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东风桃花错 第十七章:借尸还魂

作者 : 宛如烟

()“你要努力活下去,你活着,我可以带你一起去闯荡江湖,我们一起做侠女,行侠仗义,好不好?”陆珍紧握住她的手,害怕她一眨眼这个纤弱的女子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凤舞文学网)

“可是,我活不到那一天了……”林嫣然一双眼渐渐暗淡下来。

“不会的,只要你不放弃。我可以去给你找……”陆珍急切的想要鼓励她让她不要自己放弃希望,胸口放置玉佩的地方却突然一热,一束红光闪过,红衣墨发的墨婉伊就突然出现在了床前。

“婉姐姐,你怎么出来了?”陆珍有些不解。林嫣然却突然睁大了双眸,表情惊异的看着墨婉伊。

“你看得见我?”墨婉伊也定定的看着她,表情有些奇特。

“珍儿”墨婉伊又看了看陆珍,摇了摇头。

“婉姐姐,你为什么摇头?”陆珍起身,站在墨婉伊面前,与她对视。心中一阵不安。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墨婉伊沉吟道。她就这样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的林嫣然,恍惚间,就似看到了四十年前在井中的自己。

“婉姐姐,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陆珍抓着墨婉伊的袖子,语带哀求。墨婉伊看着陆珍似要哭出来,心内不由也是一阵难受。

“她现在已经是回光返照了”或许是受陆珍的影响,墨婉伊看着眼前这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心内升起一阵浓浓的无力感。四十年前,她看着自己一点点下沉在井里,却无力去救。四十年后,她看着即将死亡却依然在笑的女子想救却无能为力。

“你们不要为我难过,我很好。见到娘亲,就不用再一个人生活了。也不会……”林嫣然温柔的安慰着陆珍和墨婉伊。尽管她们并不熟,但她却觉得很亲切。在临走的时候还能有人关心自己,这是一件想想就觉得很幸福的事情。

“我现在很快乐。”林嫣然又补充了一句。陆珍却突然冲出门外,墨婉伊知道她是在难过,她是不想在林嫣然面前哭。

“我能看到一些东西,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她们经常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抗?”墨婉伊有些疑惑。

“我曾经反抗过,但结果是她们越来越变本加厉,爹爹也只会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在嫉妒姐姐,慢慢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反抗了。”林嫣然神色间有些黯然。她也想要爹爹的宠爱,哪怕只是偶尔的关心也好,可是事实却是自己在这里住了十六年,他对自己不管不顾,甚至还有厌恶……

“你恨她们吗?”会恨那两个总是无故找你麻烦欺负你冤枉你占尽一切宠爱的两个姐姐吗?如果会,那是必然。如果不会呢?

“不,我谁也不恨。我有对我好的娘亲,她们没有。她们有对她们好的爹爹,我没有。可见命运有些时候也是公平的。”林嫣然颊边带笑,在提起已逝的娘亲时,她的小脸一瞬间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是满足也是幸福。

“你的心胸很豁达,如果我是你,我会很讨厌她们。或许还会恨她们。”墨婉伊语气有些怅然。想起在井里的四十年,又忽然觉得没什么了。

“那你呢?你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林嫣然眨了眨眼,表情竟然有些俏皮。

“我生于一个世家,从小就被教导着学习各种诗书礼仪。但我最喜欢的却是剑术。在我拜师学艺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我们相爱了,定了婚期。就在大婚的前一天,我死在了一口井里。我不知道我的死因……而他,娶了我的师妹。”墨婉伊简短的说了自己的故事,表情平淡,眼里却有些茫然。

“那你还爱他吗?”林嫣然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询问,今天一天她都很开心。先是陆珍无意间闯进来,对她说她会再来看她,还有那句我们说好的哦,让她觉得很暖心,就像两个知交多年的好友一样。现在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她也觉得很开心。终于有人也愿意和她分享自己的故事,有人愿意用这种关爱的眼神看着她……

“不知道。在井里四十年,我最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死在那里。我每时每刻都希望他能来救我,可我等了那样久,他都不曾来。我听到了路过的行人在谈论他们的婚礼有多盛大,新娘有多美丽,我仿佛闭上眼就能想到他们有多幸福……四十年的等待,我想我的爱情已经枯萎了。”墨婉伊笑了笑,眸色深沉如水。

“咳咳”林嫣然突然又重重咳嗽起来。墨婉伊连忙坐到床边帮她顺气。待林嫣然好些了,才起身出去叫陆珍进来。陆珍坐在墨婉伊刚才坐过的地方,手紧紧的握着林嫣然的手,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连鼻头都是红红的。林嫣然看着像小兔子一样眼圈红红鼻头也红红的陆珍不由低声笑了。笑过后猛然间想起什么,不由又上下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墨婉伊。

“小时候娘亲跟我讲过很多故事,有仙女,也有鬼怪。还说鬼可以附身在人身上,就像人还活着一样。那你呢?你可以附身在我身上吗?终归我也是要走的人了,这具身体不如就送予你吧。”林嫣然这句话一出,陆珍心内一痛,墨婉伊身体一震,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嫣然。

“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墨婉伊茫然的看着林嫣然。要她的身体,真的可以吗?可是,她也不想林嫣然就这样死去。虽然相识很短,但她也和陆珍一样喜欢这个外表柔弱但性格坚韧的女子。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可不可行,但我自己也不想呆在冰冷的土里,我会害怕,也很讨厌小虫子,我怕它们会咬我的脚,我的手指……就这样死去,埋在土里,再也看不到花开花落,看不到朝阳升起时的万丈霞光,看不到云海翻腾时的壮阔,我也没有见过你们说的那个江湖,所以,可以的话你用我的身体,代替我活下去。代替我去看那些,可以吗?”说到最后,林嫣然的眼里已经全是恳求。她怕她不肯接受,也是真的害怕在她闭上双眼的一霎那就被人草草埋在土里,她不想一张草席裹身,更不想躺在黑黑的棺材里,她其实很害怕棺材,从她娘亲死的那一刻开始……

墨婉伊有些犹豫,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她心疼这个一直独自长大的孩子,也心疼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些很渺小很简单的东西却在她眼里成了难以实现的梦。

陆珍看了看林嫣然,又看了看墨婉伊,有些哽咽。

“林姐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姐姐”林嫣然有些开心,声音却有些低沉,喉间也有些哽咽。

“珍妹妹”林嫣然按住心中的激动又轻轻唤了声妹妹。转头看着墨婉伊,眼神有些坚定。

“你很需要它。认识你们我很开心,在最后的时刻是你们陪着我一起度过,我很满足。但是,就当这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请求,你答应我,好吗?”这一句如一个千斤重的巨锤重重的垂在了墨婉伊的心房。看着这样的林嫣然,她的心在疼,闷的快喘不过气来的那种疼。

林嫣然还欲再说些什么,喉间却似被堵住了一样,开不了口。精神也在一点点溃散。她努力的冲着陆珍笑,用眼神安抚陆珍不要哭,不要难过。

“然儿,爹来了,爹来看你了。”墨婉伊长袖一甩,直接变成了林正南的模样。表情慈爱而温柔,他缓缓走过去,蹲子,眼神关爱的看着林嫣然。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模着林嫣然的小脸。林嫣然愣了愣,已经无神的双眼再次焕发出新生的神采来。

“然儿,爹的好然儿,爹对不起你。你一直都是爹的乖女儿,过去是爹不好,误会你了。爹爹想重新爱你。”是爹的声音,爹的样子,林嫣然眨了眨眼睛,有莹润的泪珠自她眼角滑落。“林正南”每说一句,林嫣然的泪就多流一行,这些话,她做梦都想听到。没有人知道,她等爹爹的一句然儿等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希望那双温暖的大手能像现在这样抚模着她的脸她的发,她也好希望他能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而不是误会她是娘亲被贼人掳去后回来不久就怀孕的野种……她等这一切,等了好久。久到用尽了自己的一生。

林嫣然嘴唇张了张,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艰难的自喉间溢出两个字。

“爹……爹”那是她唯一一次开口叫出这个称呼。对于别人那只是称呼,对她来说,却是认可,承认,还有渴望已久的天伦之爱。却也是她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当屋内最后一点烛火燃尽的时候,林嫣然脸上最后一丝神采也消失了。她眼帘紧闭,颊边还有未干的泪水。嘴唇一丝血色也无,整张脸透出一种死人的白。陆珍紧了紧握着林嫣然的那只手,可无论她多么用力,床上的人都再未睁开眼,叫她一声珍妹妹。大滴大滴的泪水自她脸上滑落,滴落在薄被里,陆珍无助的哭泣着。

墨婉伊静静的站在床前,一动不动。仿佛天地万物都静止了一般。最后还是陆珍先回过神来,急急的叫醒了神思游离的墨婉伊。强烈而刺眼的红光过后,墨婉伊身子开始透明,她漂浮在半空中,躺成了和林嫣然一样的姿势,她一点一点下落,渐渐和林嫣然的身子重叠,那块她附身过的古玉也开始散发出一道白光,白光逐渐强烈,在墨婉伊的身体终于和林嫣然的身体重合在一起的时候白光消失了。那块古玉也随着光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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