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小杞已经来到德国两个星期了,她并没有急着策划和阿尔弗雷德的再次相遇,箫小杞申请来德国的时候办的是留学生签证,可是她并没有打算在德国耗费四年的时间,所以即使她的德语完全没有交流问题,还是在市政厅附近找到了一所不错的语言学校,并交了一年的学费。
剩下的时间,她忙着和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每天用“镜像”观察阿尔弗雷德的生活习惯,模熟汉堡的路线,以期往后与阿尔弗雷德来个浪漫偶遇。
总而言之,箫小杞两个星期以来过得很充实,新的国家,新的生活方式让她完全没有时间想念家人。
今天是她来到德国的第十六天,早上七点三十分,箫小杞悠闲地吃完最后一口烤土司这才穿上最厚的羽绒服姗姗出门。
出门的时候天已是一片墨蓝,仰起头依稀可见米歇尔教堂那高耸的钟塔,箫小杞抽抽鼻子,呼出的气一接触外面的空气就变成一片白雾,这么冷的天她是不太愿意出门的,但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下雪,所以还是今天吧。
快到公共洗衣房时,老远地看到了沃尔森夫人,干枯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蜡黄的脸在看到箫小杞时闪闪发光。
沃尔森夫人住在箫小杞现在的房子对面,今年58岁,与丈夫离婚8年,大儿子娶了妻子后在柏林工作生活,女儿嫁到了美国芝加哥。沃尔森夫人喜欢与人拥抱,这点她有别于其他的德国人,据她所说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外祖母是法国巴黎人的缘故。
她有个花园,但近几年她的腰每逢冬天就疼得不行,所以现在这里面空荡荡的,杂草丛生,在第一个星期的周三,箫小杞在花园转了几圈,移植了几盆矢车菊和三色堇过去,还用彩色的砂砾铺出了一条小路,并承诺将来在南面的墙边搭上架子种一些常春藤,让它们能爬满整个墙壁,这让沃尔森夫人万分感激,每逢家里烤了苹果派,做了水果沙拉都会送些过来给箫小杞。
沃尔森夫人跑上来亲吻箫小杞的脸颊,声音略显激动:“噢,箫,你总算来了,瓦德西先生询问了我好几次你来了没?”
“谢谢您,沃特森夫人。”慢慢的举步行进,箫小杞已经知道是为何了。
根据这两周的观察,箫小杞发现阿尔弗雷德这个人生活作息规律得吓人,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用十五分钟洗澡洗漱,五点三十分做基本的体能锻炼,六点四十分吃早餐,通常都是一块土司加一杯黑咖啡,七点整出门到附近的公共洗衣服洗衣,而且只用角落靠窗的那一台,八点整到准时到市政厅附近的健身房,风雨不改。
今早六点,箫小杞在被窝里挣扎了好半天才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爬起来先于阿尔弗雷德霸占了那台洗衣机。
走进公共洗衣房,管理员马丹先生在叠衣服,十多台十公斤左右的洗衣机并排放着,对面并排放着的是烘衣机,现在时间尚早,只有零星几位夫人在闲聊,月兑下羽绒服,和她们打了个招呼,箫小杞一眼就看到靠着里边墙一脸阴郁的阿尔弗雷德。
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包裹住了一身血脉贲张的肌肉,可本人还毫不自知地双手环胸,把毛衣崩得更紧。
箫小杞还在想着怎么来个梦幻且富有少女文艺气息的开场白,耳边骤然然响起,“叮——阿尔弗雷德好感度—5,总好感度—4。”
箫小杞懵了,站在阿尔弗雷德面前显得有些紧张:“瓦德西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尔弗雷德“嗯”了一声,冷质感的噪音一响,那音调让箫小杞感觉凉飕飕的,他站直身体道:“箫女士,公共洗衣房的洗衣机是公用的,您的衣服已霸占了它服务时间外的一个小时,这会造成后来使用者的困扰,难道您没有这些基本常识吗?”
箫小杞嘴巴微张,愣住了,其实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指责她,箫小杞租下的那栋房子地下室配有洗衣机和烘衣机,她根本无需来公共洗衣房,没错,这一切都是预先设计好的,早上七点他在还没什么人的时候来到公共洗衣房,然后发现他习惯用的那台洗衣机被人捷足先登,而那个人在洗衣机完成工作后还一直没有出现,他耐心等候,女人姗姗来迟,然后柔弱道歉,两人打开话匣子,聊人生聊理想聊未来什么的。
在箫小杞想来,这只是一件烤土司忘记涂黄油般的小事,可现在居然弄巧成拙,阿尔弗雷德对她的好感度降低了。
“很,很抱歉。”箫小杞双手叠在胸前,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我真的很抱歉。”
阿尔弗雷德张口欲说点什么,想了想皱了下眉还是忍住了,他转头看向窗外,显然是没打算和箫小杞来个人生的交流。
“好了好了,姑娘小伙子们。”沃尔森夫人走过打圆场,亲热地与箫小杞拥抱了一下,双手一边轻轻地拍她的背,一边说:“瓦德西先生,箫刚来汉堡两周,她还不是很熟悉德国的事情。”说完,她放开箫小杞又亲热地拥抱了一下阿尔弗雷德,“她只是无心之失。”
“这是她该懂的不是吗?”阿尔弗雷德显然没打算在原则性的问题上退让。
沃尔森夫人放开阿尔弗雷德,震惊道:“老天,瓦德西先生,箫只有二十一岁,她一个人来到德国,她在她的国家的生活方式和德国完全不一样,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吗?”
“二十一岁并不小了,沃尔森夫人,我并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事实就是事实,二十一岁完全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很高兴你明白你是如此的心胸狭窄,我不想一再强调箫来自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国家,好了,我并不想再与你争吵,箫,来,我们先把你的衣服拿出来腾个空位给瓦德西先生。”
“哦,是的,完全不一样的国家,我忘了她来自中国,一个神奇的国度,中国人都是如此,特别是中国的女士,大小姐没有**性,总想让别人帮她们做好一切的事情。”上帝宽恕他,他本不想如此刻薄,可因为这位娇滴滴的中国留学生,他今天一天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他不喜欢生活节奏被打乱。
本来乖顺地任由沃尔森夫人牵着走的箫小杞兀地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你说什么?”她甚至忘了使用敬语。
女士开始泛红的眼圈,还有沃尔森夫人的惊呼,“天啊,瓦德西先生,你不必如此刻薄。”更让他烦躁,他现在需要重新编排一下他今天的计划。
阿尔弗雷德不想再纠缠下去,他拿起挂住衣挂上的黑色双排扣大衣,俯首,“失陪,女士们。”
“等等。”就算他如此不客气,箫小杞知道为了任务,不能让阿尔弗雷德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下意识地挣开沃尔森夫人的手,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衣服收进洗衣篮里,太慌,太乱,抱在怀里的衣服一失手全撒在地上,她立马蹲下一件一件捡起来。
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箫小杞弯腰想把阿尔弗雷德放在脚边的洗衣篮提起来,可另一只大手先她一步,“女士,您不必如此。”
箫小杞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她胸口几经起伏,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现在一点双脸通红。
她不知道她现在能够做什么,这一切乱成一团,被迫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被迫地去接受面对威胁软弱无能的自己,被迫去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就算现在面对被人当场羞辱的场面,为了任务,她甚至还必须去继续讨好这个侮辱她的国家,轻视她的人。
“噢,箫,你怎么了?”沃尔森夫人关切地扶着箫小杞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可是她不能抬起头,因为她在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听到沃尔森夫人的声音的那一刻起,泪水就不停地落下来,她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是越忍耐越想哭。
箫小杞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在她没提防的时候,一直站着没动的阿尔弗雷德猛然抬起她的头。
箫小杞惊愕地睁大双眸,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阿尔弗雷德也吓到了,忙缩回手,似乎没想到箫小杞会哭。
“噢,天啊,箫,你怎么哭了?”
“我亲爱的,你没事吧?”
“箫,箫……”
箫小杞这一刻真的没有感到悲伤了,她只觉得丢人,要知道她哭的时候都是眼泪鼻涕一起流的,被人如此围观她的窘态,她只好双手捂脸夺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