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座冰冷的宫殿,直到坐上了定王府的马车,苏宜晴缓过气来,望着对面的男人,有心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
马车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马车在行驶,车厢里却仿佛连空气都一片凝固,连御风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直望着苏宜晴。
苏宜晴却没有在望着这男人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眼神很有欺骗性,又或者说人是会变的,哪怕是再不想,也会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总有一些不想要舍弃的东西在恶劣的环境中被舍弃。
回到王府,两人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苏宜晴一个人独自回房的,丫鬟婆子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多说多做什么,就任由她那样独自一人坐着,也不更衣也卸妆。
苏宜晴呆坐了大半夜,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只觉得累得慌,却根本不想要休息,后来觉得脸上似乎绷得紧,或者说全身都像是透不过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还画着厚厚的妆容,穿着华丽衣裙以及满身沉重的首饰,这些东西都压得她透不过起来。
当下她也不招呼丫鬟了,自己动手卸妆,摘下那些沉重的东西,最后打开衣橱随便拿了一件看起来最朴素的衣服换上,这才觉得稍微轻松一些,但还是觉得有些闷,就想要出去走走,天也快亮了,也许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会好一些。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环境越是恶劣就越要自己保重自己。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指望谁来珍惜你?
不想要惊动下人,苏宜晴便从暗门出去,谁知道一出门,就先被站在外头的人给吓了一跳。
此时天空要亮未亮,雾气很重,视线一片朦胧,猛然见到一个人站在树下,苏宜晴先是吓得倒退一步,接着才看清楚。那人是连御风。她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再仔细一看,连御风的头发和衣裳都沾满了露水,应该是站了很久。
双方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连御风先开口道:“你要去哪?”
“你认为我会去哪?”苏宜晴心里有气。也不是有意要呛谁。月兑口而出。
“不告而别一向是你的作风。”连御风眼眸微暗,“我一直没有能让你相信过,对么?”
苏宜晴又一次觉得可笑。在明确了要娶侧妃,违背了当初的承诺之后,这个男人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又或者,他觉得只要把人接进府里,像过去那些女人一样,就丢在角落里不理不睬就不算违背承诺呢?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所承受的压力?他一个男人,可以躲开,上朝或者去应酬,三五个月不回府也是常事,哪怕是留在府里,只要他不愿意,谁还能缠住他不放?整个王府分为内院外院大得几天逛不完,就算是她这个正妃,无事的时候也不可以想要逛到哪里就逛到哪里,他不想要见的人可以不见,所以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不一样,她躲不开逃不掉。
别说到时候姓容的女人会找各种由头来麻烦她,一天一个花样,或者委屈求全装可怜,又或者到处专营笼络人心,还有容家那些大大小小的亲戚也会找各种借口上门,她能避而不见么?就算能避,她一个堂堂正妃,要躲一个侧妃,怎么也是输。
她不愿意过这种争斗的生活,这种争斗没有绝对的胜利者,一不小心被逼急了也会有迷失本性的时候,这一点她已经有过一次体会了,她当初就在盗匪的追击下,动过了杀芯儿灭口的念头,并且付诸行动,万幸的是那一次芯儿并没有死,所以她不算铸成大错,但事后仔细想一想,却捏了一把冷汗,一旦芯儿真的死在她手里,她后半生真就无法回头了,要么继续沉沦下去。
苏宜晴的沉默让连御风黯淡的眼眸似乎燃起了火焰,眉宇间有很明显的怒气,整个脸色都变得铁青。
苏宜晴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不免有些胆战心惊,这就是他的另一面么?从认识他开始,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像是从来不会发脾气,虽然知道这是他的一个面具,用来迷惑世人的面具,毕竟能够统帅三军上过战场的人内心绝对是心硬如铁,可如今这样暴怒的样子,还真是让她觉得意外。
“我猜猜,这回你又想要逃到哪里去?回大荆,还是再去另寻一出世外桃源重新开始?”连御风上前一步,几乎是逼近了苏宜晴的脸庞,苏宜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苏宜晴还是一句话不说,她无话可说,明明现在违背承诺的是他,他却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像错的是她,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来人!”
连御风轻喝了那么一声,立即有几个黑衣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
“从现在起,你们几个就在这座院子里保护好王妃。”连御风说完这句,看都不再看苏宜晴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好一会,苏宜晴才反应过来,在这座院子里保护她的意思就是她被软禁在这座院子里了么?
是怕她再次逃跑让他丢脸,又或者怕她去找谁的麻烦惹出是非来让他收拾烂摊子?
这人一旦扯下了温柔的面具,露出的就是一张狰狞的脸孔么?或者这才是连御风真实的性格,以前只不过是没有必要,有必要,他也可以对她很狠的。
……
定王将迎娶侧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燕城的大街小巷,平民百姓是不关心这种事的,在他们眼中,有钱人三妻四妾是应该的,更何况是一个王爷,后院没有佳丽三千,三百也得有,所以多一个侧妃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对于跟定王府有所往来的人家来说,这是极为让人震惊的,个人反应不一。
蒙家。
蒙夫人对着进门就唠叨个不停的妹妹真有些无奈,她知道,妹妹对于之前妹夫官位的事对小福颇有怨气,此时名为关切,其实多半是幸灾乐祸。
自己儿子的事已经够心烦了,蒙夫人哪里还能顾及别的,再说定王府也不是她能插手的,另外别人不了解小福,她确是了解的,这不是一般人,跟连御风之间的牵扯也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
忠毅候府的小姐出身再高贵又如何?进了这定王府的大门,名为侧妃,实际还是个妾,得在小福面前伏低做小,更别说小福掌管定王府中馈那么久了,想必早就将府内上下人等全部收服了,侧妃进门,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虽说豪门大家关系复杂,那忠毅候府的小姐更是出名的能干,但这能干想必也仅仅是对于一般的内宅纷争来说的,定王府可不是一般的高门大户,普通大户人家惯用的那些手段在那可实战不开。
侧妃想要在定王府站住脚,除非有定王的支持,但这定王又不是傻了,捧一个侧妃上来跟自己育有嫡子的正妻斗,弄得家宅不宁。
所以她推断,这侧妃的下场估计不如之前那些被送进定王府的美人,那些无名无分的美人还能有别的路走,会审时度势的,无论是自己求去还是听从王府的安排,都不会过得太差,闹不好还能因祸得福寻到另一个好的归宿,小福这人也挺擅长做这种能够笼络人心又得到虚名的事。
“姐姐,不是我说你,虽说小福不是你亲生的,但有时候该劝的还得劝劝,做女人,还是得大度些。”董夫人看蒙夫人心不在焉,似乎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提高了声调,“姐姐,你别不在意,看看王侯宅第里的贵妇们,有几个像她那么不能容人的?上次奉旨出城,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把府里那些歌女舞姬全部都送出府去,别人都在背后嘀咕呢,这歌女之流不过是一个玩物,怎么能那么认真呢?更别说那些家室清白的美人。”
蒙夫人道:“小福那时候是一片好心,定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留着那些姑娘虚耗青春,平白耽误了一生,女子最好的年华也就短短两三年而已,仔细打听一些那些女子现在的情况,那个不比留在定王府做歌女强?更别说府内一些丫鬟美人,有的还嫁给了富商做正头太太如今也是有儿有女了,这点外头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都跟你说过好几回了。”
“姐姐啊,我也知道侄女可能是好心,不过不能不顾及人言吧?”董夫人被蒙夫人那么一说,脸上有些讪讪的,随即又道,“最重要的是定王毕竟是皇族,就连宫里也有人盯着,这不,听说是宫里的娘娘也看不惯小福的这种所为,这才安排侧妃的,诶,要我说,当初要肯接纳别的出身低微的妾室,把位置都占满了,宫里就算再想插人进来也没地啊,这下倒好,把兔子都赶跑了,倒给饿狼腾地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