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筣见韩筃情绪不大对头,知道自己不好劝,连忙带着韩筌出了门儿。(凤舞文学网)
韩筌浑然不解,抬头看着三姐问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嫁人,是好事么?”
韩筣笑着低头看向她:“二姐姐这是有些个担心呢,你想啊?这就要离开家了,以后要跟之前不大认识的人过上一辈子,二姐姐不过是有些害怕,让钱妈妈劝劝就好了。”
韩筌依旧不懂,她只觉着嫁人就跟去外祖父家里头、去哪家亲戚家住上几日似的,并不会害怕啊?不是比在家里更得别人照看?韩筣又答了几句,这才转回头去,看着已经走远了的韩筃院子的花墙轻叹了一声——自己只比她小几个月,姜氏近日也常带着自己出门儿见亲戚,只等韩筃的婚事正经定下,想必自己离这日也不远了吧?
送了韩筌回了她的小院儿,韩筣转身带着几个丫鬟要回自己的居所,走了几步,见几只蝴蝶正在花木中间飞舞,一时兴起,笑着对秋菊道:“这会儿回去也没事做,不如走走?”
秋菊只老实点头应了声“是”,便扶着韩筣顺着小道溜达着,走了没几步,远远的见前头有人正在凉亭那边争执。韩筣一愣,疑道:“那是谁?”
秋菊细看了一眼侧对着这边的丫鬟,又看了看旁边坐着背冲着二人的那个女子:“怕是李姨娘,我看着那丫鬟像是小兰。”
韩筣一愣:“她的病好了?”不是说不让她出门么?且……她不是“失忆”了?
“没听说。”秋菊眉头一皱,转身儿冲后头跟着的小丫头道:“去请姜妈妈过来,说李姨娘在园子里。”
那小丫头机灵得一点头,转身儿就朝前面儿跑去。
韩筣心底犹豫了一番:“我们绕……”
一句话没说完,就见那李姨娘“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个叫小兰的道:“这大好的春光,你就知道叫我在那屋子里头闷着!是要我长了白毛儿等你来择?!”
那小兰已经哭了起来,拿手抹着眼睛:“姨娘也可怜可怜我?张妈妈她们回去要是见您没了踪影,非打死我不可!”
“你死你活干我何事?主子要做的事你推三阻四的,你这种奴才要来也没用!”说着,一甩袖子扭头便走。出了凉亭,一眼看见韩筣主仆,李姨娘愣了愣,嘴巴动了几动,不知要说什么,还是后头的小兰赶了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冲二人弯膝道:“见过三小姐。”说罢,见李姨娘还愣着,忙又冲二人解释道,“李姨娘她不大记得事了……”
韩筣抿着嘴唇勉强弯弯嘴角,见李姨娘还愣愣的看着自己二人,那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不知又要说些什么,忙拉着秋菊欲向另一处走过去:“那你便应好好照料着,园子里头太阳大,莫要再晒坏了。”说罢,冲二人一点头,转向另一处去了。
二人刚转过去时还听后头那李姨娘愣愣的问:“刚才那人是谁?”
一句话,听得连秋菊这个平日里最老实不嚼舌头的都皱起了眉头:“这哪是忘了?倒像是疯……”
疯了……可不,这话就同疯了也没两样了。
韩筣轻叹一声,微微摇头,打另一处绕道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那边跑去小人的小丫头还没到太太正房门口儿,就先遇着发现李姨娘不见了的李妈妈,见李姨娘不见了,李妈妈吓得脸色惨白,正慌慌张张的出来问人呢,一听说她竟跑到园子里去了?这边一抡袖子,立马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连忙冲了进去,恨不能一时就把人拿回去看好。
韩筃扑在钱妈妈怀里哭了一小会儿,人才缓了过来,忙叫人递帕子净面,心中泛起阵阵愧意——这没头没脑的就哭了起来,叫不知道的人看了,还当自己多不愿意嫁去白家呢。
白家……
轻叹一声,上一世里,十六岁嫁人、二十六岁被人害死……她是真的怕了。要是能够,她宁可不嫁,可又知道要想不嫁人,那白家二郎怕就真的必死无疑,却又忍不下这个心来。如今,她更没任何道理反对这门婚事。
钱妈妈坐在韩筃的侧面儿,见她净了脸面,这才笑搂着她低声道:“我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小姐有什么心事、为难事,只管同老婆子说,虽没什么学问,到底多活了几年。”
韩筃抬头看了看钱妈妈,心里那话堵在的胸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钱妈妈低声道:“小姐可是怕?”说着,又忽的笑了起来,心疼的抬手把她有些散乱的头发抿到了后头,“当年我那女儿出嫁前,也哭的泪人儿似的。”说着,又细盯着她的脸看着,轻叹一声,“小姐莫怕,老奴是必要跟着小姐一处过去的,就是有了什么、遇了什么,老奴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小姐打算。”
见她心绪略定了下来,这才拉着她的手细细说道:“要说这白家,倒真真是一等一的人家。他们家这些年不在京中,故外面的人知道的不多。咱们且不必说那家世渊源——夫人和老爷亲选的,定是家世比肩的。只说那白家家风……”说着,便凑到韩筃的耳边低声道,“他家是不兴纳妾的。”
韩筃一愣,她的心思倒从没往这头上转过。男人么,管他是个什么人,哪有不喜欢这些的?当年宋裕慈后院儿里头良妾贱妾,放到一处排一排,走出去都能晃花了人的眼睛!
心里不是没有怨过、更不是没有酸过。可夫就是天,为相公纳妾那是贤良大度,更不用提上头的那位婆婆,要是自己敢不主动为夫纳妾,她就能做出四处张罗散风声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来!
白家同是钟鼎之家,这类人家虽必不会如宋家当初穷人炸富的模样,可有一二通房、自己过门后再有几房小妾也是正当的。韩筃不求别的,那妾要是能同自己家中父亲后院中的差不多,她就能省了好大的心事——至少不必再被小妾害死一回了。
眼中略带诧异,不解的看着钱妈妈:“这是怎么话说?怎会有这种规矩?”
钱妈妈见她肯出声问话了,知道她是过了刚才的那个劲儿,忙笑道:“那有什么不能的?”说着,歪头想了想,道,“这是从哪个年月传下来的老奴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往上数个四五代就是这样的。听说他们白家除了前两代的一处堂族中有过嫡妻实在无出、这才纳了个好生养的回来——也是等得了孩子,便把那小妾打发了。
“到了如今,就是同夫人自幼交好的这位甘家姑女乃女乃也是一般,过了门儿后后院里面干干净净的!她也是个福大命好的,同咱们夫人相仿,已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呢!”
说罢,又低声道:“就是少年人不稳重、一时失度也不怕,看看咱们家?夫人性子好,手底下管的也松,可如今后头不也只那两位姨娘么?苏姨娘就不必说了,得了三小姐,给她个姨娘份例也是应该。李姨娘那是不好处置,就在那放着罢了。
“其实这男人呐,就是新鲜一二,等过了那个劲儿了,他再不放在心上了,不就是随主母处置?到时打发出去就是了。像咱们家老爷,官坐到如今从二品,日日朝上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又加上有些年岁……主母不提,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后头去!”
去,也就是偶尔松快松快,拿那些个小老婆当个乐子,只这话不好这会儿就同小姐提。
愣愣的坐在床边儿,这些话……钱妈妈上一世时也同自己说过,只没这么早罢了。想必当年自己心里眼里都是那宋裕慈,钱妈妈不好给自己泼凉水,直到过了门,老夫人把四个颜色正艳的丫头送了过来……她才同自己的说了这些——倒没说过白家如何。
可到底,上头有个蛮不讲理的婆婆压着,她送过来的丫头自己哪能轻易处置?只好就这么供着了。
白家上门提亲,韩家小姐的八字已经送过去的消息,一下子阖府皆知,人人脸上带着喜气,遇上二小姐身边的人,都笑着过来道贺。
姜氏等白家人去了,也忙把韩筃接了过去,拉着自己的闺女瞧了又瞧,叹了声:“等合过八字,就该下定了……咱们两边早就相看过了,自是中意。”说着,又低声道,“听说你哭过了?”
韩筃脸上一红,那哭……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怕、怕再遇上与上一世相同之事。那些年真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是心里有苦有难,也不敢回家同父母兄弟们说。
“不怕,那白安珩要是真敢欺负我闺女,我叫你三个兄弟上门揍他去!”姜氏忽一瞪眼,倒把韩筃吓了一大跳,就见姜氏眼圈儿一红,把韩筃一把拉进了怀里,叹道,“母亲想多留你两年,只白家二郎也到了下场的年岁,来年春围过了,怕是就要出仕的。家里没个主母照应,到底不够周到……”
母亲抱着自己一哭,倒让韩筃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反搂着母亲,想要安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