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桑的尸体在第二天的清晨被发现,尸骨被咬得四分五裂,散在各处,尤其是脸上的肉,已经被啃咬地面目全非,再难辨认。(凤舞文学网)m?*
骆秋枫派人将尸骨全部寻回,亲手交到了昨晚已经得知消息的沈言和孙氏手中,他心存仁慈,并不想在两位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者面前再多提沈如桑杀人一事,死者为大,既然结局已是如此,何苦还叫生者徒添伤感。
骆秋枫安抚好两人的心情,一出东厢房,就看到曾诺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来得匆忙,他一直没时间去问曾诺为何会住到龙吟寺,他忍不住用食指挠了挠脸颊,犹豫要不要上前去问。
但是他的动作和微表情全部被曾诺解读:“你在害羞什么?”
骆秋枫猛地被她问地一愣,有些尴尬。她怎么可以问得如此直白……
骆秋枫深吸一口气,眼神飘忽望向别处,回得随意:“咦?方淮之去哪了?”原谅他拿他当挡箭牌,在曾诺如此直白的询问下,他根本没法询问关于她的事,不然曾诺不就明白他是因为她而感到赧然?
“也许去找张末初了。”曾诺默了几秒,突然一脸认真道:“你是因为方淮之感到害羞?”
噗!骆秋枫一副被鬼上身的表情,欲哭无泪,内心在仰天长啸。他这样子像是会为方淮之而感到害羞么?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啊?想了想,他终于是偃旗息鼓,再也没敢多问曾诺一句话,怕她又会误会自己,越描越黑。
案子既然已经了结,骆秋枫释放了张末初,也告诉了周通国和陆正真凶是谁,陆正得知真相后,哀叹一声,可周通国却是气势汹汹,扬言要废了沈家。
骆秋枫冷眼看着面前气得满脸涨红地周通国,话语满含冰霜:“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等到本官将此案上报给朝廷,第一个治得可能就是大人你和京都知府两人收受贿/赂、狼狈为奸之罪。”
周通国喉间一梗,瞬间说不出话来,但眸子里的愤怒还是昭然若现。
下午的时候,周通国等人打算打道回府,他们命人安置好周寻、陆秦的尸体在棺材中,匆匆赶回去处理儿子的丧事。骆秋枫也带着人马离开了龙吟寺回刑部汇报并记录案情。
日暮西斜,曾诺熬了一帖汤药,送到住持那里去给小清妙喝下。之后她代替住持照顾小清妙,一直到晚膳时分才从房内出来。
她合上木门,还没回身,已经听到身后不远处那沉稳平缓地呼吸声。
冬日的冷意还没有散去,京都的冬夜更显刺骨寒意,那人着一身烟灰长衫,罩了一件薄薄地兔毛披风,一身寒意凛然。他卓绝的身姿在冷风中高挑挺拔,清隽逼人。
曾诺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望着他明显立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模样,不咸不淡问道:“方公子没跟骆公子一起回去?”
方淮之挽起一侧嘴角,坏坏笑道:“拐你走的事,当然要瞒着他做。”
曾诺一愣,一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也不敢直接应答。
良久后见他轻叹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的嘴边袅袅氤氲:“二小姐,我并不是好事之人,也无意介入你们曾家的家事。秋枫无意跟我提过,说你在曾家过得并不顺当。我猜测,你住到龙吟寺一事也是被府中某些人所逼吧?”
方淮之并不傻,像曾家这样的官宦家庭,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的女儿住在外边不闻不问?其实昨日他已有隐隐猜测她是被逼出府,毕竟龙吟寺发生的狗头案如此轰动,可曾家居然不闻不问至今。
眼见曾诺听到这些,面上没有一丝反感和伤心的情感,方淮之忍不住心中喟叹,这只小猫儿,到底是早已心冷还是太过坚强?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瓷白如玉的脸颊,视线下移,陡然滑过她曲线优美的脖子,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心脏跳得又紧密又快,那点点失控的频率,击打着一向沉稳无比的他。
方淮之急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待得他深呼吸了几下,心跳仿佛平缓了下来,他才继续开口,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这两日,二小姐协助我和秋枫破案,之前我也只不过是从秋枫那里略有耳闻你的查案技巧,这次亲眼所见,的确是独辟奇径、卓而不凡。”他顿了顿,为接下来的话感到忐忑和微微紧张:“你可愿做我的幕僚,随我一起查案?”其实他也多存了一份私心,曾诺查案的技巧的确独树一帜,新奇无比,他很感兴趣,也想再去试探一二。
听闻他的话,曾诺脚步一顿,有点不可思议:“可以带女子查案?”即便在现代她对这方面再不感兴趣、再不了解,却也知道一点,在古代,女子一生的任务只有遵循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自她穿越来这个世界,她就没想过能和现代一样,肆意穿梭在各种奇案悬案之间,而她除去犯罪心理学之外,根本是一无所知、无别的特长。
实话说,她来到龙吟寺之后,想的最多的还是对于未来的路如何走,这一生该如何度过之类的问题。她也满怀过踟蹰和迟疑,前路漫漫,她却寻找不到那条康庄大道。
然而今日在他的询问下,她突然觉得眼前划过一道明亮开阔的道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中豁然开朗了起来。
方淮之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开始极尽能事地说服她:“大业王朝民风开放,奇能异士也多,虽不能明着来,但我自可以私下聘你做我的幕僚,不算在官职之内。这样,你既能施展自己的才能,也能为我效力不是么?”
坦白来说,幕僚这个职位并不能算是从事官职,曾诺其实只能算是受方淮之的邀请,相当于是额外请来查案的“幕僚军师”,也就是做些辅助的工作,俸禄也由方淮之私下给予。
这话说得动人,曾诺抿了抿唇,此刻她还以为自己答应了方淮之,便等于变相帮助骆秋枫查案,毕竟这两人是表兄弟,方淮之在京都无官无职,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助骆秋枫一臂之力?
在与这两人的几次接触后,曾诺早已深谙两人查案时一丝不苟、恪尽职守的态度,于是她很快考虑好:“我接受你的提议。”
方淮之见她答应,突然清俊一笑,眸中星光灿然。
曾诺并不知道的是,某人已经在潜意识中,想办法把她往自己的“窝”内拐。
当晚,方淮之有事必须离开龙吟寺,他嘱咐曾诺,几日后必来接她入城,让她诸事小心。
哒哒地马蹄声在曾诺耳边越散越远,那道伏在马背上的人影也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
大业王朝三十六年冬的一天早上。
骆秋枫前一日刚去刑部交接完龙吟寺狗头案的资料和事情经过,他命人把证物安放完毕,找来师爷将案件记录在卷宗内,等刑部的事情陆陆续续处理完,时辰已经将近五更,他闭了闭眸子,也没来得及回骆府,便穿上了官袍,赶着去宫内参加早朝。
天色青紫,晨曦微现,天边刚刚显露出一抹鱼肚白。
骆秋枫在轿子里微阖眸子,小憩一会,轻摇微晃中,已然到了宫门口。
还未进入大殿,他便察觉今日百官的表情有些怯怯和畏惧,连朝前迈出的步子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朝中百官历来明争暗斗,分裂两派,却很少有像骆秋枫这样的亲皇党。骆秋枫扫了一眼周围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商量什么的官员,每次发生这样的情景,朝中必定又要翻起一次惊涛骇浪。显然这些人早就安插了眼线,比之先得到了一些内幕消息。
不一会儿,皇上贴身侍从吕公公从内殿走了出来,尖细高亢地声音在整个大殿回荡:“皇上驾到——”
那些之前还围拢在一起的官员立马如鸟兽散,站立到自己的位置上,恭迎皇上大驾。
大业王朝现今的皇帝叫宁河绝,年仅三十三,当年先帝驾崩,过早拥他为君,彼时他的手段还太过稚女敕,才导致众官结党私营的现象开始初现。可前几年他突然一改绵软手段,开始转为雷厉风行,那些嚣张的官员才稍微收敛一点。
其实宁河绝很聪明,他其实有得是手段和机会一具清除掉这些各派党羽,可他不着急,要让他们乐极生悲自己露出马脚,再让他们自己斗,斗得你死我活最好,他便可以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今日他登上龙椅,一双犀利鹰眸睥睨底下众人的时候,果然见到一片低沉肃然的气氛在整个大殿笼罩。
很好,看来他要让他们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知晓了。
他冷眸一眯,薄唇紧抿。这些腐朽老者和贪官污吏,也该是时候用自己的人来大换血了。
吕公公见宁河绝坐下龙椅,适时尖锐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底下一片寂静。
宁河绝冷冷一笑,果然如他所料想,今日谁都不愿意做这出头鸟,惹祸上身。
良久后,骆秋枫最先上前一步,启奏禀告龙吟寺狗头案一事。
宁河绝额首,听完了整场案件经过,并批准了骆秋枫的后续处理事宜。骆秋枫余光里扫见另一边的周国通一脸惴惴不安,低着脑袋,于是又是往前迈了一步,肃然道:“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
“哦?”宁河绝一脸淡淡,准许道:“直说便是。”
“臣要告盐运使周通国与京都知府罗开狼狈为奸、收受贿/赂之罪。”骆秋枫话音刚落,两声闷响,周通国和罗开已经扑倒在地,大喊:“冤枉!”
宁河绝坐直了身子,一脸好整以暇:“骆爱卿,你可有证据?”
骆秋枫似乎早知宁河绝会这么问,立马命人呈上一本簿子,簿子经吕公公转手双手递给了宁河绝,宁河绝翻了翻,俊眸微眯。
在他翻阅的过程里,骆秋枫清晰温润地声音已然随之在大殿内响起:“昨晚,我连夜命人整合了周通国和罗开的私人财产,按照我大业王朝的俸禄发放,盐运使一职每月不过五十银钱,禄米六十石,京都知府一职是每月三十五银钱,禄米四十三石。我核对之后,发现他二人在近几年大量私购良田美宅,各个位居优渥地段,价格不菲,甚至一座宅子的价格,已然抵去他们几年的俸禄,再算上家中奇珍异宝、翡翠美玉……”
骆秋枫款款而道,昨夜他除去处理狗头案一事,更是连夜整合了这两人的私人财产,不整合不知道,整合之后的结果连他也大吃一惊,沈如桑生前说得不假,这两人的确受贿不少。
周通国和罗开耳听骆秋枫一条条例举他们的不明财物,只觉得冷汗涔涔,汗如雨下,周通国以为昨日骆秋枫只是吓唬自己,况且一天之内如何整合得出这些受贿财物的数量,他正打算今日早朝之后拿些好处去贿/赂骆秋枫,谁知道他已经先一步断了自己的后路。
宁河绝合上簿子,指了指周通国两人,怒极反笑:“朕还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状告起了你们。”
这话一出,连骆秋枫也心中一凛,难道还有谁,也状告了周通国他们?
宁河绝对吕公公摆了摆手,吕公公会意:“传新任大理寺卿方淮之方大人觐见——”
听到那熟悉的名字,骆秋枫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他连忙转过身,朝大殿门口望去。
后方的红鸾大殿上,一人由远及近,青天白日的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他身姿雅然,姿态卓绝、气度不凡,身穿一身青色圆领鹤纹官袍。那人影逆着光,顺着大殿中央长路信步走来。
他一步步走近龙椅之下,突然躬身弯腰,朝宁河绝行了一个大礼:“臣方淮之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他直起身,脊背挺拔宽阔,侧身望了一眼骆秋枫,还偷偷眨了一下眼睛。
骆秋枫心想,他果然又被这家伙骗了,原来他赶来京都,根本不是听了自家娘亲的怂恿,为他寻觅良妻,而是走马上任,担任大理寺卿一职。骆秋枫恨恨望着那张桀骜不羁却又清隽俊美的脸袋——
可不就是方淮之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