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贺敏就被床头上的手机吵醒了,揉揉干涩的双眼,打了个呵欠,再伸伸懒腰坐了起来。才发现她的身边竟然躺了个男人,确切地说是孩子他爹地巴顿。昨晚她忙到一半的时候,他偏嚷嚷着背后痒,让她过来挠,结果挠着挠着两人都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巴顿没有受到影响翻了一个身继续美梦。
贺敏拿过手机看到竟然是苏瑾凡的电话,现在才五点,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该不会女乃女乃出了什么事情了吧。她有些担心地按了接听键。
“小敏,赶紧来一趟医院。”电话那头苏瑾凡的声音急切中而沉重。
贺敏把手机一丢,慌乱地洗了脸,换了一套棉衣,再套上雪地靴,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她赶到医院时,女乃女乃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白布。
苏瑾凡在护士台办理手续,娄婷则呆呆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看到了贺敏过来嘴角扬起一抹心酸。
贺敏紧握着双拳已经没有勇气再往病房看一眼,连哭都忘记了,她一直忙啊忙,以为她会等她,以为她可以等她。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抱抱,跟她撒撒娇,给她唱唱歌。
“小菲,是伯母对不起你”是她让苏瑾凡没有告诉贺敏婆婆的病情,他们一家亏欠她的太多了,所以不想因为这个再成为她的负担。
贺敏看着这个一直慈眉善目的女人,一直不知道怎么接话,自从跟苏瑾凡相认之后这个女人就一直没有来见过她,而她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复杂,生活还是要继续。
看着女乃女乃从病房里慢慢地退出来,渐渐地走远,贺敏一点都不想哭,一点都不想。想念的时间那么长,相处的时间却那么短。
“这是瑾凡接女乃女乃回来时,她一直随身带着的盒子。现在交给你,有些事情伯母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娄婷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她没有脸面对贺敏的事情说了一边,这是苏家一直以来的一个痛。
具体哪一年苏唐说他记不清楚了,或者不想记清楚了,他只记得那是一年冬天,又是旱灾过后的颗粒无收。挨了一天饿的苏唐在小混混宋飞龙带领下偷了一个洋人的包包被抓到了。洋人没有把他们送到警局,打算用一百大洋买下他跟宋飞龙。他作为苏家的长子,母亲不同意,可是目前的状况又不是拒绝的了的,一百块大洋对他们一家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有了这笔钱就真的不用担心挨饿了。最后母亲用了苏驰作为交换,洋人也同意了。
当时的宋飞龙也贪生怕死,看到苏唐可以换,就把自己的跟亲妹妹乔婕换了,就这样洋人把钱付给他们之后就带着苏驰跟乔婕走了,当时还有一个女孩,浓眉大眼的漂亮女孩。母亲在临走前跪求那个洋人留下地址,对方只是写下了荷兰,顿本四字之后就走了。
苏唐用这一笔钱成立了苏氏,而宋飞龙则天天吃喝玩乐。在他大婚那一天母亲偷偷地从家里跑到了荷兰,苏驰一直是他跟母亲的一块心病,当时他跟那个洋人走的时候,没有吭一声,也没有回过头看过他们。只知道他当时一直在抽着肩膀,只是看不到正脸也知道他哭了。
当时因为只有母亲知道地址,所以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从机场那里查到她去了荷兰,所以苏瑾凡满二十岁之后就被父亲苏唐送到荷兰一边留学,一边打听女乃女乃的下落。
按照女乃女乃的要求丧礼一切从简,等处理好一切太阳已经偏西了。贺敏抱着女乃女乃留给她的盒子,沿着河面慢慢地走着,只觉得心很重,重的她举步维艰。
走累了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地打开那个盒子,里面传来一个霉潮味,看得出里面放的东西有一段时间了。先是一双用毛线编织的红色毛线小袜子,然后是帽子,背心,很精细,看得出织的时候主人的认真和用心。还有一条平安锁链,这些都是为没有出世的她而准备的吧。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穿,她就长大了,还没有来得及看,有些人已经不在了。
终于她还是会哭了,抱着膝盖无助地哭着,知道这个结果好痛,当所有人都过完了大半辈子的幸福之后再来赎罪,还可以得到原谅吗?
苏驰跟宋乔婕这悲哀的两人,他们年纪小小被家人卖到陌生的异乡去生活应该很恐惧吧,一生都不被人爱的两人,在陌生的国度相依为命,他们都是对方的全世界了吧,苏驰死了,宋乔婕的世界就坍塌了,她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嘛。
微风伴着哭声一丝丝地钻进巴顿的耳膜,穿通他的神经直通他的心脏。他慢慢向她走去悄声无息地坐在她的旁边,把她拥进了怀里。
巴顿天没亮就看到她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心里想着是不是出事了,于是偷偷跟着她来到医院,又跟着她来到了这里。很庆幸这样的时刻他能陪在她的身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宽阔的肩膀让她依靠。
“母亲,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去到另外的一个世界,请不要因为的离去而哀伤,很谢谢你让我来到了这里,请不要为此愧疚,待在这里我很幸福,也很快乐。
我要替主人去完成一项人物,一项我没有办法下手的任务,我没有办法违抗主人的命令,同样也没有办法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也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
我对不起乔婕,我答应过她等孩子出世了要带她回国去看她大哥的,看来我要食言了,等孩子出世之后请帮我把她跟乔婕带回中国去。
请转告我的孩子,她有一个爱她的父亲,让她不要去恨任何的人。苏驰绝笔;”
巴顿轻声地在贺敏的耳边念起压在箱子地下那封泛黄的书信。贺敏抬起哭的通红的小脸,一把夺过巴顿满是血印的双手上握着的信件。
吧嗒,一大滴泪水滴在绝笔二字上。从来她就不会恨,也不愿意去恨,没有意义也不能改变什么,很庆幸那个女敕肉并没有蓄谋害死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留意她,说明那个男人直到死也在懊悔吧,否则为什么他都不愿意面对她。
哭也哭够了,痛也痛过了,死去的人要去他要去的地方,活着的人要继续往前看,贺敏慢慢地把信折好放回了信封,再放回了箱子地下,连同心里所有的思念跟牵挂,以及上一辈子的所有纠葛。整理好一切,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巴顿竟然坐在她的旁边盯着她。
“你怎么在这?”
“姐姐,我有那么没有存在感吗?鼻涕眼泪都擦了我一身才问我怎么在这。”
听她这么一说贺敏才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自己还以为出现幻觉了呢,可是他的手不是还没有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有你怎么来的?”
“我,我问苏瑾凡的。”巴顿说着紧张地双手背到身后去,他只顾着跟着贺敏完全忽略了手上的伤,等不及辛普森赶过来,自己看着车跟着贺敏来的,现在包在手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
巴顿心虚的举动逃不过贺敏的法眼,迫于她的婬威,他只能乖乖地把手放回到前面,其实这些看到的痛,跟贺敏心里的痛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娄婷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贺敏看着包着巴顿双手的纱布已经染红,有些已经变暗变干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直都这样让人恼火。
“手机给我,我要打给辛普森。”
“不要啊,我不想回去,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
贺敏没有理会他的恳求,直接抢过他的手机,拨了辛普森的电话,把地址告诉他后,为了担心这个男人跑了还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臂不放。
“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为什么还要送我回去,你看看我这双手,本来就伤的不轻了,现在更严重了,你想想我回去之后要别人伺候我洗澡,伺候我上厕所,那我不就是被别人看光了吗?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啊。”心底软这一向是贺敏的软肋,所以他巴顿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要努力再努力,把自己说的更可怜一些。
“你的身子又不是没有被别人看过,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不是跟李婷在酒店睡了吗,都说没有发生什么谁知道啊,孤男寡女的,还有上次在酒店的那个女人,哎哟,少跟她装纯情。
“你别把我说的很滥情好不好,反正我的清白是你毁你的,你就要负责到底。”
“我不想跟你讨论一文不值的清白,你在着乖乖等着辛普森过来接你回去,以后不许出现在我面前晃悠,我跟你没关系。”
贺敏说完抱着盒子就走了,险些自己的心又动摇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得到了就又忘记珍惜她怎么会差点忘了呢。
巴顿看着贺敏瞬间恢复冰冷的脸,有些失落,不过没有关系,亚瑟不是已经回国了嘛,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把她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