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高速上疾驰了六个小时才到了g市,天才蒙蒙亮,黑夜的黑正一点点慢慢散去。(凤舞文学网)高舜扫了眼窗外的景象,将他旁边的二木给戳醒。
“到了。”
“舜哥……”二木睡眼惺忪地坐直了身体,脸上微赧,顿觉比起高舜来,自己对汪洋的哥们情谊差得远了,“你一夜没睡啊?”
高舜还维持着二木迷迷糊糊睡过去时拿着文件想事情的姿势,他看了眼二木,淡淡地道:“你在我家门前没日没夜守了两天,撑不住睡过去再正常不多了。”
二木听高舜给自己找的理由,心里微微松快了几分,脸上对高舜更是敬佩了。
“舜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二木看着车已经进了市区,正在街道上左绕右绕的,现在才想起来要问高舜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把汪洋捞出来。
高舜没有吭声,手里模着一样别针大小的东西,沉吟半天,还是把那样东西塞进口袋里,随手卷起文件,对前方的司机道:“到市公安局去。”
二木疑惑,“舜哥,你觉得汪洋会在那儿?”
高舜低沉地道:“这种事件,不管在g市哪个区犯的,抓捕后都会移交到市局。”
二木听了,张了张嘴,想帮汪洋辩驳几句,绝对不是汪洋干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这种空口白话很苍白无力,便只复杂地看了一眼高舜,不再吭声。
高舜忽然瞥他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不是他干的。”
二木惊喜地望高舜,“舜哥……”
高舜抿嘴,不愿多说,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市公安局门口,还没到上班的点,但是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值班。
高舜带着二木下车,数了两千块钱给司机,司机愣了一下,“我们说好一千就……”
“师傅,麻烦你等我们一下,今天大概还要继续用你的车。”高舜解释。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那也不用这么多……”
“师傅,你拿着,后面事情多,跑得路肯定不少,如果事情办得快,回程我们肯定还得跟你的车回去,到时候车费另算,如果事情办得慢,多的一千块就当今明两天的车钱。”
高舜的这种爽快劲儿,让驾驶座上的光头司机顿时笑开,“那行,你们进去吧,我在这等着。”
高舜转身带着二木进里面,一路问道局里的重案组来,二木至此才真切地感受到,汪洋这回是载大了,以往他们在外面干得再多混事,最多也就是被片警儿逮住训几句,这回汪洋的这事儿居然连重案组都成立专人小组了。
负责接待的人看到高舜和二木的时候挺惊讶,两半大的孩子模到他们这里来干什么?
结果一听来意,顿时严肃了表情,呼啦啦喊来几个正捧着大碗吸溜吸溜吃泡面的汉子,指着高舜说道:“这两人是来找前天被送进来的那个小黄毛儿的。”
其中一个穿着制服裤子套着白汗衫,没穿制服衬衣的汉子刷地一下放下了碗,目光如炬地看向高舜和二木。
高舜和二木不约而同怔了一下,二木怔愣是被这气场吓得,而高舜……他下意识低喃了个名字:“二关……”
看向高舜的那个汉子瞬间也傻了一下,跃过长桌子站到了高舜面前,“小子,你刚刚说什么?”
高舜自控力瞬间回笼,看着站到自己面前和自己一半高壮的汉子,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没,我想知道我弟弟汪洋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汪洋是你弟?”后面又一个四十多快五十,头顶微秃的男人放下了碗,看向高舜,“你叫什么?是你亲弟不?你们家长呢?他犯的事儿你们清楚不?我们早打电话去了,这都多少天了,才来?”
一连串的发问像机关枪似的,问得高舜压根儿回不上话。
半晌后,对方才弄清楚高舜他们这边的意思,高舜他们就是什么都不了解,所以特地来局里了解情况的,而且这高舜不是汪洋亲哥,汪洋的直系亲属和监护人对汪洋的事情一概不管,也难怪他们好不容易查到了小黄毛的亲属信息,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是敷敷衍衍的。
而高舜也从对方的嘴里知道了一点:在二木找到汪洋的父亲之前,这边就已经给汪洋家里打过电话,去过通知了,但是也不知道是被汪洋后妈给拦截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汪洋父亲一直不知道。
直到二木跑到他们家去当面求人,汪洋父亲才知道这事儿,但显然,知道也没多大用,反而在汪洋后妈的挑拨下,把他对汪洋最后一点挂念给磨灭了。
等到双方都模清了点意图后,对方知道高舜其实跟汪洋没有任何实质和法律上的关系后,对高舜想要了解汪洋事情的态度又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那不行,这事儿不是你们小孩儿该知道的!一个两个都没成年,连自主行事能力都没有,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回去回去,你们要真是为了你们同学好,就想办法找他家里人来,实在不行,找他老师亲戚也行。”
“那见一面儿呢?”高舜见机换个要求,二木一听,眼睛都亮了,在旁不住点头。
对方看了看他俩,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你们同学的这个情况确实特殊,现在一切都在调查当中,还没有定论,除非是他监护人来,不然……你们还是回去找他家里人来吧。”
眼看着他们要被驱逐了,二木急红了眼,愤怒地踹了一脚桌子腿:“干,家人家人,他家人要来,我们就不会在这了。我们要走了,就更不会有人来了,我、我们……对了,舜哥成年了,我们有自主行事能力。”
说到这茬儿,高舜也才意识到,自己在“牢笼”的两个月里,这具身体应该刚好跨过了十八岁。
可对方只狐疑地看了看他俩,还是摇头,只一个劲地说汪洋情况特殊,不能按常规条例走,他们真想帮他,就必须找他家人来。
但高舜却从这严丝合缝的拒绝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门阀——汪洋未成年。
他低头沉吟了一下,拉着二木出门,走到办公室外面后,找了个没人的卫生间让二木守着,自己掏出怀里那个跟别针差不多大小的通讯器,点开后,直接转接到胡渣徐的频道上。
几秒后,胡渣徐懒洋洋的声音在那头响起,“熊娃子,到家了?”
“徐叔,帮我哥忙。”高舜沉声道。
胡渣徐好像听出高舜声音里的认真,不由也严肃了声音道:“怎么了?没安全到家?路上出事了?”
高舜快速否定,并将自己这边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这……你要我怎么帮?那小子是不是真没犯事儿,也不是你一句话能带过去的。”
高舜微微蹙眉,但也清楚胡渣徐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他避开这话题道:“徐叔,汪洋还没成年,你能想办法把汪洋的监护权给挪到我名下吗?”
“你……你自己还没成年吧?”胡渣徐惊讶。
“成年了,就在你送我回来的前几天。”高舜耐着性子道。
胡渣徐显然尴尬了一下,“哦……在牢笼的时候成年的啊……哈哈,怎么跟叔说一声呢?”
高舜不接话,两头都尴尬地沉默了一下,半晌,那头道:“这事不难办,但是,高舜……那孩子的事情……”
“徐叔,我要求不多,你把汪洋的监护权挪我名下,其他的我自己办。”
“行吧。”胡渣徐不知最后出于什么考虑,不再拦着高舜,“今天下午就给你弄好,剩下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尽管说。”
“谢谢徐叔。”高舜挂断电话走出来。
二木期待地望着他,“舜哥……”
“等两个小时。”高舜瞥他一眼,带着他走出这个角落。
二木一喜,“有辙了?”
高舜看着他,点头又摇头,“试试看,先要了解情况,然后再说下一步,不管怎么样,要先把洋洋弄出来再说。”
说着,闭上了眼,开始养神。
直到眼睛闭上后,高舜的思维才像绝了堤的洪水一样,四处奔涌,涨得他脑仁发疼。一连串的事情在他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闪过。
尤其他昨夜在车上看到的文件资料,像刻到关盘里的数据一样,牢牢地盘踞着他的大脑。如果、如果……如果更早一点看到这些数据,他一定不会这么贸贸然扔下汪洋就失踪两个月。高舜悔得肠子都青了。
汪洋在七岁前,还是有个美满的家庭的,父母双全,父亲经营一家体育器材厂,规模不算小,母亲是个舞蹈演员,没有什么名气,但人长得十分漂亮,汪洋应该就是继承了她的容貌。
但七岁后,他母亲忽然被爆和一个三流的小明星有染,当时在汪洋住的那一片里闹得沸沸扬扬。汪洋母亲是个刻苦的舞蹈演员,而且自身条件一直不错,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也不会匆匆就嫁给了汪洋的父亲。
生下汪洋后,她曾经一度想要重新回到舞台上,但汪洋父亲并不支持,一来怕自己好不容易娶到的漂亮老婆跳舞跳着跳着,就撇下他们父子俩了。汪洋父亲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一身铜臭的三流商人,他老婆又美又有才气,接着在舞蹈艺术圈里混,早晚会嫌弃自己。
二来,汪洋确实也小,爷爷女乃女乃也早就不在人世,根本没人能照顾他。最终,汪洋的母亲选择向生活妥协,一家三口表面上过得也算和和美美。
但从高舜拿到的资料里,他却能看到,汪洋母亲虽然回不去,但是却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汪洋身上,人生的整个重心都是围绕着汪洋在转。
而那段时间,正是汪洋父亲事业的上升期,经常不着家。等到汪洋父亲缓过神,想起家里还有娇妻爱子的时候,却也听到他们那片儿疯传的谣言:他老婆爬墙了。
他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赶回家又是质问又是诱哄,最后自然不可能从汪洋母亲嘴里问出什么,汪洋母亲根本就一门心思在培养汪洋,外面的疯言疯语,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又从哪里知道这谣言是从哪冒出来的。
汪洋父亲虽然面上相信了他妻子,但是心里却埋下了一根刺。自此,他也不想着发展事业了,天天准时回家守着妻子儿子做好丈夫。
一段时间过去,汪洋父亲的工厂出了生产上的问题,各种卖出去的器材都被强制退了回来,事业走向悬崖。
这时,一个女人衔着橄榄枝和大笔金钱出现在汪洋父亲的面前,出于感激,汪洋父亲对这个女人礼遇有加。正在这时,汪洋母亲爬墙出轨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不光是他住的那片了,就连他工厂里的工人,都见天儿别后八卦着老板漂亮老婆出轨给他戴绿帽子的事儿。
汪洋父亲急得上火,谣言传到最后,变成汪洋根本就不是汪洋父亲的种儿,是汪洋母亲当年不知跟谁怀的孩子,找不到正主了,才随便拉了汪洋父亲做冤大头。
越说越像有那么回事儿,汪洋父亲终于坐不住了,回家对着妻子那张仙女似的脸还是不太敢质疑,但却背地里偷偷抱着汪洋去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后,汪洋是他父亲的种,正当汪洋父亲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汪洋母亲却知道了汪洋被他父亲拉出去做亲子鉴定的事情。
结婚这么多年,汪洋母亲第一次撕开脸和他父亲吵了起来,随后的日子就像被瘟疫沾染过一样,父亲俩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汪洋的母亲开始天天抱着汪洋说如果当年没有生下汪洋,没有嫁人,继续跳舞的话,现在会如何如何。
慢慢的,汪洋母亲换上了抑郁症,汪洋父亲的工厂再一次经历大危机,见天儿忙得只能呆在工厂里和他的最新合伙人一起想办法共度危难。
最后,在汪洋母亲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汪洋父亲木着脸回来要求离婚,因为他跟他的新合伙人共度为难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度到床上去了,对方已经怀了孕。
对方态度摆的很低,只说孩子是无辜的,她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如果对方不能和她结婚,她也不会纠缠的,但是她也不可能留下来继续面对孩子的父亲,因为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对孩子解释,他父亲明明在眼前,他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叫爸爸。
她走的同时,自然要将她当年带来的资金全部抽走……
最后,在一片混乱中,汪洋的母亲在他面前自杀了,第一次自杀。没有成功,送到了医院里,抢救了回来。
医生建议这种心理上的疾病最好还是要找专业人士解决,不然有一次就有两次,能送到疗养院就最好。但好得疗养院费用太高,汪洋父亲当时资金紧缺,三五万一时半会都抽不出来,只能继续将汪母接回家,由汪洋看着。同时,婚也离不下去。
那半年里,汪洋每天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学校也不去了,舞也不跳了,只每天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没了妈。
汪父也开始重新回归家庭。
就在汪洋觉得自己做得不错,母亲好像慢慢有点恢复的样子时,那个和他父亲滚上床的女人,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乘汪父不在的时候,找到了他家。
他妈妈将他给赶到屋外,独自和那女人呆了一下午后,当天晚上,她乘汪洋和父亲熟睡之际,割腕死在了浴室里。
汪洋是第一个发现他妈妈尸体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似乎变得非常顺理成章,那个女人安然若素地进驻了他曾经的家,并将他母亲的一切东西都给扫了出去。
他变成了这个家合格的女主人。
汪洋变得愈发沉默,像是对一切都逆来顺受了一样,直到一天,他忽然像爆发了一样,和那个女人吵了起来,混乱中,将那个女人撞到了地上。
孩子流掉了。
再之后,这个家就变成了汪洋和那个女人的战场,那个女人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她说服汪父,换城市,搬新家,并将汪洋送到了一个寄宿学校去——那个学校别无其他,只体罚管教学生上面十分有一套。
等到她孩子生出来,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汪洋小学毕业了,不得不接回家,这时候,那个家又变成了新的战场。而那个女人除了自己以外,还增添了两个新的战斗力。
汪洋的父亲永远忘不掉汪洋的母亲,他对汪洋有深深的愧疚,所以,前期,他还能公正甚至偏袒地站在汪洋这边,但慢慢的,等到汪洋开始对他两个小儿女都出手大骂时,他也终于歪掉了心理的天平。
汪洋在他父亲打他的时候从不还手,也不反抗。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事情过后,他父亲会越加愧疚和心伤。
他对那个女人和他所在的家都恨,但汪父也许才是汪洋最恨的那一个。
所以,他一次次回家,不是为了找哪怕一点点的港湾安慰,而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搅得大家一起不得安宁一次了。
汪洋痛恨那个家,但是他又不得不一次次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回去,正是那个女人所期待的,也恰好能让汪父做鸵鸟逃过内心的谴责。
只是,汪洋大概没有想过,这种内心的谴责,到最后,不是逼疯了一个人,就是把这个人逼到反方向上去,他不再谴责自己,而开始谴责迁怒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清明呀……这个节日总不能祝大家快乐,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扫墓或祭奠完祖先后,能踏踏青,放松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