里才发现,这稻米真香。
嗯,好吃!
林爷爷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杜鹃。
不知为何,杜鹃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满脸褶子,眼睛皮耷拉下来,使得双眼看去成了一条缝。那条缝里透出的光芒并不浑浊,很温润清亮。一口牙掉了不少,嘴唇有些内瘪,想来这也是他吃粥的一个缘故。
见杜鹃戒备地看着他,老人精笑问道:“好不好吃?”
杜鹃哪里敢点头,对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林爷爷和林女乃女乃相视,意味深长地笑了。
在林家吃过午饭后,又玩了一下午,直到吃了晚饭,林大头一家才告辞。
走时,九儿不舍得林春和杜鹃,闹着不让走。
众人好说歹说,说明天就去大头叔叔家,才劝下了。
九儿把自己的玩具送了不少给杜鹃,其中就有那套小桌椅。
杜鹃很没节操地收下了,理由是不能伤害小娃儿纯真的友爱之心。至于这人情,她觉得,等她长大些,一定能弄出九儿没见过的东西送他的。
干娘则送了杜鹃两套衣裳和一些糖、点心。
一套是粉红绸面红狐里的小皮袄,外带风帽,下面同色夹裤;另一套是暗红色团福锦缎面小袄,也是红狐里子。
这皮毛是任三禾年前猎的,总共三只红狐,另有一头白熊,皮毛和肉都一股脑送给了林大猛家。他特意委托大猛媳妇给杜鹃做两件袄子,暗示说要是交给冯氏,怕是留不下来。
大猛媳妇忙拿了两块好料子添上,做了这两套衣裳。
杜鹃并不欢喜,暗自叫苦:这太扎眼了!
林家如此有钱,还这么低调,并不穿绫罗绸缎,黄家那样清贫,她再穿得这么亮眼,只会惹麻烦。
可是,干娘直接包上交给大头媳妇了,她也没办法。
她不知道,林家并不是刻意低调,而是不需要。
林家并不呼奴使婢,男女都各干各事,若是穿好的,如何干活?所以,林家男人只穿粗布衣裳;女人稍好一些,逢年过节,或走亲戚时,也有几件鲜亮的绸布衣服;小娃儿满地乱跑,穿得跟村里娃儿一样。
给杜鹃做的那套团福锦,原是给林女乃女乃过九十大寿的时候,给两个老人家买的。剩了些布头,大猛媳妇受了任三禾重礼,加上她也喜欢杜鹃,便给她做了。
回家后,冯氏看见衣裳很吃惊,但却没怎样。
大猛媳妇送的,想必婆婆眼馋也不敢要。
接下来几天,都是村人互相拜年,也有出去吃一二顿饭的,也有请人家来吃饭的。
冯氏和黄雀儿不大出去,都是黄老实出去的。
再怎么样,过年的伙食也要比平常好,因此黄雀儿十分快乐。太阳出来的时候,她便搬出椅凳,和冯氏坐在外面晒太阳,一边逗杜鹃玩。
见两个闺女笑声不停,冯氏也温情了许多。闲下来,就拿了梳子帮黄雀儿梳头,用剩布头扎个蝴蝶结。
这时候,大头媳妇便会带林春过来凑热闹。
秋生和夏生则整天跟村里的小子们混在一块,不到吃饭时候,绝不会回来。
不知不觉,残雪化尽,天气晴好,气温就回升了。
冯氏定于初八这日请杜鹃干爹干娘和林大头一家吃饭,因任三禾跟他们两家走得近,也叫了一块。
谁知化雪后,山路通了,黄老实和黄老二去了一趟梨树沟村——黄大娘娘家和黄老二的岳家拜年,回来后,便跟来了许多亲戚。冯氏就被喊去帮忙煮饭烧菜。
这是做儿媳妇逃不掉的责任。
黄大娘听冯氏说明天请任三禾等人吃饭,忙道:“我们这些人也一块吧。横竖忙一天都打发了,还省了你的事,不用另外费心准备菜。”
要说这办法是好,可冯氏还是觉得为难,怕人太多了不显诚心。像杜鹃干爹干娘,给干闺女做了那么好的衣裳,那是一定要单独请的。
黄大娘听了,不高兴地说道:“请杜鹃干爹干娘吃饭,我们做爷爷女乃女乃的不在座,就显诚心了?我们要去了,还能把你舅母他们丢在家不管?分两回请,你家里肉多还是怎地?”
冯氏想想也是,只得应了。
回来暗自点数了下有多少客人,计算该准备多少碗菜,多少荤多少素,如何配等;又把要煨要炖的先煨上炖上,等到了明日,便又入味又省事,足忙到大半夜才睡。
第二天,大头媳妇吃了早饭就来帮忙,二婶凤姑也来了,冯氏才觉得松泛许多。
日头高上来后,黄老爹和黄大娘便带着黄大娘娘家哥嫂等人,浩浩荡荡一大群上门了。
男人们被让进堂屋上坐,女人们则聚集在院里晒太阳,杜鹃和黄雀儿姐妹俩就被一帮婆子媳妇围了起来。
亲戚们照例把主家的小娃儿夸赞一番。
然黄雀儿胆怯怕人,连头也不敢抬,只好夸她斯文本分,再夸不出别的话了;杜鹃就不同了,人看她,她也看人,一边看一边笑,笑得所有人跟着满心欢悦,老老小小没有不喜的。
黄大娘听着满耳赞叹,却不如先前高兴。
来之前,人问起老大家的情形,她可是很夸了一番杜鹃的。大儿子老实没出息,又没儿子,儿媳妇也不贤惠,黄雀儿也不伶俐,唯一能拿得出手、可以跟人炫耀一番的就是杜鹃这个小孙女了,合村见了的人没有不夸的,所以,她便用杜鹃来长脸。
可是,等来了这,一看杜鹃身上穿的那团福锦缎小皮袄和裤子、虎头鞋子,当即就不舒坦了。
那样的缎子,她别说穿了,连见都少见,也就在林女乃女乃寿宴上,看见林爷爷和林女乃女乃穿过。
杜鹃穿着,却根本不显怪里怪气,倒像个福女圭女圭般喜庆。
她便知是杜鹃干娘送的了。
问黄雀儿,果然是这样,还送了两套。
她看着比黄雀儿还要高的小宝,无限肉疼惋惜。
这衣裳拿去了,小宝也不能穿。
见众人围着杜鹃满脸稀罕、赞不绝口,黄大娘很别扭。
那小女娃晶莹娇女敕,面色如初绽的花瓣一般粉艳。
这般容貌,再配上那身衣裳,她又不怕人,举止极大方,脸上笑容就没断过——便是不笑了,嘴角也好像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又不像一般小娃儿淘气乱抓东西,她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样样都好,怎么觉得就不像黄家人呢?
举眼朝另外几个孙儿孙女看去:黄雀儿就不说了,她觉得这孙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大妞虽规矩文静,也没什么出色;就小宝要活泛聪明些——这是她自以为的,但跟杜鹃比,总觉得还差了点。
她越看越不痛快,有种“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感觉。
这是她的孙女,她想不出不痛快的理由,只能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