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附着稀薄的云,细腻又有些微热的沙子穿透脚趾,让人通身都舒畅起来。(凤舞文学网)安倪利索地将长发用发圈扎起,抱着冲浪板向海边行去。景色如此美好,乍一看去海面平静,靠近才听见海浪在吼叫,打在沙滩上,碎成白色的水花。
同曼哈顿岛间隔着伊斯特河,以富庶闻名遐迩的纽约州长岛,是安倪这次度假的选择。在这里人们把海岸休闲当成一种常态生活,海边聚集着众多垂钓、漫步、潜水、打沙滩排球,甚至只是晒日光浴的人们,而驾着游艇出海看野生海豚、冲浪则更为惬意,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呼吸着咸湿的空气,安倪感到稍微放松了些。从有记忆以来,安倪总是在忙碌中度过。看透了世间情情爱爱和纸醉金迷的浮华,安倪有时会想,上一世的常浮现在脑中的影像,可能只是一场虚梦。否则为什么同一副皮囊,却要两世为人?
到底是谁决定了命运?为何她明明握紧拳头,上一世的幸福却还是从指缝中流走?
上一世的安倪为爱而生,也因爱而死。那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剪裁精湛的定制礼服衬得她清纯中带着娇艳,结婚半年却还像热恋中的少女,在以她名字命名的游艇上,脸上带着红晕,期待着深爱的丈夫带给她惊喜。
却不料等来了熟悉有力的双手,狠绝的把她推向了死亡。
落水的一瞬间,安倪感觉很微妙,曾经少女怀春的她也幻想,和自己爱的男子,从浪漫的游艇到热情的南国小岛,再到险峻的山峰或者苍茫的冰川。她几乎做便了所有少女该做的梦,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出,在生日的时候被爱人推入深海,成了献给死神的礼物。
冲着游艇上的丈夫呼救,得到的只有冰凉刺骨的目光,还有毫无感情的话语。原来爱情往事皆为泡沫,五年前丈夫的父亲意外去世,是安倪的野心家父亲一手导演,自认为天衣无缝。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让安倪成了权利博弈的牺牲品。
银色的游艇很快离去,抛下还在震惊中的安倪。她不想死,朝着看不到的海岸游动。不知过了多久,两条腿渐渐酸痛,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她微弱的绝望嘶喊,在海浪声中几不可闻。茫茫大海中找不到一丝生机,恐惧蔓延全身,开始更加高频率的划水,费了很大力气却似乎一直停留在原地。
天色渐黑,安倪慢慢出离了恐惧,只是觉得水越来越重,越来越沉。谁说水是温柔的,那一定是水没有对他残酷过。安倪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水轻缓而坚定的带着她向下走,渐渐的,没过头顶。
书上说生命来源于水,当时安倪想自己也算是圆满了,将一切归诸于水。没有戏剧化拯救她的浮木,她闭上眼睛,四面八方的水席卷而来。被压迫着的胸口疼得要爆炸了,安倪为自己流出了最后一滴眼泪,流淌在海里。有多久没有流眼泪了,她一直傻傻的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以为就在海中结束了生命,没想到安倪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人生的。
重生的安倪性情变得凉薄,死过一次的人,不敢再飞蛾扑火的为爱痴缠。母亲因为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另嫁他人,有更好的归宿,让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父亲深陷追逐权利的路途中,野心依旧无人能阻,任何劝言不过蚍蜉撼树。
无所牵挂的她想方设法让自己逃离,为免重蹈覆辙。离开故土,改变国籍,只依靠自己而活,也只为自己而活。
安倪是个努力的人,但也不过分要强,好在天赋不错,现在的生活尚可。她供职于一家投行,自己不厌恶这份工作,有不低的薪水,还有各异的同事。
投行家给普通人外观的印象就是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过着很体面的生活。一年四季都穿纯手工西装,金丝眼镜下藏着一双冷酷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睥睨终生。其实作为年轻的普通职员,浑身缠满电话对着大屏幕发狂是常态,还有数不清的财务报表、计划书,大本大本的评估报告,接不完的电话,见不完的客户。
攒够了假期,正好二十五岁生日将至,安倪暂且从忙碌中月兑身,来到毗邻大西洋的长岛,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休息一下。
比基尼包裹的好身材,白皙透亮的肤色,让安倪吸引了一些男士的目光。没有古铜色的皮肤,肌肉也不够紧实,四肢纤细的亚裔女子冲浪,按常规思维来说有些违和。
很快有人跟来搭讪,高鼻深目的青年拦在安倪身前,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嘿,需要冲浪教练吗?”
回给对方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安倪淡淡开口:“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为你这样美丽的女孩效劳是我的荣幸。”青年还是不放弃追随。
语气带着些无奈,安倪再次婉拒了青年。
忍不住加快速度,没等青年过多纠缠,安倪已经携带冲浪板逆浪前进了。到达浪峰较陡处,在一个浪头接近时,她伏在冲浪板上用力蹬水。顺过浪头之后,灵巧的起身站在板上,以海浪为动力前行。
这一世安倪的水性要好得多,她经常练习,倒不是因为怕被人再次推入海中,只是这样的运动比较有趣。利用自身的高超技巧和平衡能力,搏击海浪,搏击自然,也算是在搏击命运吧。
顺利地过了几个浪,安倪看着前方的人空翻玩起了花样,不由也跟着小浪做了个侧翻,平稳落下,心中稍有成就感。安倪记得前世看他教其他姑娘冲浪,她也硬要学冲浪,反被浪冲而差点溺毙。而现在自己站在狭长的马力布板上,征服着海浪,那些除了可以被称为记忆意外,没有任何意义。
正欣慰间,远处一叠波浪远远袭来,众人正为其不够凶猛而失望时,那浪猛然涨起,势头瞬间增了几十倍,呼啸而来。到达安倪身侧已然数米之高,至最高点后直直落下,打在冲浪板和她身上,让她恍然间有种窒息的感觉,前世濒死的记忆再次涌来。
被打落入水中的安倪坦然一笑,她竟然没有系安全绳?又一个二十五年,是老天让她命丧于海来开始新的轮回吗?
安倪还是试图朝岸边游,至少这次她离岸不远,还知道方向。明明水性更好了,可是似乎她的划水动作都是徒劳。海水就像一只巨大的手,容不得安倪任何反抗,抓着她的身体,朝更深更远的地方奔徙。
海浪带走她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得多,几乎是瞬间,附近人们惊恐的尖叫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嗡嗡的沉鸣。似乎是有魔力,安倪没有疼痛或者恶心,只是感到困倦,轻轻阖上了双眼。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安倪渐渐恢复意识,但是身体不能动,眼睛也睁不开,就像睡眠瘫痪的症状。她能感受到周围在强烈颤动,包裹她的不是水,似乎是空气,可又比空气密度更大,让她的肌肤收紧。
发现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安倪只好任凭剧烈的震动带领她进入未知的地方,轻颤的睫毛代表内心稍有的兴奋,脑海里闪过的是她的过往。
她并不惧怕死亡,反正已经有过一次经历,死亡又如何?人们惧怕是因为不可掌握与未知,可谁又知道这之后的情景,不比现实世界美好?没有人预想未知的生命旅途中,会遇到怎样的困境,会碰到怎样的行者,又会怎样陷进荆棘满铺的沼泽地里。漫漫人生路,快乐的、伤心的、难过的、悲恸的、绝望的,种种感觉总会变着戏法的替换着角色轮回装扮。
安倪头疼欲裂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垫上。她愣了很久,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身上穿的还是那套藏蓝色的比基尼,不过全身却是干的。上上下下查看了身体,并没有任何破损,呼吸和心跳都正常。
不同寻常的是,安倪所处的空间,从内部看形似一个封闭的金属壳。墙体像是镀有一层银色金属,而非她见惯的刷油漆的白墙,光泽闪亮,可以依稀看见自己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分明像惊悚电影里演绎的,她被囚禁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安倪心率骤然增加,强迫自己冷静。海盗?不对!什么样的海盗船会带这样的金属房间,这到底是哪里?还是自己被什么变态救了,把自己圈禁起来?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寂静中远远响起脚步声。声音有些杂乱,却沉重有力。安倪屏住呼吸,发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叮”一声,正对安倪的金属墙,竟像电梯门一样打开。安倪连忙紧闭双眼,假装沉睡。有气息逼近床边,她一动不动,双手却紧张得不可控制的颤抖。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