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蓠 第36章 黄雀在后

作者 : 湜沚

()萧栖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见电视剧里演的过无数遍的,娇弱小姐一扭身,掏出手绢,边跑边哭。(凤舞文学网)任旁边多少人呼唤,就是不回头。

这回哭的是徐楚云,也就是徐楚良的庶出妹妹。

萧栖迟哪里知道舅妈突然抽的什么风,笑眯眯像打量猎物般打量自己,说要把徐楚云许给自己。

说实话,连徐楚云是圆的扁的,他都不太清楚——虽然是一家里住着,可萧栖迟是后来穿来的,年纪已经大了,与内院的表妹们见的着实不多。

他抱了个拳,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道:“舅妈错爱,我如今身在军营,边境又多战事,今日不知明日事,怎能耽误表妹?”

徐夫人还以为他是害羞,笑着劝道:“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我一手养大了你,自然是为你好的。你跟云丫头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看你们成了亲,我这颗心就放下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徐楚云轻轻绽了一个笑容。若是以前的萧栖迟,她断断看不上。可如今这个萧栖迟,目如点漆,浑身上下自有一种让人仰望的气度。她,是愿意的。

可是萧栖迟一点也不愿意。以前他想找个白富美来一步登天,如今有个白富美在背后支持,他就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于是坚决拒绝了。

徐夫人还没从被拒绝的打击中缓过来,那边徐楚云已经从屏风后一边哭一边跑出去了。

若是知道徐楚云就在后面听着,萧栖迟会说得婉转些的。真是额头三道黑线,他记得古装剧里面那些小姐这样一跑就是撞柱、跳河的架势呀!

也不顾男女大防,就追了上去。

徐楚云只是一时羞愤,为此自杀是断断舍不得的。她正哭得忘我,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胳膊。她猛的停下,往后一回身,正正撞在萧栖迟的胸膛上。

隔着冬日里厚厚的棉服,徐楚云仍然感受到了肌肉的厚实与温暖。不过也可能是她脑补出来的。不禁羞红了粉面,心跳得犹如擂鼓,连哭都忘记了。

萧栖迟到底是现代人的魂,这等肌肤接触,小意思而已。他在北京挤过那么一两次地铁,那人跟人之间,才叫亲密无间。

可怜徐楚云,从未经过北京地铁的洗礼,此刻一颗春心恨不能托给杜鹃。

事情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萧栖迟仍旧去戍边,徐楚云的亲事暂且搁下。

还是徐楚良目光长远,待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背地里跟徐夫人计较:“表弟这一去,不出三五年,功名上肯定更进一步,届时哪怕以徐府的嫡女相许,只怕还是高攀了。”

末了,又埋怨了徐夫人一句:“太太有此打算,应该早与我说,想一个万全之策,做成了他二人的亲事。如今为时已晚。”

徐夫人倒不信:“他就能升这样快?就算他升得快,连我的养育之恩也忘了不成?将来他的亲事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徐楚良心里嗤了一声,到底不愿扫母亲的面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压下去,不是已经拒绝了你提的亲么?

看着灯光下略显陈旧的屋内摆设,还有徐夫人衣角已经发白的衣裳,以及那张因为庸常、短视而显得俗气的妇人脸,徐楚良真心觉得自己就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他有时也想不明白,这样平凡而普通的环境怎会造就如此不凡的自己?

这次春闱,他志在必得。

不过刚吃了几家酒席,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沈江蓠本来以为萧栖迟会跟自己辞行,却不想只收到了一句传话。厚雪从枝头跌落,打在空荡荡的石板上。

开春以后,整个京师突然挤满了读书人。会试终于拉开了宏大的序幕。

沈江蓠的心被高高吊起,成败,在此一举。

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次会试的题目居然如此之冷僻。

只能说,幸好萧栖迟有自知之明,一早已经放弃了科举之途。这试题若是拿给他看,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只是连成一句话以后就互不相识。

莫说他了,就是当时应试的,寒窗十载,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也两眼一抹黑,蒙了。

就是在这样凶残的试题之下,徐楚良月兑颖而出。一篇文章洋洋洒洒,有理有据,辞章华美,竟比星河还璀璨耀眼。

这若不是状元之才,谁敢称是?

誉满天下之时,谤亦随之而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指出,但总归有人发问了:“焉知他不是事先得了考题?”

尤其是,他与谢致郁如此交好。

谢致郁便是另一位交出了完美答卷的士子。

即便徐楚良家境贫寒,不可能贿赂主考。谢致郁可是家财万贯,买通主考怕不是难事。

什么?考试之前,谢致郁曾去主考家里拜会!

流言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举国上下,群情汹涌。

徐楚良百口莫辩。

他与谢致郁交好是事实。

而天下士子,只有他与谢致郁呈上了答案。

谢致郁确实富甲一方,又曾与主考有私交。

所以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而这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又偏偏是世人所好。

沈由仪一连在书房歇了好几晚。日日天黑了才回来,天不亮又出去,忙得脚不点地,好似天下就在他们这群士大夫的股掌之间。

朝堂争斗,激流汹涌,明枪暗箭。今朝万人之上,他日阶下之囚,其间复杂狠毒,斩草除根自是比沈江蓠想象得凶险万分。

就为着这一件事,一批人倒下了。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

于是,朝廷这块蛋糕,重新划分。

沈由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抚手掌,还好,这一次,自己又全身而退。还好,自己这一派不仅躲过一劫,手中权势更胜以往。

至于徐楚良与谢致郁。没有人在乎他们是否真的舞弊,证据是否确凿也并不重要,哪怕就算是冤枉,哪怕就算是诖误,哪怕就算真有状元之才,少了他,朝廷依旧是朝廷,天下依旧是天下。

于市井而言,不过一起谈资而已。

徐楚良的潦倒落魄,心灰意冷,满月复悲愤,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若说还能伤到谁?也就徐府那一家子而已。

站在金字塔上的人,争的是天下利。他们并不在乎将任何人燎成灰烬。

徐楚良是在一个冷雨纷纷的早上离开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亦未带走半分银钱。他走得无声无息。

而徐夫人却哭得惊天动地。得知消息以后,徐夫人一跌坐在地上,再也顾不上任何体统与礼节,放声大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直到生生哭晕过去。

本就不怎样的徐府彻底没落了。连大门前新年里刚挂上的鲜红灯笼也似突然被尘垢裹满。

而京师人口繁多,家族几何?一个小小徐府的悲痛,哪怕于徐府中人是伤筋动骨,痛不欲生,听在外人耳里,不过只是有人哭了两声。

沈江蓠站在桃树下,看着灿若云霞的一树树桃花,心里黑压压的浓云被吹散了一道口子,灌进来一阵清凉的风。

她突然发现,原来曾经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人也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以前,怎么就那样蠢?

现在的沈江蓠,连看赵夫人时不时挤兑自己都没那么恶心了。

赵夫人提议去城外踏青时,她也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众人说说笑笑,将老太太的兴致都勾了上来。

家中女眷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城外一处远近闻名的园林。

繁花似锦,碧树如玉。假山成林,亭台魏然。

“想不到城外也有这等清雅的园子。”沈江芷三姐妹手里摇着团扇,行走在青苔覆盖的石子路上。

“听,有人在唱曲。”沈江蔓说道。

“前几日我听太太说要找唱曲的来解闷,想是已经唱开了。”沈江芷不以为意。

裂帛之声爬过树枝,蜿蜒而来。落在耳中,甚是动听。

“咱们也去听听。”沈江蓠说道。

这一日,甚是逍遥,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为过。阖府女眷,听曲的听曲,说笑的说笑,赏景的赏景,平日里的你争我夺似乎都不再重要。

乐了一天,临去时,众人这才发现沈江蓠不见了。

她去出恭,见众人都玩心大起,也没叫丫鬟陪同,自己就去了。不想,却再没回来。

沈江蓠刚刚整好衣衫,独自行了不过数步。身后突然枝叶响动。一只粗壮手臂从背后挟着劲风而来。她的呼救之声尚未出口,口鼻已被死死捂住。只觉一阵陌生的气味扑鼻而来。

她被拖行了不知多远,一路挣扎,发鬓散乱。整个人就像被捆住了翅膀的小鸟,连反抗都似徒劳。

她被一把扔进空置的屋中。一个男子关上了门。他转过身来。迎着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在一道一道斑驳的光影里,她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赵甫。

胸腔被恐惧挤压得几乎窒息。

她立刻高声呼喊:“救命……救命……”,声音似乎要掀开屋顶。

然而热闹的唱曲,激越的琵琶与古筝,琴弦震动,歌声高亢,掩盖了一切异常与不平。

老太太乐呵呵地听着,赵夫人喜笑颜开地陪着。

颂秋与流夏正在猜谜打手心。

沈由仪远在朝堂。

沈江蓠从未觉得如此孤立无援过。

上天厚待,赐她重生,还以为就此能做执棋之人。殊不知,既生,皆生而为棋子。在棋局之上,听候造化捉弄。

滚烫的眼泪从沈江蓠脸上大颗大颗地坠落,她哭得不能自已,不断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你……”

她狠狠拽紧自己的衣裳,无助和惶恐简直要从身体里撕裂而出。难道,这一世就将以这样肮脏而龌蹉的方式结束?

沙尘滚滚,遮迷了眼睛。萧栖迟耳边是呜呜的劲风呼啸之声,似乎要扯碎天空。他突然从马背跌落,尖利的石子刚碰上皮肤,立刻扯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赵甫的嘴角扯出冷冷笑容。手到擒来的快感冲上大脑,天鹅肉可不就是给癞蛤蟆吃的?

他扯开衣裳,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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