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见到狄英,并没有直说来意,毕竟是隐秘之事,讲事情有时候也要看环境,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说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再说,他平日是有些粗枝大叶,但某些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
在含蓄了一阵之后,张捕头发现狄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并且沉默了许多,显得心事重重,没有像往日一般见到他就高兴,问长问短,诉说自己的烦恼,在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人之类的,这更让他没有一下子将来意说出来了。
又扯了几句闲话,张捕头学着朱应突击审问犯人的方式,突然发问:“狄英,你似乎有些心事,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困难,有事就直说,我们师徒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用得着师傅帮忙的就说一声。”
“没……没什么,我没什么……困难。”被那么突然发问,狄英是个憨直的小伙子,才二十出头,心思也简单,一下子就结巴起来了。
张捕头顿时笑了,“你看你,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别瞒我了,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不是有事我看不出来?是不是把师傅当外人了。”
“没……没有。”狄英一开口又结巴起来,最后实在是不好意思的模模头,憨笑道,“师傅,真没有,我是说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被我们统领训斥了一顿,说是在王府做侍卫,要的是身手。不是嘴,我这个人就喜欢多,该说的不该说的把不准,要我多做事少,我这不,正学着,嘴巴不要那么多,所以,也不是故意要瞒着师傅你的,这是我的毛病。不好意思对人说。”
张捕头当然能理解狄英的顾虑。他自己也曾经是王府的侍卫,自然知道规矩,不过有时候人总是容易忘记一些事情,只觉得自己是好心。就不算是外人。
现在狄英那么一说。他才觉得自己是有些坏了规矩。狄英是个小伙子,年纪轻有些不懂轻重,嘴巴不严。但他不一样,他算是府内的老人了,更应该守规矩,哪怕一开始是狄英主动提的,他也该提醒狄英,除非上头允许,否则这事不要随意透露出去,就算是上头默许的事,职位低的,能少说一句是一句,狄英上头还有上头,除了王爷和王妃,别人是没有权利破坏规矩的。
见张捕头久久不,狄英顿时愧疚,他又说多了,刚才那些话不该就那么直接说出来的,好像是责怪师傅的意思,就赶紧又解释,“师傅,您可别误会,不是说不您,也不是说您现在是外人不该跟你多嘴……嗨,瞧我这张嘴,真是说多错多。”
“师傅明白的,规矩毕竟是规矩,你年轻一时忘记了,师傅也不提醒你,倒是师傅的错。”张捕头看着狄英,叹了叹,这才道:“师傅也跟你直接说了吧,这次来还真就为了你上次说的那刺客的事,不是师傅要打听,只是我们府尹大人有了些线索,是关于那个刺客的,具体的,上头的事,府尹大人也没跟我细说,这事王府没有报案,府衙也不好明察,知道我跟王府有渊源,我们府尹大人就打发我来问问……王府是否还要查下去?不过这事你也做不了主,就悄悄问问你们统领。”
“好,师傅,您坐坐,我这就去问。”狄英一听说是关于刺客的事,顿时也觉得是事关重大,当即坐不住了,急匆匆就要出门去问。
“狄英……”张捕头唤住了他,道,“你看你,就是冲动了不是,这事也不着急,府尹大人查到的只是一点线索,你询问的时候要一些,别当着许多人的面去问,背过人悄悄问。”
“为什么?”狄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要说这是在府外乱说是不妥,但府内兄弟应该没什么吧,这件事大伙还在查的,并且兄弟们都知道,现在有了线索,大家应该很高兴的。
张捕头摇摇头,“你看你,就叫你凡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只凭借一腔蛮力,你想想,只是一点线索,没头没脑的,要人人都知道,议论纷纷的,本来已经渐渐平息的事,可能又要起波澜,王府里那么多兄弟,兄弟还有家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能是一件好事,就这件事来说,敢入王府别院行刺的定然不简单,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我们做侍卫的,只是维护王府的安全,追查之类的事,不是侍卫的职务范围,这件事也不好明面上说,所以才叫你悄悄的去问的。”
狄英有些不敢,动脑子这样的话从张捕头嘴里说出来,以前张捕头教他武艺的时候,只说做人要诚实,做事要认真负责,切不可为了一时的利益或者明哲保身而敷衍了事,可现在却又是这样一番说法。
“去吧,记住我说的,不要着急。”张捕头再次叮嘱狄英。
狄英这才慢慢出去。
找到了侍卫统领丘胜,正巧丘胜今日轮休,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武,见狄英进来,以为是来找他喝酒的,还很高兴。
狄英记住张捕头的叮嘱,看四下无人,这才悄悄的告之了丘胜此事。
丘胜一听,脸色就变了,知道事情重大不敢有所耽搁,问清楚之后,立即见了王爷,没过多久,就回来,告诉狄英,王爷知道了,让他不要声张,自有处置之法,为了避免狄英乱,他还再三叮咛,事关重大,千万不要乱说出去。
师傅跟统领两人都再三叮嘱,狄英哪里还敢乱。
回去告之了张捕头,张捕头见目的达到,之后的事就不是他能控制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没有追问别的,回去复命了。
……
当夜。连御风来到苏宜晴房中,夫妻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连御风才柔声道:“这段时间……你还好么?”
苏宜晴轻声道:“要看哪一方面了,身体还好,其他的也就这样,有话你就直说吧。”
女人的直觉,连御风今夜来,不是想要缓解夫妻关系的,定然是有事。所以她也不想要费心事猜测。相互试探,直接询问。
连御风暗暗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说了,听闻,前段时间府上闹了刺客。你知道那刺客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人指使的么?”
苏宜晴看着连御风的眼睛。慢慢道:“我不知道。”
回答得干脆直接。连御风沉默了一下,又道:“可是我直觉,你知道。”
“好吧。就当我知道,但我不想说,你想怎样?”苏宜晴这句话,有些挑衅的意味了,大概压抑了许久。
“我只是关心你,当然也关心府中的安全。”连御风长叹了一口气,语调更加柔和,“毕竟这刺客一击不成,可能还会有再来一次,下次未必就那么幸运了。”
面对这样的连御风,苏宜晴心也有些软了,低声道:“我不想说,我以前就说过,有一些事情,我不想要说,你不要逼我。”
“与你的有关?”连御风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有些许危险的光芒闪过。
苏宜晴捕捉到了那一丝光芒,她也曾流落江湖,在战场中弑杀过,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带着杀气,这个男人动了杀心,就不知道此刻他想要杀的是谁,一瞬间,她觉得累了,不想要再这样提防下去,干脆直接点头承认,“是的,不过我不想说,其实有些事若是不说穿,可能还好,说穿了,反而让人难以接受。”
“比如呢?”连御风这次似乎也是铁了心的要追问到底了。
苏宜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道:“比如,你我的姻缘,有太多的巧合,像是刻意安排的,以你的行事作风,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么?我就那么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轻易接受了,也不再追问什么。”
“我说过,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可以接受。”连御风声音更加柔和,“你也说过,我对你是真心的。”
“可你我终究不是普通夫妻,彼此牵涉太多,以你的身份地位,我就那么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点都不怀疑么?”苏宜晴连番追问。
“那你呢?”连御风反问,“既然有所怀疑,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嫁给我?凭借你的本事,你大可以再一次的消失,我记得你当初也是犹豫了的,可最后还是答应了,为什么?”
苏宜晴怔了一怔,当初她是累了,不想要再过漂泊的生活,还有,她对他也是动了心的,加上周太的威胁等等原因加起来,她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没有很多事情没有确定之前,她不想要把周太说出来,万一事情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那么以连御风的行事作风,必然会想办法对付周太,或者说对付周家的人,而周太也不是寻常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更有可能两败俱伤,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看到苏宜晴不,连御风才道:“推己及人,既然你有你的苦衷,我自然也有我的顾虑,我们也曾经有过约定,不过问对方不想说之事,可现在不是我要追问,而是这件事危及到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不得不追问,不瞒你说,燕城府尹朱应派人来传话,说是抓到了当初的刺客。”
“朱应说抓到了刺客?”苏宜晴有些不敢,第一反应,难道是抓到了苏宜荣她们?
“你觉得不可能么?”连御风目光仿佛要看透苏宜晴的内心。
苏宜晴指甲暗暗掐紧了肉里,半晌才道:“既然朱应说抓到了刺客,你们就审问好了,我不想要管太多,这不是女人该管的事。”
“你觉得审问好么?”连御风顿了顿,“我是问,是否会审问出一些你不想要让人知道的事?”
“也许吧。”苏宜晴有些疲倦道,“就算这样,又能如何?当初我曾经担忧过有朝一日我的身份被揭穿,会不会连累你,你说你有办法应对,现在最差的情况大概也就是这样,我不想要解释过多,更不会为了守着自己所谓的秘密而做什么。”
“可是,你不觉得若是真有什么会被人审问出来的事情,你的丈夫就应该事先知道,这才有应对之策么?”连御风声音里透出了些许的不满。
“你的应对之策,除了杀人灭口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苏宜晴冷淡的讽刺。
连御风皱紧了眉头,道:“我是真的关心你,关心我们这个家。”
“你关心的太多,利益当头,若是非要舍弃一样,我很怀疑,你最先舍弃的是什么?”苏宜晴终于说出了内心最大的不满。
其实长久以来,打破她们之间信任的就是,他可以将自己的亲骨肉换掉,却把她留在了这里,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留在这里也有危险么?
若是他不想要做什么,又何必怕孩子留在这里会有什么事?若是真有什么不臣之心,那么她就也有被作为人质的可能性。
又或者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面对他那么多政敌,还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想要搅浑水,难道他就不担心她的安危。
她他对她还是有真情的,只是这份真情跟他的宏图大业比起来,是否就显得微不足道呢?
再加上对于两人的重逢起了怀疑之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存疑虑。
再这样的心情影响之下,她很难再以平常心来面对他,心中的秘密,她的,她心底里最深的恐惧,又怎么能对他诉说呢?
前世,她看过一本是,关于一个社会学家做的调查,说是很多夫妻婚姻失败并不是他们之间没有了爱情,而是他们不明白,选择一桩婚姻等于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若是生活方式能合适,就算没有爱情也能将这桩婚姻维持下去,可若是生活方式不适合,那么再深的爱情也会慢慢被不适合的生活方式消磨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