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蓠 第71章 联手(下)

作者 : 湜沚

()沈江蓠回身如倾倒的河川倒向雕花木椅。(凤舞文学网)月洞窗外是朗朗青天,白云掠过,被大雁的翅尖划开一道波纹。

她枯坐了一整个午后。

这一路走来,最凶险时遭遇穷凶极恶的赵甫,自己的发钗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他的心窝!后来投诚皇后,获封县主,连曾经视为天的父亲、祖母亦为自己的手段折服。一步步走至如今,她以为再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她以为再没有什么坎是自己不敢跨的。她以为能永远昂着头,撑一世不倒!

如今,这气概是真的萎缩了。

莫如今晚就毒死了徐楚良算了,管他之后发生何事,拼着这条命都不要了!也不枉重活这一遭。

可是,窗外清风正软,新叶正绿,而且还有一人仍等着再见一场。就这样拼了命,多不值得!又多不舍得!

沈江蓠微微蜷了蜷手。

到入夜时分,她才从椅子中站起。是的,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要活得让那些人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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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不到午时,公主府门口来了绝尘一骑。那人劲装打扮,似乎是行伍之人。他下马之后,向门房行了个礼,出手的荷包颇有分量,称有急事想见当家夫人。

门房掂了掂荷包,一点笑从嘴角漫起,热络到:“我立刻叫人去通报,里面做。”

那人随着门房进去里面等,心中暗道果然与萧将军交代得一毫不差。

不过一盏茶功夫,里面就回话出来,说是夫人一早已经进宫,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若有要事明日再来罢。

那人手中的热茶差点泼出来。萧栖迟交代他传的话可是十万火急,一刻也耽不起的。若不是为了给那劳什子景昭县主解围,将军怎么可能带兵突袭北蛮?

他昨日下午到的京城,连夜禀报了军情,一直到方才刚刚从并不衙门出来。马不停蹄就来了公主府找沈江蓠,为的就是告诉她趁此机会浑水模鱼,将功折罪。

这事情,早一刻打算,便多一分胜算。

那人连额头都隐隐沁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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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当真?”沈江蓠双眼骤然射出精光。

“千真万确,滁州派人来禀报的军情,昨夜刚到。说是北蛮来犯,而滁州兵力不足,求粮草兵吗支援哪。”

滁州。

那是萧栖迟镇守练兵的地方。

怎会如此巧合?沈江蓠只觉得心里倏地揪紧,他,不会出事罢?定然能够凯旋而归罢?

她赶紧收摄心神,心中迅速盘算,与皇后计较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战火突然,滁州又是重镇,容不得丝毫差池。若表嫂从中斡旋,我去置办银子粮草,就当是为战事略尽绵力。只要表兄同意让我进献粮草,就是同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了。有此大功,即便太后娘娘也不好说什么的了。”

皇后连连点头,说道:“国库中也不缺这些粮草,只是筹办点算费时费力。你若能加紧办好,尽快送去,真正是为国为民,居功至伟。这事情,关键就在‘先机’。”

“我明白,最多二日,一定办妥。那我先行告退。”沈江蓠激动得语气有点颤抖。转机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到来,让她真是百感交集。一面不禁得意于自己到底沉得住气,没有寻死,也没有在徐楚良面前哭爹喊娘下跪求帮忙——她倒是全然不记得那几日半死不活的挫样了。一面又念及这转机居然来自萧栖迟,莫非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他就是这一世的夙缘?

想得脸上飞起了红霞。

皇后正说着:“你着力去办,我即刻去找……”,却见她突然脸红了,掐断了话,奇怪到:“你怎么了?”

沈江蓠微微一惊,立刻四处张望了一番,还故意以手做扇,尴尬到:“有些热……”

沈江蓠从皇宫出来以后也没回公主府,而是去钱庄一面点算银子,一面派人请来若水斋的掌柜。

待人到之后,她又叫来钱庄的掌柜的、管事的一齐说话,要他们立刻去米行会各家经纪,所有现粮当日买尽,都运去北边的庄子上存放着。

到掌灯时分,萧栖迟派来的福二仍是熬在公主府不肯走。连门房都坐不住了,连声劝道:“天色已晚,就算夫人回来也不会此时见你,天大的事明日再说罢。”

偏生他是个倔强性子,一口咬定了说有拜帖,夫人肯定会见。

那门房如今只觉得连荷包都烫手起来,心中直叹晦气,怎么遇上这么个天神?奈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得又劝道:“要么你跟我去歇着,保管明日一大早就能见到夫人……”

正说话间,里面有人出来说夫人回来了,问谁接的拜帖,来人说了什么话。

福二立刻窜起来,连声道:“在下的拜帖。”

那人打量了他几眼,拉长了声音:“你还在啊……先等着罢,我进去通传一声,等会有人领你进去。”

福二先是跟着一个小厮过了几道门,后来有一个老妈妈在门边等着又接了他进去,再不知过了几个院落几道门,才有一个娘子模样的人领着两个小丫头领他往里走。

沈江蓠忙乱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府,见到帖子上有萧栖迟的名字,心里似打鼓般,立刻就叫人去问。

那人居然还没走。

萧栖迟嘱托福二交代沈江蓠趁机月兑身的事,沈江蓠倒是早已做了。只是福二虽未明说,言下之意却是将军为帮你不惜以身犯险,突袭北蛮,挑起战火。

沈江蓠是真没想到萧栖迟会会自己尽心至此。她呆呆地想着心事,想得心都疼起来。胸中似有波涛汹涌,万语千言,却无处可托。若是萧栖迟因此出事,自己绝不苟活!

福二回了话,沈江蓠留他在公主府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他便骑马走了。

因着萧栖迟的关系,沈江蓠筹办粮草更加精心,才两日功夫,不仅粮草齐全,还去了宫里,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承诺,哪怕倾尽家财也要助此战得胜。

军情紧急,飞马一日三报,不仅朝堂上下,京中百姓日日谈论的也都是北边的战况。

太后得知沈江蓠备办了粮草的消息时,粮草都快运到前线阵地了。她当然明白此举用意,只恨时机已过。没想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扳倒皇后一党的机会就稀里糊涂打了水漂,恨得她在背后咬碎了牙。

当面时还夸了几句沈江蓠识大体,有胸襟,末了,才咬牙切齿似乎恨不能生啖其肉似的说了句:“景昭倒是消息灵通,又行动迅速。若哀家早些知道,也发动宫中女眷略表心意。”

就有太后的跟班立刻跳出来不阴不阳补充到:“咱们纵然有心,哪及景昭县主财大气粗?”

沈江蓠自知已占便宜,不愿再得罪人,只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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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徐楚良时候听闻此事,亦气了个倒仰,却也无计挽回,在杜若蘅的院子里一连喝了多日闷酒。

但他尚不知道,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沈江蓠自知这两年风头太盛,已成为太后一党重点打击的对象。比如此事,若不是有人成心算计陷害,事情怎会败露,又怎会让太后得以大做文章?

是以事情刚了,她就开始整顿身边之人,连带着彻查谁会走露风声。只是查来查去并无头绪,倒是思及那日徐楚良突然而来的关心,以及这两日的反常,隐隐觉得莫非与他有关?

她歪在榻上,手里轻轻摇着团扇。江南来的绸缎贴在皮肤上,如水般柔滑。绸缎上鲜艳的绯色像窗外成片的落霞。

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扑在胸前。有关也罢,无关也罢,就当是帮自己避避风头,也非出此策不可。

徐楚良,成亲之后你沾了这许多光,也该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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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时,沈江蓠叫人抬了些时新盆栽献给皇后解闷。

皇后赏玩了一回,与沈江蓠一道用点心,说些家常闲话。吃吃喝喝一阵,因为前事已毕,二人心中都舒畅,再加上边关传来捷报,宫中无人不喜气洋洋。皇后一时高兴便留了沈江蓠一起用午饭:“一会你表兄也要过来,大家一起吃。”

皇上见了沈江蓠也挺高兴,又看了看盆栽,道:“好东西都只记着你表嫂,几时给你表兄也送几盆哪?”

沈江蓠畅快地笑了笑:“我送了表嫂,表嫂总要回赠我时新花样的。不知送了表兄,要回赠些什么?”

皇上回头也哈哈一笑:“原来你这样小气,送东西都是惦记着回赠的。”

“倒不是小气,而是靠着表嫂的花样才好做些好看的衣裳穿。”

眼见说笑得气氛融洽,沈江蓠趁机说道:“这些年,得表兄、表嫂厚爱,江蓠感激又惶恐。我实话实说,因着这厚爱,也遭了不少人眼红。我知道,知足常乐,亲情之外,不敢奢求太多。如今有一事,真要求表兄、表嫂成全。”

皇上、皇后对视一眼,不知她要说何事。

“我只求将自家夫君调一个闲散差事。”

帝后二人更不懂了,往常只有求官求重用的,哪有自己请调闲职的?

皇上沉吟了一番,才说道:“你这是为何?”

“一则江蓠做错事情在先,表兄却并未责罚,如此一来便可稍堵众人之嘴。二则如我前番所说,能得表兄、表嫂青眼已是莫大机缘,仕途升迁实不重要。就当是我避风头的浅见罢。”

皇上对徐楚良颇有些好印象,便为难到:“你夫君是状元,如此大才不得重用岂不可惜?”

沈江蓠赶紧屈身谢了恩:“有表兄此话,便是莫大褒奖。我再说一句实话,我与夫君成亲数年却一直未有子息,也是趁机调养身子的意思。”

帝后这才相对释然一笑。

沈江蓠知道皇上准许了,心中浮起徐楚良听闻此消息时的大惊沉痛的表情,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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