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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依土沙哑的声音哑的如同破锣,配着她脸上的狰狞叫人浑身发冷:“你做得到。(凤舞文学网)”
完颜铁离补定定的望着她,眼中一片诚恳:“我想做的是亲自攻破皇城,给你一个守国殉城的机会。为将者,只想用阴谋诡计没法大胜,阴谋只是辅助,我的二十万大军比你强,我比方落更擅用兵法,我本可以攻城略地。”他顿了顿,神色一如既往,清明的不带一丝狡诈,铿锵有力的说:“你若是我国人,我定敬你万分,护你平安。”
“倒好笑,你父母皆是汉人,你若不叛国投敌,与方某本是同一国人。”方依土忽然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指着铁离补怒道:“老皇帝昏庸暴虐弄的民不聊生,你在边城十分危险,故而投靠敌国,这姑且可以谅解。我主登基后励精图治,广招天下豪杰,你那时潜回皇城参拜我主登基庆典,为什么还要回去?”
她大声道:“我方依土的主公,比历史上的明君差了哪儿?主公除了对方某百般庇护,还有什么错处?”
完颜铁离补无奈道:“我不是去看新皇登基,我是去看你的。我想看看,是什么人中我埋伏,还能带人逃月兑。那一险地,只有主将身先士卒,众兵将毫无惧意,才能勉强逃出三成人。你却带着八成人逃走了。你和别人不同。”
方依土脸上的兴奋和骄傲淡淡的散去了,冷笑一声:“任何汉人将领都不该束手就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完颜铁离补道:“如果你当时降了,你自己会很安全。”
方依土不再说什么,斜睨被自己威压吓住,却又想勉强上前的几人,刀光一闪,除了和尚外的完颜党人全都人头落地。她还刀入鞘,指着鬼门关长叹:“完颜铁离补,方某就是来送你入轮回的。你的鹰犬们,随你同去。”
那八个鬼魂,只有完颜铁离补对她笑了笑,其他人都一脸怒恼却又畏缩不敢动。然后就都飘向鬼门关内,去向阎君说下凡的事儿。
方依土目送他远去,眼中有着浓烈的征服欲。
她不可能把一个不共戴天的死仇和自己当同僚,她对于这山高海深的仇心知肚明。
有些事能一笑而过,有些锥心刺骨痛彻心扉的事,宁死不能忘。因为这是国人的性命,是边关同袍的惨死,是自己麾下弟兄死无全尸铸造的仇恨。
这就是无法忽视的痛苦。
和尚还是那边老僧入定的模样,既不说话,也不劝其中任何人看破放下。和尚心说:
往事如烟,旧梦难寻。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做错的已经做错了,一个人已经应该从其中得到教训,又何必再去想?不如看破放下。
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这句话很对。但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喝着好好的,从小就生活在很太平里的人说出来的。
这种人当然会觉得“往事如烟,旧梦难寻”,因为他所经历过的通常都是小小的不如意,小小的挫折,小小的感情插曲。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做错的已做错了,再想又有什么用?
什么叫回忆?
什么叫往事?
什么叫刻骨铭心?
你曾经谱过一段令你刻骨铭心的仇恨吗?
你是否经历过一段生不如死,今天活着,弟兄却不知道生死的日子吗?
你可曾体会过为了君王开疆扩土而战,死伤的都是至亲同袍兄弟,最终所有的战果都被对方夺走的结局?
如果你曾有过这些经历,那么你一定知道往事是否可以说失去就让它失去了。
哪怕是佛祖,都放不下有缘之人,又凭什么要求一个凡人放弃仇恨?
方依土抿着嘴,神色坚毅的望着远方,收敛起一身仙气,走进鬼门关中……
阴间并不黑,而是月色那样朦胧的白,乳白色透明的鬼魂安静沉稳的飘荡着,一切都这样安宁而沉静。
忘川河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平静的像是冰河,似有无数银河在其中流淌。
火红色的花朵在岸边摇曳,海一样的蜿蜒开来,近处和远处的花朵一样很美,远处的却红的叫人恐惧。
平坦的河岸边,柔软丰腴的土地上,有一块随意的大石头。这石头放在地上,就叫人觉得舒服,觉得安心。
方依土没有说话,一个人独自站在一望无际的花海和玉带般蜿蜒曲折的河水之间,高挑的身量穿着青色道袍,在月色般朦胧的这里,有种清新而清冷的美,刚毅的眉眼也柔和些,仿佛还有一种抹不去的哀愁和寂寞。
真正的寂寞是什么?一个人独处,无人陪喝酒聊天,寂寞得要命。心事无人知,朋友虽一大堆,却没有一个可以倾吐心曲的,寂寞的要命。
这不是寂寞,这只是你感觉寂寞而已。
真真正正的寂寞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一种令你发狂的空虚。纵然在欢呼声中,也会感觉到内心的空虚、惆怅与沮丧。
方依土身量高大健壮,不仅有结实的大手大脚,还有无穷无尽的法力。她一向毫无畏惧,稍有些不解风情。她本不会对着这样的情景产生想喝酒啃猪蹄以外的敢想,却忽然有种无法忽视的寂寞和淡淡的寒意染上心头。
一个温润而清澈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连就连,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这声音是多么的好听的,如珍珠落玉盘,胜似轻敲檀板,便是蟠桃盛会上仙人踏歌,也不过堪堪匹敌。只是听着这声音,就能勾勒出一个举止高雅、容貌俊朗、为人练达,满月复经纶的美男子。
他依靠武功和智慧在江湖上必定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在军队中是个持法深峭赏罚公道的儒将,在朝堂是人人称颂的贤明丞相。他必然会二十年如一日的敬重那不算貌美的妻子,体贴缠绵的对待这人人敬畏的男人婆。
方依土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安宁的回忆,轻声道:“三生石上本刻有你我名姓,忘川河旁应有你我足迹。”
方落轻轻走到她身边,愧疚的低下头:“是我的错。”他现在是个鬼,有着半透明的身体,可是那高洁出尘的气质和儒雅俊朗的面容,却让他比方依土看起来更像个神仙。他真的很有神仙风度,活的时候有死了更有。
他是那么完美。眼中含着愧疚,哪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同情他。
方依土仰起头,不知道是为了让自己看不见他,还是为了眼眶中的泪水不要滑落。她很想深深的叹气,却又觉得那样太过软弱了,就咽了回去。
在方落又一次开口之前,方依土抢先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什么借口都不用找。一时糊涂或被逼无奈,只要杀人了就都没用。被杀的人不好骗,尤其是姓方的。”
她微哑的语气带着寂寞和无奈,紧握拳头,强自镇定:“你知道,姓方的我不算薄情,也不懂心软。”
方落沉默良久,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连请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也不想请求原谅,免得只能得到一片蔑视。
他心很乱,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却还是那么美,那么飘逸俊朗,如同枯荷中一朵傲然屹立的玉色花苞。
方依土的心,十分酸涩,不仅手软的抓不住刀,就连腿脚也因为连着心的筋脉变得酸软而动弹不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间,甚至有些希望方落立刻逃走,逃的远远的,逃到一个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
暗想到自古红颜多薄命,谁似我伶仃孤苦还更堪伤。
才离襁褓就遭了不幸,椿萱俱丧弃了高堂。
每日里江湖浪荡胡厮混,还不知那叶落归根在哪厢。
那弟兄方落我们常亲近,我二人从小同居在一房。
耳鬓厮磨不离寸步,如影随形总是一双。
虽然他性情偏僻拿不定,那些个软款温柔尽在行。
世界上少有这个样的风流子,易求无价宝也难得个有情的郎。
我二人年庚相仿他大我一岁,就是评才论武也相当。
因此这一点芳心就注定在他身上,满望着地久共天长。
谁知他魔病迷心失了本性,事到了临期另有主张。
可怜奴几载幽情成逝水,我这一腔痴梦赴黄粱。
方依土看着淡淡朦胧的天,过去这种颜色只能让她想起啃的干净的骨头,现在却觉得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没有在给方落说话的机会,因为她心中乱如刀搅,几乎无法思考。
她从袖中抖出一块刻有‘方落之妻’的玉印,抬手掐诀口中念咒,把他摄入玉印中。她有些恍惚的摩挲玉印:“现在的你,无论是生是死是烟消云散,都是我心中障道根本。这心结怎么去除,我不知道,所以我要试一试。”
驾云离开阴间的时候,方依土忍得五脏具焚也没忍住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她也不去擦,脚下驾云,天上的风带着的气味拍打在脸上。
泪水流了出来,和下界的冰霜雨雪和在一起,又被风吹干。
一切都会被吹干。
不多时,来到了京城,帝姬祠。
翟娘穿着一身红色软袍,带着王乾和金五娘,很有主母风范的迎上来,笑盈盈的望着方依土脸上的泪痕,风情万种的下拜:“主公。妾身恭贺主公。”
王乾和金五娘在翟娘后半步的地方叩拜在地,齐声道:“儿子恭贺母亲。”
跟在王乾和金五娘身后的十几名将领也施大礼,同声道:“属下恭贺主公!”
“都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多礼。”方依土掩去脸上的怅然和恼恨,箭步上前握住翟娘的一双玉腕扶她起身,有些无奈的轻轻笑了笑:“你们这是恭喜某大仇得报?”
翟娘嫣然一笑,她今日画了淡妆,淡淡的嫣红加在眉眼中的神采间,那光辉竟有些浓艳的魅力:“妾身说的这事主公您可不知道,老夫人来了。良儿等了这些日子,总算等到她老人家今世之身寿终正寝,立刻就接过来了。”
方依土被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一脸惊喜的说:“谁?你再说一遍!”
王乾和金五娘对视一眼,悄悄的笑了,笑的十分开心。
“您的母亲啊。”翟娘挽着她的手臂,亲昵而幸福的笑着,笑容中仅有几分女孩儿无拘无束的清澈和信赖,她笑颜如花,那么美,美的方依土十分感动。“您若愿意,老夫人只要在十年之内修成鬼仙,就能一直留下来。您若不愿意,见了老夫人和她老人家聊一聊,了却一桩心事再送她去个富贵人家也够孝顺了。”`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强推马志明——黛玉焚稿老视频霍树堂——忆真妃仅有音频
少马爷的白派京韵那真是一绝,有底蕴有劲道,我特爱听少马爷唱京韵,真有味儿。
霍老先生的东北大鼓是我的最爱,个人感觉比京韵跟对胃口,大概是因为我是沈阳人。这段忆真妃是强中之强,低沉婉转声声动情,把我听哭过无数次,东北感并不强烈,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是女人没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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