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有主意,再不甘示弱,宋辛夷到底只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姑娘,秦顾游与杜若蘅这档子事也算是她人生迄今为止最凶险的波折了。(凤舞文学网)
当她下定决心要撕破脸,闹得秦顾游与杜若蘅都无脸见人,甚至就此彻底毁掉那两人的人生时,禁不住浑身颤抖。她以前没发现原来自己这样有心机,这么狠毒。
这在十七岁的她看来,已经是心狠手辣了,她却还不知道世上有些人的不要脸,以及生命里之顽强,远在她的想象之外。
西山寺,宋辛夷去过几趟,对周边环境颇为熟悉。为了彻底掌握秦顾游和杜若蘅的行踪,她特地遣女乃娘去西山寺买通了一个小沙弥,届时好通报那两人在哪里相见——总不能一间一间禅房去找罢,西山寺的房间还是挺多的,要是凭自己瞎找,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好不容易捱到那日,用过早饭以后,各家小姐陆陆续续到了宋府集合。沈家只来了沈江蓠和沈江蔓二人,沈江芷没来。
她近来颇看不上沈江蔓讨好沈江蓠的那副样子,心里别扭,又担心赵夫人的身子,当沈江蓠邀请她时,她便昂了头,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不想去。”
回头,私下里便跟沈江芫嘀咕,瞧瞧二姐姐那副上赶着巴结的样子!也不顾八岁的沈江芫听不听得懂。以前她一直是将沈江蔓当成自己的绿叶、陪衬、小跟班的,结果现在眼看着被小跟班撇下了,自然有几分愤愤不平。
再说回宋府,待人到齐了之后,也有十来位官家小姐。由于西山寺并不远,是以大家在宋府用了午饭才消消停停地出门。
领头的是宋辛夷的二婶,宋夫人有事,去不了,所以特意托了二弟媳带着众位小姐一同去寺里进香。
杜若蘅出发的比她们早,待她们还在半路时,杜若蘅已经快到西山寺了。而秦顾游,更是一早已等在那里。
四位小姐一辆车,难得出游,大家悄悄掀起帘子一角,瞧大街上的景致,还有形形j□j的人。一面看,一面捂着嘴说说笑笑,甚是轻松愉悦。
只有宋辛夷和沈江蓠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一颗心都差点颠出来。宋辛夷紧紧牵着沈江蓠的手,两人交换着眼神,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江蓠当然也紧张,这是她重生以来,切切实实向仇人砍去的第一刀。
那边,杜若蘅在仆妇搀扶下从车里出来,又立马转过身扶自家老太太下了车。车夫便赶着车去了一边等候。一个嬷嬷、一个小丫鬟跟在后面,杜若蘅搀着老太太,一行四个人朝大殿走去。
虽然杜家不是什么大施主,但是主持听说来了一位老太太,仍然迎了出来,领了老太太上香。布施以后,又安排了一间禅房,得知她们尚未吃饭,还送了一桌素斋。
用过饭以后,老太太要休息,杜若蘅便说出去走走。老太太也不疑有他,便由杜若蘅带着小丫鬟一起去了。
杜若蘅到底是女子,对于私下相会这种事情比秦顾游谨慎得多。自从他们常在这西山寺见面之后,杜若蘅便时常打赏这里管禅房的一个小沙弥——便是宋辛夷着人买通的那个了,以便收买人心,防患于未然。
杜若蘅漂亮和气,又大方,小沙弥对她忠心不已。这日中午一见杜若蘅出门要去见秦顾游,便凑上来将宋辛夷买通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杜若蘅吓了一大跳,身形晃了晃,差点没摔倒。
他们在内院,没听见前门那头宋辛夷一行人已经到了。下车的下车,喂马的喂马,收拾的收拾。
小丫鬟玉青赶紧扶住杜若蘅:“小姐,幸好知道得早,咱们赶紧回去老太太那里罢。”
杜若蘅面白如纸,看来外边已经有人知道自己和秦顾游的事情了,如何得知的?到底多少人知道了?接下来怎么办?
问题像波浪般打上来,半晌她才唤了小沙弥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小沙弥便飞也似的跑了。
宋辛夷找了个借口,拉着沈江蓠,还有其他几个小姐,带了丫鬟仆妇从大殿了走了出来。刚走没多久,果然看见一个小沙弥按照约定站在禅房入口处。
她叫丫鬟上前,打了个问询,请小师傅找一件禅房,大家坐下歇息一番。
一行人浩浩荡荡随着小沙弥走去。
不多久,小沙弥停在院子右手边靠墙的禅房门口,一手推开门,便回身,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施主请。”
他话音刚落,已有眼尖的顺着逐渐拉开的房门看见里面有两个人,竟是一男一女。
也不知是谁首先“啊……”叫了一声,登时场面就混乱了。
秦顾游吓了一大跳,不提防居然有人闯了进来,他下意识想挡住杜若蘅,哪里挡得住。
都是些未出闺阁的小姐,见到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赶紧拿扇子捂了脸。
沈江蓠担心众人没看清楚,就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秦顾游!杜若蘅!”
众人都呆了,虽然有几个不知道杜若蘅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秦顾游是临安伯的二公子。不少人从扇子后面又露出一只眼睛滴溜溜地打量。
宋辛夷真想上前扇这两个狗男女一记大耳光,但是顾及自己身份,喝道:“还不快请二婶婶过来!”
众位小姐都知道秦顾游与宋辛夷是定了亲的,也顾不上害羞了,聚拢在宋辛夷身边,有的轻声安慰,有的直接冲着秦顾游就说了几句:“不要脸,人面兽心。”
秦顾游整张脸都涨红了,慌乱不已,想逃走,可是门又被堵住了。那边杜若蘅已经哭开了。
仆妇们一见这没羞没臊的场面——她们可不比小姐,立马就乐了,互相挤眉弄眼,心里已经编排了无数笑话,只等回去就要广泛传播。她们默默乐了半晌,才想起来这场面哪能让小姐们一直这样瞧下去,于是纷纷上前解劝。
秦顾游乘隙就要跑,还不忘杜若蘅,回头正要叫她快跑。
不想杜若蘅满脸是泪,一狠心,朝身旁的大立柜撞了上去,只听“咚”的一声,身子便软软倒了下去。
小沙弥的话初时确实吓到了她,但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个机会?她可不能一直被秦顾游这样藏着掖着,若他一直不敢禀明父母,难道两人就算了不成?况且这样一闹,估计宋辛夷也不肯再嫁秦顾游了,即便自己和秦顾游的名声都毁了,但是舆论压力下,届时他不得不娶自己。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杜若蘅这一寻死,整个后院禅房就煮沸了的汤锅,闹开了花。
秦顾游见杜若蘅晕倒,生死不知,也顾不上逃了,折回来赶紧看她怎样。
一时,杜老太太、宋二夫人都到了。
杜老太太一见自己孙女额头上满是血,旁边还有个男人,哭着冲上前去。
宋二夫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叫仆妇丫鬟们赶紧带小姐们去大殿,见这边都闹出了人命,也不好假装没看见,留下两个仆妇帮着料理。她带着小姐们赶紧回城了。
主持听说之后拿着伤药赶过来了。上了药,杜老太太还是一直哭,可也不能赖在人家寺庙里不走。三个仆妇相帮着才把已经晕厥的杜若蘅送回了杜府。
当天一钩新月升起之前,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的上层圈子。
初始版本是这样的,临安伯二公子秦顾游好不知羞耻,与宋府长房二姑娘定亲之后,还与别的姑娘在寺庙私会,居然被宋二姑娘当场撞见。
何止哪,好多家小姐都看见了。
私会的是……
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罢……
听说叫杜若蘅,是户部员外郎杜大人的千金。
宋辛夷倒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她与秦顾游之间还谈不上感情,只是好感与满意,眼下知道秦顾游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在宋大夫人,宋大老爷面前,一口咬定了:“女儿要退婚,宁死不跟他成亲。”
秦顾游回家,得知父亲不在家中,战战兢兢等到夜里,还以为能平安渡过一夜,不想临安伯拿着棍子直接过来了,看那神情恨不得吃了他一样,操起棍子劈头盖脸一顿好打。打得上下皆伤。
临安伯夫人哭着来劝,一把抱住临安伯的棍子:“侯爷要打,就打死我罢。”
临安伯怒气冲冲拂袖而去,临安伯夫人却丝毫没有安慰秦顾游,反而令丫鬟们看好院门:“没我的准许,二公子不得出门。”
杜若蘅迷迷糊糊的,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第二日,临安伯夫人大包小包备了礼物,一大早就坐车去了宋府。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安抚宋家,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门亲事。
她前脚刚走,杜大人后脚就上了临安伯府的门。
宋大夫人与临安伯府人分宾主坐下。两位夫人想来都是一夜没睡,眼圈是黑的,眼里尽是红血丝。
宋大夫人也是呕了一肚子气,莫说三房的歪声丧气说风凉话,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千挑万选的准女婿,竟然看走了眼。趁临安伯夫人开口之前,她赶紧说道:“发生这样事情,谁也想不到。小孩子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二公子心不在我家丫头身上,趁着还没成亲,我看这亲事就算了罢。”
“我的姐姐,这是什么话?小孩子一时糊涂而已,哪里论到这么严重。辛夷不仅是我认定的儿媳妇,也是我们临安伯府认定的儿媳妇,除了她,谁也别想进我们府里的门!我来就是赔礼的,小孩子胡闹罢了,他心里头也明白,后悔得紧,如今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头反省。”
临安伯夫人好话说了一箩筐,宋大夫人却不松口。临安伯夫人难免又气又急,于是说道:
“这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那孽障的错,可是辛夷既然早知道,为何不告诉大人,反而自己带了人前去闹事?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她买通了寺里的小沙弥,故意叫小沙弥将众人带去的。”
宋大夫人不知道还有这一节,茶杯没拿稳,热茶差点洒出来。
“我知道辛夷生气,莫说她,我也生气,放眼满京城,哪里还有比辛夷更好的姑娘?将来她进了我家的门,有她在顾游身边,我死了都放心。”
杜大人见到临安伯,照规矩请了安,便高声说道:“下官人微言轻,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小女随祖母上香,奈何遇到侯爷公子,如今小女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就拼着这官位不要,冲撞了侯爷,也请侯爷给下官一个交代!”
几句话直问到临安伯脸上去。
流言的版本很快就改变了,据说是秦顾游诱逼杜若蘅不成,杜若蘅一气之下撞柱寻死。
杜若蘅索性更加醒不过来,整日里只是间或哼唧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