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小子其实也不是贱,他能容忍有本事的人,所以看见顾铭这个反应还觉得很有意思,他大大方方就朝顾铭伸出手:“哎,你还挺有个性,我喜欢,我叫张春天,咱俩认识一下吧。”
顾铭一侧身,躲开了张春天的手。
在刚才的斗殴中顾铭拼尽全力也只压住了一个,无奈露出整个后脊梁给剩下那两个人放开了招呼,这会儿也是浑身疼的不行,像是给人拆了骨头似的。
张春天今年十六,生个四角大脸,横宽横宽的,他虽然跟顾铭同岁,但由于只往横了发育,便比顾铭矮了一头,而张春天自己也认为他比顾铭小,理应当叫顾铭大哥。
也许是受他爸影响,张春天为人十分爱结交朋友,在学校和社会都认识几个小哥们,但顾铭这样的他从来没见过,物以稀为贵,所以他对顾铭很上赶着,也是真心想交他。
他一路跟着顾铭去诊所,影子似的在顾铭身边晃悠,然而顾铭在跟郑哲的相处中已经练出来一身无视别人的功夫,他的眼睛要么盯着诊所大夫找钱,要么就盯着大夫柜台上的一碟沾满盐粒儿的花生米。
张春天跟他聊半天,聊的口干舌燥,便起身跟找大夫要水喝,正好赶上那老中医内急在外头蹲坑,张春天找一圈也没找到,只好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来吃,试图从食物中摄取水分。
张春天刚吃上肠就发现顾铭忽然开始跟自己聊天,俩人聊的十分开心,彼此交流心事,分享食物,张春天发现顾铭这个人看着面冷,其实也挺好相处,尤其在吃自己带的好吃的上,一点也不见外。
即便如此,张春天还是很开心自己能够交到顾铭这样的朋友,他大概知道顾铭姓顾,在哪里工作,当知道顾铭是山东人的时候他很惊讶,张春天张大了嘴:“啊?你是山东哪里的?”
顾铭看见他那一舌头嚼碎的肉沫子,食欲全无,但不好翻脸,便绞着眉告诉张春天自己在哪儿。
张春天一拍大腿:“哎呀,顾,可巧了,我明年也要去那边上学,我爸说山东那边学生也不知道咋学的,整个省的高考成绩都高,我二大爷正好在那边的油田当领导,我爸寻思叫我二大爷帮着撘线儿让我去那边念三年高中,然后再回来参叫高考,你说我爸咋寻思的,他咋这么聪明呢……”
看顾铭不吭声,张春天又一拍大腿:“顾,既然你也是山东人,要是明年咱俩还好的话,咱俩一起去玩一趟呗,正好你探亲我旅游,多美啊。”
顾铭一抬手:“好,但你别管我叫姑。”
张春天跟顾铭把张春天带的好吃的都吃光后,小哑巴的吊瓶也打完了,他俩因为吃咸了,找蹲坑归来的老军医要了两碗水,分别喝的饱肚溜圆,又在门口告别。
张春天对着顾铭挥手,掌心一层江米条沫子:“你有空上我家找我玩啊,我家很好找,出了这门往西走,过十个路口往北瞅,北边一栋二层楼,院里两条大狼狗,那就是我家,我爸是混的,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你也别往出说。”
顾铭背着小哑巴挥不了手,只稍微一点头:“太长记不住,走了。”
张春天久久的望着顾铭远去的背影,不肯离开:“啧啧,真有个性,太有个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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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郑哲蹲在客运站大门口跟肖亮谈心事。
郑哲这个夏天被晒的油亮油亮的,精健的肌肉布一层热出来的细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刚剃了头发,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脸却不怎么精神。
肖亮看他蔫头耷拉脑的,很贴心的递上一根烟:“老六,咋了,干的不顺心么?怎么觉得你有点憔悴呢?”
郑哲不想说话,嘴上叼着烟,只是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
肖亮单手点了火,另一只手护着过去给郑哲点着了:“好久不见了,你就没点话跟你大哥说么,对了,我听说你跟艾金吵架了?你俩怎么回事?咋还闹上了呢?”
郑哲扔掉树枝:“啊?”
“唉,艾金挺伤心啊,那上火上的,一脸红疙瘩,老吓人了,我刚见着他还纳闷他咋让蚊子叮成那样呢,后来他跟我说他自己长的。”
郑哲用手蹭了蹭自己那一脑袋短毛茬:“哦,我忘了,都是小事,我没跟他生气。”
“这就对了,哥们之间么,有仇不过夜,”肖亮苦口婆心的劝他:“那什么,艾金不是在职高学裁缝的么,他妈上个星期刚给他买了一台缝纫机,这伙计天天在家做衣服,你去了给他带卷布,他肯定高兴。”
郑哲点点头:“行。”
“算了,你也别破费,你嫂子昨天新买了个窗帘,把旧的换下来了,你直接拿去给艾金行了,反正他也是练手,好布料给他也是浪费,”肖亮一脸痛心疾首:“他刚买缝纫机的时候给大家做了不少东西,那手艺啊,别提了,真是不咋地,他给我做条裤子,我刚穿一天就开档了,幸好里头的裤衩是我自己的,要不然可丢大人了。”
郑哲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欠着艾金的录像带没还,便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要不现在一起去?我没事,正好还有东西要给他。”
肖亮也跟着站起来:“行啊,我也没事,那先上我家取窗帘去吧。”
他俩一拍即合,郑哲随便借了个捷达,带着肖亮就往他家去,因为正好路过顾铭工作的地方,郑哲便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想着看看他,不成想却只看见个哑巴姑娘坐在门口仰头晒脸。
郑哲不死心,轻踩刹车,想多从门口过一会。
肖亮眼看着旁边骑自行车的老大爷赶超自己,便转过头去看郑哲:“这车怎么回事?没油了?”
郑哲没说话,失望的踩了油门,汽车嗡的一声窜出老远。
他本来没注意远处的人,可是要不是忽然从胡同跑出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把一个正在走路的人抗走,他也不会去看。
郑哲没看清抱走的人,他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开。
倒是旁边的肖亮来了一句:“哎,你看见刚才的那俩学生了么?”
“看见了,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看见你家顾小红了呢,但是太远了,我也不是很确定啊……”
***
顾铭最近心情比较好,他忽然觉得有了工作和朋友的人生如此充实,虽然刚认识张春天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过后还是有点开心的,然而就在他心旷神怡的过了一天后,麻烦上门儿了。
当时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就被冲出来的几个高中生拖到胡同里,胖揍了一顿。
顾铭像一头被围攻的小兽似的,盲目的朝周围踢打撕咬,但终究因为寡不敌众,被揍的五脏翻腾,还吐了一地的稀饭,但就这样那帮人也没有放过顾铭的意思,围上来一顿踩踏,直踩得他后来趴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顾铭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的响,本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不料身体却忽然腾空,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横着架起。
顾铭怕的浑身发抖,他还当那人是要把他举起来摔死,结果那人却只是把他抱在怀里,肌肤灼烫,雄浑的呼吸浪一样的淹没了顾铭。
顾铭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郑哲,就很放心往他身上靠,这一靠,刚才绷着的那股劲也就松了下来,整个人就睡过去似的失去知觉。
等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顾铭喉咙腥苦,浑身酸疼,他茫然的盯着天花板,辨认了好半天这是哪儿。
然而他看了很久也看不出来,刚想坐起来好好看看,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自己的右手也在一个人的手心儿里。
郑哲背靠着床头,一直维持一个姿势抱着顾铭,他下颌微垂,似乎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
实际上他一直都醒着,他眼看着怀里的小伙儿醒来,眼睛眨啊眨的,一会看看上面,一会看看旁边,等了好半天才等到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往自己这个方向看。
俩人对视良久,郑哲脸上挂着笑,却是胸中带火。
他其实非常生气,他不喜欢顾小红这个样,他始终都觉得他这样干净漂亮的孩子应该坐在教室里,可是顾小红不愿意,非常要跟自己的意愿反着来。
他抬起手在顾铭的脑袋上轻模了一把,:“醒了?喝水不?我看你嘴唇干的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顾铭觉得郑哲有点肿眼泡,他的嘴唇上还叼着一根烟,却明显的没有点火。
“你没带火么?”
“病房不让抽,我又不想出去抽,”郑哲俯,高大的身影笼罩了顾铭:“说话小点声啊,这屋里的病人都睡觉了,旁边的大叔刚才还打呼噜,这会都不打了,别再让咱俩吵醒了。”
顾铭不再说话,他闭上眼,感受着上面人轻微的动作,然后脖子让一温,一个带着重量的挂坠缠上了他的颈子,用手一模,是个圆溜溜的小东西。
顾铭模了一会,又举到眼前看:“这是你的平安扣。”
郑哲俯,在顾铭耳边压低了声音:“这个给你。”
顾铭想起他刚才的嘱咐,也说的很小声:“那你呢?”
“我再给自己买一个行了,这个好用,之前有人朝我们开了一枪,那子弹从我身边飞过去,我都听见动静了也没事,你收好,别弄丢了啊。”
顾铭的指尖玫红,不经意的慢搓那块翠绿的玉:“谢谢,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
郑哲闭上眼,嘴唇有意无意的蹭着顾铭的耳廓:“我也是头一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