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街会在河边这一片越发渲染的恐慌中草草结束。(凤舞文学网)
河上的画舫陆陆续续开始靠岸,画舫还未靠近,岸边已经有好奇的人探头张望,嘀嘀咕咕的私下讨论起来:“老张,你猜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老子刚才只不过在这偷偷撒尿,他妈的水上一道尖叫声咋呼过来,吓得老子一泡尿都差点出不来了!”
很快,有一队官差收到了消息急忙赶了过来,他们竖起横木,对着人群气势汹汹地大喊道:“都退后退后!”硬是把人群往后推了三尺左右。
画舫靠岸,离得近的官差和百姓刚伸长脖子打算去探个究竟,冷不防滔天的腐臭味开始弥散过来,不少人受不了,掩着口鼻朝后面退去。
“我的天,比积了个把月的牛屎猪粪还臭。”人群里炸开了锅,很快衙差又是一声大吼,场面才有所安静下来。
曾诺等人正等在画舫内间,很快,那群衙差的领头之人匆匆赶了过来。
那人一身蓝黑色外衫,腰间系了一根黑色腰带,上面缀了一块圆润的翠绿玉佩,他个头略高,肤色是少见的古铜色,剑眉星眸,面目肃然,气势万钧。
“在下常余清,昨日刚来京都暂代知府一职,拜见骆大人和方大人。有所来迟,还请两位大人恕罪。”他微微拱手弯腰,端得是不卑不亢。
骆秋枫将常余清拉了起来,常余清为人严肃古板,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在行了礼后很快便问起了尸体的情况。
方淮之扫了一眼隔间的木门,颇有暗示性的说道:“常大人可得做好准备,这尸体可有所不同。”
本来常余清心中还没有任何的惧意,陡然被方淮之语调幽幽地一提醒,他脑中开始幻想出各种尸体的惨状,心下忍不住有些惴惴。
常余清喉结滑动了几下,面色有些沉,捏了捏拳头命人把仵作和衙差叫了进来,这才朝着隔间进发。
等到常余清人影进了隔间,曾诺瞥了方淮之一眼:“你为何吓他。”
方淮之双手抱胸,稳稳坐在椅上:“这新来的知府也不知胆量如何,若连这点惊吓都承受不住,不如早早打道回府。”他想到了刚下狱的前任知府罗开,收受贿/赂,草芥人命,办错案子,他眉目一蹙,但愿这常余清不是这等人。
常余清进去没多久,果然曾诺几人的耳边传来了隔间内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她不由地想起了那具尸体的模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膨胀成了巨人观。尸体的颜面肿胀无比,两颊有两道呈十字交叉的伤口,额头也有半月形的小伤。眼球爆出,舌头外伸,全身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恶心的污绿色,她细细扫过一眼,死者是名女性,她下/体的子宫和直肠也已然被体内的气体挤出,惨不忍睹。
她心下总有种怪异的感觉,方才她观察尸体面目的时候,即便面目已经毁得七/七/八/八,而她心中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在脑中细细搜寻,可她穿越过来也没有多久,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一时竟想不起来那张脸是谁。
很快,常余清从隔间内走了出来,他原本古铜色的脸上泛着一抹虚弱的青色,可他强撑着,保持面色不改,缓缓走到了方淮之和骆秋枫的面前:“仵作刚刚验完了尸,一会会有衙差们来收集大人们的证词,可能要两位大人多担待一下,要不,在下寻个地方让两位大人小憩一会?”
“先说说验尸结果。”方淮之若有似无瞄了一眼身侧低头不语的曾诺,随意道。
常余清蹙了蹙眉,眸中闪过不悦,这本是他职务之内的事,本不该轮到方淮之插手,可他官位没有方淮之高,只能不太情愿的开了口:“方大人,尸体面目全非,验尸结果可能会吓到大人。不过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抓到凶手,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方淮之被拒绝了后,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也好,那你寻个地方让我几人休息一下。”他微弯唇角看了曾诺一眼,声音浅浅:“尤其是——可千万不能累了我这位……朋友。”
很快,常余清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馆,曾诺等人正要过去休息,画舫内,自从看到尸体后便吓得不哭不闹的曾颜突然跳了起来,朝着骆秋枫冲了过去,骆秋枫一个措手不及,被她冷不防抱住了腰身:“骆公子不要丢下我,我好怕,呜呜……”
“放手!”当着那么多人面突然被曾颜抱住,骆秋枫挣扎起来,他有些赧然,更多的却是生气:“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羞耻!”
“不要丢下我……好可怕……我真的好怕。”曾颜满脸都是泪,一张脸苍白虚月兑,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扒住骆秋枫就是不松手。
骆秋枫挣月兑不开,曾诺见状,走到了常余清的面前:“常大人,麻烦你联系下曾府,让他们尽快把曾家三小姐接走,她之前落了水,又恰逢遇到此事,需要好好安抚。”
“不,我不要回去!”听到她如此说,曾颜突然恶狠狠地瞪向她,愤恨道。
“你不是害怕么?”曾诺斜睨着她:“难道回家休息还不如抱着一个陌生男子能够安抚你?”
虽然曾诺语气淡淡,但话中讽刺的意味曾颜还是听了出来。她眸子闪了闪,咬着唇,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的确是存了借此故意向骆秋枫投怀送抱的心思,她抱着侥幸心理,一旦她哭得梨花带雨,吓得花容失色,慌乱中借机向骆秋枫寻求安慰,当着那么多人面再如何他也不可能直接甩开她。曾诺现在这样一问,她若还真要坚持留下来,不止没了脸面,被人说不知羞耻,恐怕还会被骆秋枫等人看出她的心思来。
被曾诺坏了好事,曾颜一时气急,瞪着一双美目望着曾诺:“你也是曾家小姐,你也必须跟我回去!”她既然不能留在这里和骆秋枫一起,那么她曾诺又凭什么留在这?她不会让她舒心的!
说罢,曾诺难得地蹙了蹙眉,声音清浅幽然:“你似乎忘了,方才在画舫上你已经跟众人宣布,说我再也不是曾家人,你现在凭什么命令我回去?”她顿了顿:“况且,我的院子都没了,回去作甚?”
曾颜一愣,仿若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自己说的话被曾诺用来堵死了自己。
在这间隙,常余清已然将两人间的情况了然于心,命人去曾府叫人来接曾颜回去。
很快曾悦康和柳氏带了丫鬟小厮亲自赶了过来,看到曾颜浑身湿透,面上泪痕显然,一双眸子通红愤恨地望着曾诺,两人嘘寒问暖的几声后,曾悦康想也不想,突然冲到了曾诺面前,快速甩了她一巴掌:“你是怎么做姐姐的,会不会照顾你妹妹!”他气极,本来就不喜这个二女儿,如今他的宝贝女儿曾颜狼狈成这个样子,他第一反应便是曾诺欺负了她,他心口窝火,忍不住又抬起胖手要甩一巴掌,下一秒,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那只手并不粗壮,可曾悦康陡然觉得手臂一阵钝痛,显然那人手上还是下了力道的。
“曾大人,你最好注意分寸。”那人声音冷酷到极致,不含一丝感情。
方淮之面上冷然,心中却对低下了脑袋捂着脸不发一声的曾诺心疼至极。
那道巴掌力道很大,打在脸上声音清脆响亮,他忍不住为她感到心酸和忧愁。她的父亲来了后竟然丝毫没有过问曾诺的情况,也不问事情缘由,似乎眼中只有曾颜一个女儿。曾悦康毫无预兆地这么一巴掌打在曾诺的脸上,这一巴掌不仅打在她脸上,也打在他心里,有点尖锐的疼。
曾悦康被人握住手臂,一时间胸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他瞥了一眼来人,发现是前几日刚上任大理寺卿的方淮之,他忍住火气,放下了手,不悦地沉着脸道:“方大人,虽然你官职比曾某高,可这好歹是我曾家的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方淮之冷冷一笑:“家事?曾三小姐早就说了,你们曾府再也和曾诺无关,对我来说,她现在只是我花重金请来的贵客,你打了‘我的人’一巴掌,这笔账如何算?”他加重在“我的人”三个字上,爱护的意味极重。
曾悦康心中火气更甚,一旁骆秋枫见此也轻飘飘附上一句话:“再者说,曾小姐在贵府恐怕也无处容身了,连家都没有,还如何算得了是家事?曾大人真是爱女心切,不惜代价为曾三小姐造了莲花池,毁一个宠另一个,曾大人教导子女的方式真是特别……哦,也对,不然如何能教导出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叫嚣,且还不知羞耻抱着陌生男子的女儿?”
这话像是夸曾悦康,实则讽刺的味道极重。
被骆秋枫如此看轻,曾颜又开始大哭起来,柳氏在一旁心疼地哄着,让原本盛怒之中的曾悦康更是气愤,额际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但他官级受限,无法反驳两人,况且他的确相当于把曾诺从府内赶了出去,现在被面前两人抓住了把柄,实在是憋屈不已。
曾悦康不耐地扫了哭泣中的曾颜和柳氏一眼,火急火燎地大吼:“哭个屁,丢人现眼,给我快点回去!”
临走时,曾悦康瞪了捂着脸从头至尾没有回声的曾诺一眼,他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却又充满恶狠狠意味的语气对曾诺说了句:“小畜生!”才拂袖领了一众人离去。
方淮之看到曾诺身子有些僵,他心疼地低下头,想要伸手握住她捂脸的手,却又怕逾矩亵/渎了她,只能焦急地问道:“如何?疼吗?伤的重吗?”他朝两边侧着脑袋,想要从她的指缝间窥视那片肌肤到底伤得如何。
他心焦不已,偏偏曾诺无动于衷。
良久后,曾诺才放下了手,那侧被打的脸已经微微肿了起来。方淮之以为之前她低着脑袋不发一言,是因为心酸哭泣不想被自己发现,可这一刻他却发现,曾诺没有哭,相反,她很冷静,一双眸子冷到极点。
“无事。我们去茶馆吧。”她先行转身,就要朝外走去。常余清莫名看了一场闹剧,正要跟上曾诺,陡然被方淮之叫住,他转过身疑惑地朝他望去,但见方淮之摇了摇头,一脸沉重:“麻烦常大人去找家医馆,我们去那。”
……
方淮之不顾曾诺的拒绝,和骆秋枫等人领她到了一家好不容易开着的医馆内。
曾诺坐在一张小椅上,大夫找来了一些外敷的药物,用扁棒蘸取一些细细涂抹在曾诺的脸上。他一边涂着,心下却是忐忑无比,在他身后,有两尊黑面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弄疼面前的那位姑娘或是出错。
“好了,姑娘把药膏带回去,每日涂三次,几日便可消下去。”大夫扬着一抹勉强的笑脸,才觉得背后炙热的目光一瞬间消散无形。
黑面神之一的方淮之走到曾诺的一侧,眯眼看了她肿起的脸颊似乎在敷了药后好了不少,于是对另外一尊黑面神道:“秋枫,给钱。”
骆秋枫一蹙眉,嘴上嘀咕:“你怎么老坑我钱。”但还是乖乖从袖中掏了几枚铜板放在了大夫的手心内。
几人谢过大夫,暂时在医馆内休息片刻,很快,常余清带了几名衙差从医馆外走了进来,朝他们道:“两位大人久等了。”
骆秋枫点了点头,几人相当配合衙差询问的问题,将今晚发现尸体的过程全部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等询问完,方淮之状似无意地问了常余清一句:“常大人现在可有什么线索了?”
这次常余清没有隐瞒什么:“死者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身份还有待确定,我先让仵作把验尸情况总结一下,再让衙差去查明死者的身份,等确定身份后,应该有线索可循。”
方淮之点了点头,再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