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见赶来的官兵越来越多,不敢恋战,便转身回房,身上只有一弓一箭,除此之外手无寸铁,如何对付外面这一百多人?忽见床上撑蚊帐的竹竿,心中有了主意。(凤舞文学网)
此时有的官兵已经到了楼梯口,只是害怕陆崖神箭,都小心翼翼地向前模来,走到一半便不敢上前,僵持许久,黑山耐不住xing子,“快上!怕什么。”
忽然陆崖从房内闪出身形,抬手便是一弓箭,虽然只拉了一下弓,倒有十几支箭she出来。将走在前面的官兵吓得魂不附体,想躲也来不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箭刚好she在腰间最柔软的部位,虽不致命,入肉有半寸多,好不疼痛。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竹竿从中劈开十几条。每一条都像似极细的箭枝。
黑山见状大喜,道:“弟兄们不用怕,这小子没弓箭了,一口气冲上去。”
虽然黑山这么说,那些官兵却也不敢冒进,心中均想,你自己不冲,却叫我们冲,虽然是竹箭,若she到眼睛上也得变成和你一样的独眼。
这些人正在迟疑,又一批竹箭she来,有的人躲闪,有的人用盾牌挡住,可还是有二三人中箭。官兵非但没冲上前,反而退回来几步。
黑山见手下人无用,心中大怒,亲自提刀来捉陆崖,陆崖大喜,正要你来,“嗖”的一竹箭she向黑山,黑山横刀去挡,将竹箭砍断,竹箭折断,可前段仍she中软肋。
黑山疼了一下,也不在乎,毕竟竹箭无法致命,怕者何来,他舞刀几个箭步来到门前,陆崖此时已退到窗边,黑山见陆崖跳窗要逃,便冲上前来探手去抓,哪知陆崖在跳窗同时,将双手反背,左手推泰山,右手拉弓弦,接着翻了个跟头跳出窗外,那支真箭却从背后she出,黑山猝不及防正被she中咽喉,当场气绝。
陆崖用这最后一支箭she死了官兵的头目,余人以为他仍有箭,加上当官的一死,更无人敢去追他。
此时杭州的雾更浓了,百步之内已无法看清对面来人。陆崖趁着天黑再加上浓雾,蹑足潜踪来到马棚,将大黄解了缰绳,飞身上马向城南疾驰。
众人只听见马蹄声起,待追出客栈再看,一条黑影风一样地钻进浓雾之中,再也无处追寻了。
因为刚才大闹灯会一事,桑哥下令全城宵禁,街上已无行人,偶尔有些巡逻官兵,哪里有大黄的速度快,因此陆崖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南城门。他先找了个僻静的胡同,远远向城门望去,只见官兵守备森严,任何人在今晚是休想出城了,也不知道几位同伴能否平安月兑险。若到了明ri一早,雾霾散去,想要出城恐怕更不容易。心中正盘算月兑身之计,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陆崖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原来是尹兰。
陆崖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他们没抓你吗?”
尹兰笑道:“他们为什么抓我?我又没打架。”
陆崖道:“那桑哥不是下令放箭she人吗?你能躲的掉?”
尹兰闻听有些生气,道:“还说呢,你们几个大男人有危险自己全都先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还好那些人都追你们去了,要不我怎么死的,谁都不知道呢。”
陆崖道:“我当时太匆忙,一时把你忘了,下次一定不会。”
尹兰道:“你忘不忘有什么打紧,我与你非亲非故的。我虽侥幸逃出来,但那李家文阁的掌柜可倒霉了。”
陆崖问:“怎么了?他们也没打架啊。”
尹兰道:“你丢的花灯上有他店里的图章,桑哥以为李掌柜和你是同党,把那店里的人全都抓起来了。”
陆崖道:“这可不妙,想不到会连累到他。我得想办法救他出来才行。”
尹兰白了他一眼道:“千万别去,你去了也未必救得出来,况且,本来人家不是同党,桑哥查不出所以然自然便会放了他,你若去救,说不定反而害了人家。”
陆崖却不这么看,他对桑哥的为人不甚了解,但对李恒却熟悉的恨,那人做事心狠手辣,当年为追查小皇帝的下落,杀光了整个庙宇的僧人。这次那李掌柜是否会被放出来,还真的很难说。不过尹兰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单枪匹马去救人恐怕于事无补。
尹兰在陆崖身后探头望着城门道:“你看我们今晚怎么出去?”
陆崖摇摇头,道:“难,原来你也是要出城。”
尹兰道:“傻瓜,我自然也要出去的了,只是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
陆崖道:“他与我约好在城南关帝庙相见,其他人都比我先走的,也不知道现在出去了没有。”
尹兰道:“应该偷偷溜出去了吧,这里不像打过仗的样子。可我们怎么出去呀?”
陆崖听她又问,只道她担心肖玉天找不到她,便道:“没关系,官兵不认得你,你等到天亮时城门打开,自然就出去了。”
尹兰道:“那你怎么办?”
陆崖用手挠挠头,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出去,经过刚才的事,我怕有人已经认得我了。你自己去关帝庙找你表哥就好了,不需担心我。”
尹兰道:“那怎么行,我得救你出去。”
陆崖一笑:“你救我?别逗了,你跟着我反而危险,等到天亮你便自己走吧。像你所说你我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完全不需要担心我。”
尹兰听他用“非亲非故”反驳自己,气道:“那我懒得理你了,本姑娘只好一个人走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陆崖听她说“本姑娘”,忽然灵机一动,道:“慢,我忽然想到了个主意。你可以救我。”
尹兰问道:“什么主意?”
陆崖道:“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引人注意,不如我打扮成丫鬟陪你出去。”他不禁想起幼年时曾假扮成女孩做向南的丫鬟之事,不禁脸上一红,好在天黑尹兰也没发觉。
尹兰看看陆崖,面目英俊,如若打扮起来或许真的可以蒙混过关,便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到哪里去找件丫鬟的衣服来?”
陆崖道:“我来时看到西湖对面有座温香楼,定是青楼,我们去那里偷一件出来。”
尹兰轻蔑地白了他一眼,道:“还道你初出江湖,却原来连青楼都知道。”
陆崖呵呵一笑,又挠着头皮道:“书上看的,却没去过。”
尹兰笑骂道:“你们男子就喜欢关注这些,你想去不成?”
陆崖道:“现在哪有心情说这些,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才好。”
尹兰道:“我可不去那些地方,要去你自己去吧。”
陆崖眼珠一转:“其实我也不想去,那里说不定也有官兵,不如我们回刚才对对子的地方。”
尹兰道:“李家文阁?你疯了不成,还敢回去?”
陆崖道:“你刚才不是说官兵把李掌柜全家都抓走了吗?那里正好没人,况且我们从那里逃走的,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回去,那店规模不小,里面自然有女孩子的衣服。”
尹兰心想不错,便道:“好,我们就去那里。”
陆崖刚要上马,却见被尹兰面露紧张神se,被她一把拉住,“小心,等等。”
陆崖以为她发现了什么,马上jing觉起来,四下看看并无什么异常。谁知尹兰却上了马,对陆崖道:“哪有丫鬟骑马的?给本姑娘牵着。”
陆崖哭笑不得,心想你要骑马给你骑便是,还使这等小心思。无奈只好低头牵马而行。
其实尹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和陆崖比较谈得来,虽然才认识不到一ri,却喜欢和他说笑。尹兰心想,也许这便是投缘?虽然和有些人朝夕相处,可心中却非常厌烦,和有些人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
她看着陆崖的背影,说道:“最后还是本姑娘救了你吧?”
陆崖前面走着,也不回头,笑道:“那先多谢恩公了。”
尹兰道:“我是女孩子,叫恩公?”
陆崖似乎自言自语道:“那叫恩什么?恩……恩,恩宠?恩爱?”
尹兰听这话不免有轻浮之意,若在平时有人这么称呼她,她便要生气了,可今ri陆崖这样说她却俏脸一热,不免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颊,道:“你快住口,留神看路,路不平呢。”
陆崖知道她又在讥笑自己的假名字了,但口气中已似乎带有些不悦,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不妥,怎么就出此轻薄之言呢?
二人这一路上便再未说话了,气氛显得很尴尬。路上仍有巡逻的官兵,那些官兵都打着火把,很容易便能看见,二人却走在黑暗中,浓雾又掩盖了二人的身形,大黄又很有灵xing,走的很慢,听见有人,便驻足不前,因此很顺利地便来到李家文阁。
折腾了半夜,守在门口的两个官兵已经打起盹来,陆崖将马牵到后窗,李家文阁也是二层楼的大商铺,二楼有个小窗户。
见后窗无人,陆崖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尹兰不同意,“我也要进去,外面有点冷呢。再说我一个人怪怕的。”
陆崖笑笑道:“好吧,我先上去看看,若无人再拉你上来。”
尹兰点点头,陆崖踩着大黄,想上一跃,用手拌主窗台,再一纵身跃进房内,房内果然无人,便探出头,又用马鞭拉了尹兰上来。
二人来到房内,翻箱倒柜搜查一通,果然翻出了几件丫鬟穿的衣服,陆崖找了件最大号的换上,勉强合身。
尹兰又为他jing心打扮了一番,擦胭抹粉,描眉绣唇,还在她头上插了根簪子,这样一来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陆崖是个男子。可尹兰仍觉得哪里不妥,围着陆崖转了一遍,摇摇头道:“还差一点。”
陆崖问道:“差什么?”
尹兰眼带笑意,指了指陆崖的胸口,“这里。”
陆崖立时会意,道:“这好办,你等着。”
说完,转身去了。等了一会儿,陆崖再回来时,已经酥胸峰起,手里还拿着两个馒头。
尹兰一下子就明白了,笑道:“想不到这馒头除了吃还能干别的呢。”
陆崖也笑道:“大小姐,快吃了吧,我用布缠了好几圈,这两个东西在胸前好不难受。”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馒头递给尹兰。
尹兰确实有些饿了,拿着馒头咬了一口,道:“多亏这李掌柜还给我们留了些干粮,否则今晚就要挨饿了。”
陆崖也吃了口馒头,道:“本来还有元宵的,但是太小了,放在这里不合适。”说话时指了指胸口。
尹兰扑哧笑出声来,没言语。
陆崖道:“现在出去还有些早,不如我们就在这等到四更天的时候再走吧。”
尹兰道:“也好,本姑娘还真有点困了,外面又冷又危险,不如就在这里小睡一会儿,你也要一起睡吗?”话刚说完,便觉得哪里不对,俏脸一红。
陆崖倒未多想,道:“你先睡吧,你是千金小姐,我是小丫鬟,自然为你守着。”
尹兰咯咯一笑,道:“那你可得jing神着点,我先睡了。”说罢,便伏在了桌子上假寐。
陆崖则在一旁站着看着她。不多时,尹兰似乎睡着了,身上披着的斗篷月兑落下来,掉在地上,她也不觉。陆崖拾起斗篷为她轻轻披上,二人离得很近,陆崖能感觉到她微弱的鼻息,如兰芷般轻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夜很黑,可仍能应约看见她一对长长的睫毛,一抹白se的轻纱罩着她下半边的脸。
这是什么样的脸呢?是丑还是美,是不是有条不愿人看到的疤痕?还是故意要隐藏自己的美丽?陆崖心跳得很快,安静的夜里似乎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他忍不住用手去拉那层轻纱,他的手越来越近,越近越轻,竟然有些激动,那手也不自觉的微微战抖着,便在此时,尹兰忽然轻声道:“你干什么?”
陆崖吓了一跳,道:“没……没干什么。”
尹兰坐起来,道:“你想看头我的样子,对不对?”
陆崖道:“我只是好奇,想……想……,若是将来再见到你,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得。”
尹兰并未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道:“你最好别看,我很丑的,没有鼻子。”
陆崖道:“我不信。”
尹兰道:“若是我真的没鼻子,你也要看吗?”
陆崖道:“我想看,就算你没鼻子,没下巴,没有牙齿,下半张脸全都烂掉,我也想看看,起码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尹兰嗔道:“去你的,我就那么惨。”
陆崖道:“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若明ri分别之时还不知道你的样子,岂不终身遗憾?”
尹兰道:“表哥说出门不许我给别人见的,再说我们若分别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呢,又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陆崖道:“我想要记得你的样子。”
尹兰沉思一会,道:“有机会的吧,现在天这么黑,给你看了,你也记不住。”
陆崖“嗯”了一声,便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二人沉默良久,尹兰道:“陆大哥,你也睡会吧。”
陆崖听她叫自己陆大哥,觉得心头一暖,调皮劲又来了,道:“尹妹妹,你怎么不睡了吗?”
尹兰道:“都是你,我现在不想睡了,防着你再来偷揭我的面纱。”
陆崖道:“绝对不会了,你放心睡吧。”
尹兰道:“我都说了不想睡了,现在不困了。陪我说说话。”也不等陆崖答话,继续问道:“你真的叫陆不平?”
陆崖道:“不叫这个名字,我姓陆,但是不叫不平,我的真名……,等我看到你的样子再告诉你。”
尹兰道:“很稀罕吗?你若不告诉我,我不给你看就是了。那我怎么称呼你?”
陆崖道:“就叫陆大哥吧。”
尹兰骂道:“想得美,我就叫了那一声,现在都后悔了,以后你跟着我叫你小贱婢。”
陆崖笑道:“好吧,你喜欢怎么叫随便你了,反正也就只当这一天小贱婢。”想到当年向南要自己假扮丫鬟,自己千不肯万不肯,可如今尹兰叫自己小贱婢,心里却莫名的欣喜,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尹兰见陆崖若有所思,便问:“又想什么呢?”
陆崖道:“以前有个女孩也叫我扮作她的丫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尹兰道:“哦,原来你早就扮过丫鬟,怪不得能想到这个鬼主意,那女孩是你什么人?”她虽然若无其事地问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酸意。
陆崖道:“不是我什么人,和你一样也是萍水相逢的。我只知道她是蒙古将军伯颜的女儿,叫向南。”
尹兰道:“蒙古人啊,蒙汉通婚不好的,汉人会受歧视。”
陆崖道:“谁要通婚了,认识她的时候才仈jiu岁大。再说十年不见了,也没什么消息。”
尹兰道:“所以你现在想她了?”
陆崖道:“哪有,碰到你才又想起来的,不然都快忘了这事了。”
尹兰问道:“你究竟为什么扮作她的丫鬟?”
陆崖将当年怎样与向南相遇的事讲了一遍,自然隐去了自己的身世。当说到自己光着身子躲在麦堆的时候,尹兰笑个不停,又说道自己父母已故,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尹兰又觉得难过,陆崖讲得生动,尹兰听得也仔细,似乎陆崖的欢喜便是她的欢喜,陆崖的悲伤就成了她的悲伤。
尹兰轻声地说道:“原来你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陆崖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也是孤儿?”
尹兰叹了口气,黑夜之中陆崖看不清她的眼睛,但也知道必然是非常凄婉的眼睛,只听尹兰幽幽地说道:“我也不算孤儿吧,当年江南遭难之时,我父母双双被害,后来遇到义父,义父把我带到了一间尼姑庙里寄养,他自己则领兵打仗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几年,一直没有义父的消息,那些ri子我便跟老尼姑学做一些女红,干一些杂活,偶尔还读读书,我到八岁时,便想估计我这辈子也就是个尼姑了,终ri与青灯古佛为伴,了此一生。哪知转过年来,义父兵败,把我接走了,还给我找了老师学习各种杂学。按理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可我总觉得他做事太……”
陆崖问道:“太怎么?”
尹兰又叹口气,道:“太……太霸道吧,不知道我这么说义父对不对,不过很多事情我是不能违背他的意思的,这些年倒好些,可大事我还是不能自己做主。”
陆崖问道:“什么大事你不能做主?”
尹兰幽怨地看了看他(自然陆崖是看不清楚她这种幽怨的眼神),说道:“没什么。本来我应该呆在家里的,这次表哥偷偷带我出来,义父不知道,说好了今晚上看完灯会就雇车回去的,可没曾想……哎,我回去定要被义父责罚了。”
陆崖问:“有什么责罚?打你?”
尹兰道:“那倒不会,不过会罚跪,时间长了也很疼的。”
陆崖开玩笑,道:“女孩子家教应该都很严吧,要不你别回去好了,以后跟着我。”
尹兰心中真的一动,居然想,不如我就不回去了吧,可又一转念,马上把刚才的想法打消,道:“说什么呢?我凭什么跟着你?再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丢下他不管的。就算责罚我也认了。”
陆崖道:“你只想着义父责罚,却忘了我的恩情,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了,你怎么报答我?”
尹兰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我救你好不好?”
陆崖只是一笑。
尹兰忽然便不再言语了,她觉得陆崖这人虽然涉世未深,但说话有些油腔滑调,适才又来揭自己面纱,似乎并非正人君子,可恼的是自己非但不讨厌,反有些高兴。
陆崖十年前便与辛不平在一起,辛不平比不了陆秀夫,他的心里满是仇恨,不会教陆崖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之类的章法,他教给陆崖的都是江湖异事,武功招数,兵书战策,而陆崖本身又不喜欢读儒家那一些书,因此对这些礼法似懂非懂,他心中只知道和尹兰投缘,心中实无杂念。
陆崖见尹兰不说话了,便问道:“你义父究竟是谁啊?”
尹兰故意装作生气道:“不想告诉你。”
陆崖道:“算了,我不要报答了,就当你救我的报答,我告诉你我的真名字,我叫陆崖。”
尹兰道:“你的名字那么金贵吗?谁想知道。”
陆崖一时模不着头脑,不知道尹兰为何忽然就生气了。他涉世本就不深,如何能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就算是老江湖,有几个人又能了解女人的心呢?因此,他也只好不说话了。
尹兰等了半天,见他不出声,反倒奇怪起来:“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崖道:“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金贵,但是你答应我别告诉他人,特别是江虎。”他这样说,但是他所虑的并非江虎,而是另一个人,如果江虎真的是江钲之子,如果陆秀夫尚在人间,如果这二人有关联,那我陆崖要如何去面对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父亲。
这次他说的很郑重,不像刚才的语气,尹兰也郑重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江虎?”
陆崖道:“不要问,好吗?你只需答应我。”
尹兰“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义父姓张,叫张世杰。”
尹兰说的很轻,即使陆崖之前早想到此节,此刻听来仍如同遭了雷击一般,虎躯一颤,站了起来,将尹兰吓了一跳。陆崖脑中飞快地思索,尹兰的义父是张世杰,江虎若真是江钲之子,那肖玉天莫非便是小皇帝赵昺?因此江虎才对他如此恭敬。想到这里,顿觉豁然开朗。
“那你义父现在何处?”陆崖又坐下来问道。
尹兰道:“义父现在苏州城外的轩辕庄,我义父是那里的管家。”
陆崖道:“那庄主便是你表哥了?”
尹兰道:“我表哥不在那住,他也不是我表哥,只是义父让我这么叫,他不经常来,那庄主是姓杨的。”
陆崖自言自语道:“杨庄主。”
尹兰道:“其实我们也是上个月才来的,庄内的人都神神秘秘的,庄主也很少在,他的生意太多,轩辕庄在苏州一带很有名的。”
陆崖想,是了,既然张世杰来到苏州,必然有大事,怎能以自己本来的身份示人?这姓杨的恐怕只是个掩人耳目的摆设,又或者安排在苏州的眼线,究竟谁当庄主都不重要,因为说的算的人不是他,而是张世杰或者肖玉天。也许我想的不对?这个张世杰与原来的宋朝太傅同名?不会,那江虎像极了江钲,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
尹兰见陆崖又在想事情,便道:“你这人真奇怪,老是想什么呢?”
陆崖望了望窗外,道:“你看,天快亮了,我在想等下我怎么跟你出去。”
尹兰也看了看窗外,道:“天哪里亮了?骗人,不过应该也快四更天了吧。”
陆崖道:“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趁现在走,等下天大亮就不好出去了。”
陆崖将换下来的衣服打了个包袱,便与尹兰出了李家文阁,那守门的两个官兵仍在打盹,二人轻手轻脚来到城南,城门刚刚打开,东方的朝阳还未露头,却把天边已经染出了一抹红se。尹兰紧了紧斗篷,觉得有些冷,回想起昨晚与眼前这位牵马的少年的彻夜倾谈,又觉得心中一暖,她不知道多久没与别人说过这么多话了。
这时却见陆崖牵着马在前面突然不走了。
尹兰问道:“怎么不走了?”
陆崖背对着她,道:“等下到了关帝庙,便要与你分别,我要回师父那里去,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与你见面。可我还没见过你的样子。”
尹兰闻听竟然心中一酸,若就这样分别,自己也不能再轻易出来,这辈子恐怕真的无法与他再见了,忽然觉得有些不舍,转念又想从我被义父收养的那天起,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何不在分别之前了却了眼前这个人的心愿呢?
尹兰轻轻地摘下面纱,然后对陆崖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转过来。”那声音细弱蚊蚋,口气却坚定异常。
陆崖转过身来,却看到一张美如天仙一样的脸,玲珑剔透的鼻子,带着笑意的嘴唇,再加上星星般闪烁的眼睛,此刻太阳露出了个薄边,朝阳印衬下,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纤弱女子,伫立在晨辉中,他看得醉了一般,他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动也不愿动一下。
尹兰道:“好了,看够了?”说着将面纱又戴好。
陆崖仍然看着她的眼睛,痴痴傻傻地说道:“怎么会看够?这一辈子也看不够。”
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夸赞自己漂亮,尹兰也不例外,尤其陆崖如痴如傻的样子,更叫她觉得开心,但她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义父和表哥都不愿意我给别人看见,你知道的。现在你看到了我,就算将来我们不再见面了,也要记得我的样子哦。”
陆崖仍然呆呆地看着她,道:“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只几个字,却说得非常真诚,尹兰不禁也有些感动,但转念一想,不忘又当如何?你与我注定有缘无份,在这一生中,你我只是路人罢了,即使此刻你对我有再多的情义也是枉然。
想到这,尹兰把心收了回来,对陆崖道:“看看能出去了不。”
此时天se又亮了些,一些人生意人在城门走动。陆崖一直低着头,牵着马,尹兰在马上高坐,就这样混在人群里面,眼看就要出得城去,忽然背后有人喊:“那两位小娘子不要走啊。”
陆崖、尹兰同时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