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姜训心中顿时酸涩无比,就是知道高处不胜寒,才想要抓住这唯一的一点温暖,将她放在身边再不放开。(凤舞文学网)冰@火!中文
可惜,我以江山为聘,你却避如蛇蝎。
明明想要给你最好的,偏偏是你不想要的,还有比这更让人沮丧又绝望的事吗?
可是要放弃一个心心念念的人是多么困难又残忍的事,即使她曾经是偶然插在心上的一根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根刺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有谁能抛弃自己的骨头,放干自己的血,没有了它们又怎么能活下去?
对坐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夕阳西下,一室光华渐灭,一如有人心中的火焰,熄灭无声。
暮色落下,姜训脸色惨白的从锦垫上站起来,俊朗的脸上一派灰白惨然,她走了,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大块,如今他所剩的坚持也被楚尘桓一番话击碎了,这空缺就再也补不上了。
他步态踉跄地走出茶厅,在外等候的宫人忙上前扶住,看见他们自从登基以来就冷静自制的新皇脸上那遮掩不住的浓浓哀伤,惊愕地不知如何是好。
春寒料峭,楚尘桓静心平气地品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清茶,那对主仆离去许久,他仍然能感受到这一室弥留的伤情味道,末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姜训病了,那日从楚尘桓处回来,一回宫便觉得胸闷难忍,他用参汤送服了两颗金丹缓解了不适,到了晚上却又从梦中惊醒,头疼欲裂,御医赶到时他正伏在床上剧咳不止,到后来竟然咳出了血。
从小伺候他长大的老宫人拿着染血的手绢,忍不住老泪纵横:“陛下,那妖道可真是害苦了您!”
姜训二十不到时出宫闲游遇见一个道观,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直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不够,门前排队等候的人一直排到了街上去。姜训好奇,便向一旁人打听缘由,云观中有一神人,已年过八旬然面相却如四十,在门前围着的便是来向他寻丹问药的人,日日这般,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姜训甚以为奇,回宫后就派人悄悄将道人接入宫中闻讯,那道人言自己十六岁时曾经搭救了一个被狼咬伤的道人,伤愈后道人教给他一种炼丹秘方,常年进此丹药可得永葆青春。姜训闻言也开始服食其所炼丹药,如今十年过去了,面貌虽无变化,近年来却总觉得身体虚弱大不如前,如今御医道他底子早已经被掏空了,内虚外显毒入心肺,怕神医出世也无力回天。
姜训心中一片清明,吩咐左右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只让御医开了几副温补的药压制病情,便重新垂首忙于政务。
姜戎的府上也罕见的一片清净,他从公主府回来后就下令斩杀了府上所有的歌姬舞姬,如今府上空空落落的,下人们服侍起来更加如履薄冰,殊不知这天什么时候就变了。
这样诡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了,东夷军队攻城的那天,姜戎正在府中一个人喝酒,听闻姜训的军队正与东夷在城门前厮杀的消息,他难得的笑了,一个时辰后他起身踢开面前的酒壶,信手将酒杯甩在墙上摔碎,眼里露着几分邪气,吩咐左右道:“打开城门。”
光在城门口打有什么意思,打开城门,看你姜训还能撑多久。
安插在姜训军中的奸细接到命令速速斩杀了来不及阻拦的人,很快晋邺城的大门便被徐徐打开,外面厮杀正酣的兵士见状以为是皇帝让退入城中防守,待入城后才发现并没有关闭城门的意思,当下议论纷纷,以为皇帝打开城门是因不敌东夷要开城弃降,一时军心大乱,再无心与敌人纠缠,纷纷弃甲逃窜,留下来浴血奋战的也因势单力薄,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姜训的军队瞬间被消去了大半,所剩的唯有驻守皇宫的守卫军,也是他所能调用的保卫北江的最后一道屏障。
新皇在病床上下了旨意,所有驻守皇宫的守卫军调离抵抗东夷大军,调走守军皇宫就变成了一个孤城,所有的也只是二十个守护他安全的护卫,一旦失守等待他的便只有两条路:受降,或者是死。
前者绝不可能,后者他赴之从容。
“殿下,东夷大军快要打入皇宫了。”
“怎么会这么快?”姜戎的酒瞬间醒了一半,皱眉问道“他的后援没到?”
“没有后援,公主令是假的!陛下所有的兵都在晋邺城里,如今只剩下皇宫那支,眼看就要被攻破了,而且属下刚刚证实,我们军队中有近三成的人早已被陛下收服,如今他们已经接令离开营地与东夷军交手了!”
这下另一半酒也醒了,姜戎一咕噜从毯子上爬起来,急声道:“快打开密道本王要出城!传令下去,军队进攻!”
姜训啊姜训,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倒是我小看你了。姜戎咬牙,快马加鞭向军队驻营而去。
有了姜戎军队的加入,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发生了变化,东夷大军虽然勇猛,接连大战早已元气大伤,比不得姜戎的军队士气高涨,作战勇猛。军队与皇宫守军两面夹击将东夷军控在城中,一时死伤无数。
傍晚时分,姜戎一身戎装站在城楼上,见城中硝烟四起,打着“戎”字的大旗在大半个晋邺城中飞扬,如今这情势,是再也没有姜训的位子了,他这个皇帝总算做到头了。
姜戎在夜风中微微冷笑,袁横束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回身眺望城外远方漆黑的夜,一脸莫测神情。
皇宫中。
姜训甚是平静地听着来人战战兢兢地禀报形势,淡淡地应了一声,让他退下。
“来人,给朕更衣。”
玄色的龙袍上飞腾着九条金红色龙纹,冠冕朱坠后,他的俊朗的面容更显庄重威严,尊贵无比。
千秋殿中空无一人,微弱的灯光中,姜训如同登基那日一般缓慢而庄重地一步步走上白玉石阶。
一路紧紧攥在他手心里的一只荷包,那是紫陌初学针线时制成的,阵脚歪歪斜斜的绣出了一朵荷花图样,后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好看,便负气让人丢了出去,从此就再也不做针线了。
他在窗外捡到了这只荷包,小心翼翼地收藏着直到今日,如今也成了她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姜训将荷包小心又庄重地放在龙椅一侧皇后的位子上,转身立在高台上,拂袖落座龙椅。
没有群臣叩拜,没有山呼万岁。
他挥手向空空如也的大殿,朗声道:“紫陌,这是我给你的江山。”
大殿空旷的能听见他的回音,无人回应他的话。
是啊,江山又如何,在她眼里都是不想要的东西。
千秋殿上灯影幢幢,一缕夜风无言而过,留下满殿的寂静让人心寒。
姜训安然坐在那里,与一只荷包比肩,直到看尽这世事间的最后一点繁华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