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端王府出来,安成郡王就直接进了宫,皇上正笑呵呵的看着安濯郡王和安清郡王蹴鞠,两个人一人身边有四五个小太监陪着,在承德殿偌大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安濯郡王不如安清郡王身体壮实,跑了一会就累了,见安清郡王把鞠抢在脚下,羡慕的紧,便扑上来抢。(凤舞文学网)
小太监们哪敢拦,两个小郡王就这么争起来,皇上笑呵呵的看着没说什么,安成郡王已经上前把两人分开,把安清郡王提溜起来斥责:“你是做哥哥的,跟弟弟这么抢,害不害臊?在家里二弟是怎么让你的?”
安清郡王委屈的不说话了,安濯郡王抱着鞠乐:“还是大哥向着我。”
安成郡王对他也不纵容,道:“既是蹴鞠,那就得守规矩,哪有你这样上来明抢的,就是赢了,你觉得光彩吗?”把安濯郡王也说得不吭声了。
皇上大笑起来:“还是伯让会管人,这两个皮实的一上午差点没把屋顶掀翻了。”安成郡王上前给皇上请安,语气里也带着些责备:“皇祖父太纵容他们了。”
皇上笑呵呵的:“这是伯让能干,不然皇祖父哪能这么省心。”
这算是很高的夸奖了,安成郡王又问了两句皇上的起居,皇上很高兴,把两个束着手低着头不敢出声的孙儿打发去御花园里玩,自己扶着安成郡王的手进了西暖阁:“伯让来是有什么事么?”
安成郡王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刚才从皇叔那里回来,见了晏玉成一面。”皇上脸上的笑容立刻敛了几分:“依伯让看。这事有几分真?”
既问了几分真,那就是心有怀疑了,安成郡王笑道:“沧海遗珠这样的事,也只在戏文里听过。可没见过,景焕不是和晏家大姑娘订了亲么,听他说起过,晏玉成的生母是晏家大姑女乃女乃,听说这位姑女乃女乃闺名恪芳,打小也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学过来的,人也很聪慧精明,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爱如珍宝。一心要给她找个好夫婿,这才耽搁到了十六岁,谁知天降灾祸,晏恪芳居然有了身孕,任怎么问也不说是怎么回事,拷问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也都说不知道,皇祖父您想想,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家里莫名其妙有了身孕。可不是怪事一件?晏老太爷就这么一个闺女,到底心疼,见女儿失魂落魄的,也就不问了,好好地养起来,谁知晏恪芳生产时却一命呜呼,这事闹得大,府里上下都知道,原要封口的。晏老太爷说。本来就是丑事,再一隐瞒。还不知会猜度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命不许遮掩,旁人爱打听。就叫打听去,因此满江西几乎都知道这件事了。”
皇上笑道:“这老太爷还真是看得开。”
安成郡王笑道:“毕竟是大儒,心胸开阔,也是一片爱女之心,晏恪芳死后,晏玉成就被交给了晏三太太抚养,她当时正怀着晏家大姑娘,对出生丧母的晏玉成十分怜惜,晏玉成长大后,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世,晏玉成便照着辈分称呼舅舅舅母,就是外人跟前也毫不避讳的,别人要是问起来,便说晏玉成是自家姑女乃女乃的儿子,姑女乃女乃早逝,自己当亲儿子养的。”
皇上微微点头:“晏家毕竟清明磊落,若是一意隐瞒,反倒落了下乘。”
安成郡王附和道:“当初徐家和晏家结亲,一听晏玉成的身世,徐家还担心来着,有这么一位姑女乃女乃在前头,生怕晏家姑娘有样学样,可徐老太太说,晏家如此不畏人言,光明磊落,光凭这个,就值得结这一门亲,对晏玉成也很是喜爱。”
皇上颔首,道:“当初你皇叔的确离开京城一阵子,去了江西也未可知,这事等敏之回来了再做定夺吧,若真的是,也是好事一桩,毕竟你皇叔没有儿子,是朕心头的一块病啊。”
是,那就认下,不是,也不会怪责晏家。
安成郡王得了皇上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挑些宫外有趣的事和皇上说,把皇上逗得很高兴,道:“前几日太后身边的许嬷嬷来请安,说受你母妃之托去徐家教导你那个小媳妇,说她很聪明伶俐,许嬷嬷那样的人都夸赞了,太后心里痒痒的,原先还怪朕草草的给你定了亲事,如今也不说了,只说要见一见,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叫她进宫请安。”
安成郡王听皇上这么说,心里也很高兴,笑道:“若是成了亲,日日在老祖宗跟前伺候也没的说,可如今毕竟没过门,孙儿怕她脸皮薄,到时候害臊,老祖宗问起来,您可要帮孙儿遮掩几句。”
皇上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你倒是个护短的,这也就罢了,等过年内命妇外眷请安的时候带过来给太后瞧瞧吧,也不算违了规矩。”安成郡王笑着应了。
徐妙筠此时却在听徐沛凝和徐静含商议如何去看望杨太太的事情,杨敏之走前把杨太太托付给了徐家,徐老太太之前派人佯装杨太太在外头住时的邻居,隔阵子过去请安,杨家也没有人怀疑,可自打杨敏之走后,杨四女乃女乃没了忌惮,对杨太太也不好起来。
允国公府杨家,一共四个儿子,都住在一起,儿子下头又有孙子,零零总总一百多人,允国公即便欣赏杨敏之这个孙儿,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都照顾好,遂徐老太太再派人去杨家请安时,不仅没见着杨太太的面儿,连塞银子也打听不出来信儿了。
徐老太太觉得不妙,和徐沛凝道:“杨敏之在,杨四女乃女乃还有几分顾忌,他一走,可不变着法的磋磨人,杨四爷又是个昏聩的,靠他不中用,杨敏之把母亲托付给了咱们。咱们就得上心,得尽快见到杨太太的面儿才是。”
徐沛凝道:“先前在寺里倒是和杨太太见过两次,可也是当着杨四女乃女乃的面儿,如今忽不喇的上门要人。杨四女乃女乃定会疑心的。”
徐静含道:“杨家门房得了嘱咐,再去打听也是无用,看来要另辟蹊径了。”
徐妙筠出主意:“咱们不方便出面,我可以请囡囡帮忙,她和杨宛儿认识,杨宛儿还欠了她一个人情。”
徐静含好奇道:“这话怎么说?杨家不是端王的人么?唐姑娘认识她?”
徐妙筠笑道:“说起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杨宛儿有一次在学里突然来了葵水,裙子脏了也不知道,囡囡和她是互相不说话的。也懒得提醒她,又怕闹得人尽皆知了不好,到底心软,给她提了个醒儿,还答应谁都不说,杨宛儿很感激她,在学里也唯有杨宛儿不敢跟唐囡囡对着来,这次托她帮忙打听消息,想来不难。”
说着叫人去请唐囡囡,唐囡囡满口应下。要和徐妙筠一起去杨家:“说不定能带着你见杨太太一面。”
徐静含笑道:“杨太太没见过妙筠,还是我去吧。”
唐囡囡便和徐家两姐妹坐车去了允国公府的后巷。
唐囡囡叫人递了话,杨宛儿果真出来了,她因为季考不合格,被退学后便很少出门了,见唐囡囡来找她也是十分吃惊,见问起杨太太,这才道:“你们是说曹姨娘吧?”
杨太太是徐家人对杨敏之母亲的尊称,在杨家。上下都称呼她为曹姨娘。
唐囡囡道:“怎么?你认识她?”
杨宛儿不以为意:“她是四叔年纪最大的妾侍了。怎么不认识?素日里很少见面,四叔也不怎么搭理她。可人家有个有能耐的儿子呀,祖父都高看几分,四婶固然记恨。也不敢怎么样,可前几日四哥去了江西,四婶便要曹姨娘日日立规矩,昨日嫌她端的茶烫了,叫她去佛堂跪着思过呢。”
徐妙筠顿时急了,刚要说话,被徐静含拦住了,徐静含笑道:“说起来也是唐突了,只因上次我们随祖母去上香,偶遇曹姨娘,曹姨娘对佛经很是通晓,人也很讲规矩,祖母很喜欢,让她得闲到家里去说话,并不知道她是贵府的姨娘,昨天偶然想起来,说曹姨娘很难得,想请她过府说话,谁知去打听,门房都说不知道,劳烦杨姑娘出来,其实是为了对祖母的一片孝心,老人家好容易想有个人说说话,总要叫她如愿才好。”
唐囡囡连连点头,道:“这事也只能求你帮忙了,一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二来,杨敏之回来后知道了对你也只有感激的,举手之劳,你可是稳赚不赔。”
杨宛儿是大房的女孩儿,对于四房的事情多半是听在耳朵里就罢了,也不上心,如今见唐囡囡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松动。
其实她也听母亲说过,四叔,房里姨娘一大堆,整日没个正形,能有杨敏之这样的儿子,是他上辈子的造化,素日里便对杨敏之有拉拢之心,若是此番自己出手帮忙,自己欠唐囡囡的人情抵了不说,还在杨敏之跟前落了好儿,确实稳赚不赔,遂笑道:“小事一桩,交给我了,我是能把人带出来,可也得曹姨娘信我才成啊,不然只当我算计她。”
徐静含笑道:“我见过曹姨娘,我和杨姑娘一起吧。”徐妙筠担心徐静含,忙道:“囡囡也跟着,人多好办事。”
唐囡囡道:“这是自然。”
说着和徐静含一起随杨宛儿进了允国公府,独留徐妙筠在马车上等着。
此处是允国公府的后巷,十分僻静,可也方便了杨家的纨绔子弟为避免父兄长辈的责备,从这儿偷偷溜进府,大房的杨敏行,杨家的嫡长孙夜宿青楼,这会儿才溜回家,在后巷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也觉得奇怪,叫人来问,徐妙筠叫护卫答话:“我们家姑娘是来找贵府大小姐的。”
杨宛儿是杨敏行的胞妹,因此杨宛儿素日和谁交好杨敏行一清二楚,如今来了个没听说过的,自然也就起了好奇之心,非要问一问名讳,护卫的脸都黑了:“我们家姑娘芳名岂能告知。”
杨敏行是个跋扈的。越不知道越要问,又仗着是在杨家门外,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眼见着要闹起来。杨宛儿出来了,眼尖看到杨敏行,大喝一声:“大哥,你又闹什么?娘正问你呢!”
杨敏行闻言涎着脸笑道:“我瞧着是妹妹的朋友,想问一问,谁知他们如此无礼。”
杨宛儿气的要命:“既是我的朋友,那都是闺阁女子,你问什么?和你什么相干?回去我就告诉娘,让她打你。你日日在外头闲逛招这个惹那个也就罢了,连我的朋友都敢打主意……”说着要哭起来,杨敏行对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赶忙从后门溜进了府。
曹姨娘在后头跟着,瞧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幸而唐囡囡和徐静含都带了帏帽,不然叫杨敏行瞧见,是断然迈不动步子的。
杨宛儿对唐囡囡道:“府里有我呢,只管放心叫曹姨娘去,晚上叫人送回来就成。以后我们可就两不相欠了。”
唐囡囡笑道:“放心,本来就不欠,这次是我承你的情。”杨宛儿对唐囡囡的客气很是满意,看着马车走了这才回去。
徐妙筠在马车上暗暗打量曹姨娘,毫无疑问,即便如今曹姨娘脸上有些许沧桑和憔悴,也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儿,不然也不能让杨四爷费尽心思养在外头。
许是因为信佛的缘故,曹姨娘身上一股檀香味。人也显得很慈和。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松绿素面褙子,显得有些老气。看得出来在杨家过的并不好,不管杨敏之如何有出息,她总归是外室。就算认了回来,那也是妾,是姨娘,不可能得到多高的待遇。
徐妙筠偷偷打量曹姨娘的时候,曹姨娘也在偷偷打量徐妙筠,年纪轻轻的姑娘,花朵儿似的娇柔,穿着打扮比杨家的几个小姐都体面,脸上又是一团稚气,她并不敢搭话,可对徐静含却是熟悉的。
她也曾单独带着杨敏之过活了十几年,杨四爷那样的人注定不可能为妻儿遮风挡雨,里外还是她张罗,因此曹姨娘很懂得人情世故,和徐静含寒暄起来:“不是见了姑娘我还不敢相信呢。”
徐静含笑道:“杨太太别客气,叫我静含好了,这是我小妹妹妙筠。”
曹姨娘道:“可不敢当姑娘的一声太太,在府里都叫我曹姨娘,姑娘也这么叫我吧。”
徐静含有些为难,徐妙筠却笑道:“我哥哥和您儿子是好朋友,我们也算是您的晚辈了,叫您一声曹婶子好不好?”
徐静含忙笑道:“妙筠说的是,您不嫌弃,容我们叫一声婶子吧。”
曹姨娘知道是遇到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到了徐家,曹姨娘给徐老太太请安,徐老太太呵呵笑道:“变着法儿的请你过来,可别嫌失礼。”
曹姨娘谦虚了几句,徐老太太见曹姨娘虽然神色憔悴,可不像是受了大委屈的,也就放心了,和曹姨娘说起些家常话来,又留了吃午饭,下午又说了一会佛经。
曹姨娘见徐家变着法请她出来却没什么大事,心里也明白,这定是怕自己受欺负,接出来散散心的,说不感动也是假的,可曹姨娘也明白,徐家这么做全是看在自己的儿子面上,若不是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徐家能知道自己?怎么不见她们把和自己一样的什么王姨娘周姨娘接出来示好?
这是人情世俗,曹姨娘也没有清高到说徐家势利,人情如此,走到哪儿都一样,若不是儿子有出息,自己也不能被承认,儿子也不能认祖归宗,这有血缘的父母兄弟都如此,不怪别人那样。
曹姨娘一个人靠着杨四爷是养不活儿子的,杨四爷那个人,想起来来一趟,丢下几十两银子又跑了,半年难见一回面,靠他,母子俩要喝西北风去了。
刚开始时,曹姨娘靠自己做些针线活换钱贴补家用,好在除了自己和儿子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看门的老下人,并没有多少嚼用。
真正艰难的是儿子长大以后,念书要钱,学武要钱,男孩子吃得多,一天三顿不能凑合,个子窜的快,衣裳半年就得换一次,这些都是不能省的。
曹姨娘无法,这才开始拿出积蓄和左邻右舍搭着伙做买卖,她不懂生意,就入干股,有时候赚了,有时候也会赔钱,捉襟见肘的日子也不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杨敏之从小就聪慧,也懂得心疼人,于学武上有天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一日间断,后来又一气考上了武秀才,武举人,武进士。
见儿子有出息,杨四爷又来的多了,家里的日子也好些了,可最终没瞒过杨家的人,允国公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见儿子孙子都不成器,突然多了个武进士孙儿,高兴地不得了,立刻叫接进府,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