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小杞对着镜子,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温度不要风度,再围上了一条红色粗线围巾。
十二点十分,门铃准时响起,箫小杞蹦蹦跳跳跑去开门,想来她容易么,二十一岁人了还要装弱智。
一打开门,就看到一身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因为刚从家里出来,他的西装还搭在手臂上。
“日安。”他打量她一下,今天她穿了藕荷色的长袖连衣裙,可为了保暖,她又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长外套,并把扣子扣到锁骨以上,斟酌一下,阿尔弗雷德道:“围巾很适合你。”
“谢谢。”
两人相携上了阿尔弗雷德的车,一路无言。
车行驶在铲过雪的车道上,四周白雪皑皑的,绕了几段路在布歇德大街的一间餐馆门前停下来,餐馆淡黄色的石墙爬满如今只剩蔓藤的爬山虎,露出几扇窗户在正午的阳光下忽闪着眼睛,箫小杞可以想象,春天来临之时,整个餐馆可能都得完全隐形在一堵绿墙之后。
“是康拉德介绍的意大利餐厅。”
“看起来很不错。”
侍者领着他们在临窗的位置坐下,餐馆内暖气很足,箫小杞满足地叹了口气,月兑下厚外套和围巾兴奋地趴在窗边,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智利之家”红褐色的砖墙间一扇扇白色的窗户。
汉堡是一个国际旅游城市,反映到菜单上就是英语德语法语一应俱全,可是不幸的是系统给了箫小杞八国语言的说听能力,却完全忘记了加上认字能力……那么多的语言选择没有一个是箫小杞认识的,英语?抱歉,她只是一个至今四级都没过的废材。
话虽如此,在侍者递上菜单时,箫小杞还是愉快地收下了,还笑容和蔼地对侍者说了句字正腔圆的德语谢谢。
正当箫小杞俯首努力认清菜单上那些蚯蚓般的图字是什么玩意时,对面的阿尔弗雷德冷不防说了句:“你拿反了。”
箫小杞的脸迅速涨红,抬头对着阿尔弗雷德干笑两声,以最快的速度抬头,左看右看没人注意,赶紧把菜单拨乱反正,拍拍胸口,还好没人注意。
“叮——阿尔弗雷德好感度+7,总好感度28。”
混蛋!居然加好感度了,你是有多想看我出丑啊,箫小杞内心悲愤不已。
阿尔弗雷德努力压着扬起的嘴角,一脸正色道:“你不会写德语吗?”
“是啊是啊,所以我才要上语言班啊。”箫小杞佯装尴尬挠头,很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帮我点吧。”小女人姿态十足。
这句话之后,箫小杞深深地后悔了,这是来自大宇宙深处的悔意!
在细细地询问了箫小杞的饮食爱好,是否有过敏食品之后,德国人死板,做事认真的行为完全体现出来了。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把整个餐馆的布局分布研究完了,并分析出它建筑的基本构造;等到她扫描完所有食客的样貌,并从他们的用餐习惯和外貌特征判定他们是哪国人;等到她欣赏完服务员身上的衣服,并幻想衣服下隐藏着的肌肉;等到她数过了窗外开过的大大小小的车辆,分析德国汽车产业链;等到她上了次卫生间,洗了次手回来,这位认真负责的德国男士终于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像宣布他的研究成果似的:“浓番茄酱和小章鱼伴意大利面和烤金头鲷鱼可以吗?”话音一落,他又马上低头翻看菜单,随时准备箫小杞一说不喜欢立刻重来。
“可以可以,我最喜欢吃鱼了,就它了!我喜欢,不要换了!就它了,快!就它!”为了这顿午餐,箫小杞可是连早餐都没吃的,她那可怜的肚子在打鼓了。
箫小杞赶紧直起身抢过阿尔弗雷德手里的菜单,扬起头:“侍应!”
点单之后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箫小杞很后悔,她应该在家里先塞点零食吃的,完全是经验主义害死人,在中国,不管你点了多少菜,十分钟,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都给你上齐,而她忘记了,现在她在欧洲,在欧洲,这种慢悠悠足够急死中国人,不管你吃什么,没有四十分钟是绝对上不了桌的。
箫小杞此时很想趴桌装死等吃,但她还必须要和阿尔弗雷德套近乎,这个残酷的世界,没饱饭吃还要干活。
“或说回来我都不知道瓦德西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箫小杞双手托腮,黝黑的双眸里满含笑意,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我是军人。”阿尔弗雷德回答言简意赅。
箫小杞并不气馁,再接再厉,“那为什么瓦德西先生一直都在这里?我是说,你不用回部队了吗?”想了想,觉得语气不是很妥当又道:“我可以不用敬语吗?瓦德西先生。”
“我受伤了,在休养。没关系的。”
泪,多说几个字会死啊,会死啊!
“哈哈哈,瓦德西先生,我给你讲个笑话,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箫小杞清清喉咙,一脸严肃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有一天千手观音对维纳斯说:‘亲,咱们来打赌吧。’维纳斯说:‘好啊!输了怎么办?’然后你猜观音怎么说?哈哈哈,观音说:‘输了打耳光好啦。’哈哈哈哈。”
阿尔弗雷德很无辜看着箫小杞笑得前俯后仰,湖蓝的眼睛充满间歇的空白,显然,他无法理解这个笑话。
箫小杞也发觉冷场了,适逢侍者端上两大杯掺了雪碧柠檬水的啤酒上来,啤酒杯大得箫小杞双手都握不住,箫小杞如释负重,低头拼命喝啤酒。
“箫女士,我想我要提醒你,虽然这啤酒掺了雪碧柠檬水,可它酒精精度还是有5度的,喝多了你会醉。”
箫小杞低头小声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箫。”顿了顿,像是急忙要解释般:“我不习惯别人称呼我女士。”
“好的,箫。”又是一阵沉默。
幸好,侍者开始上菜,两人理所当然保持沉默,鹰嘴豆油炸饼和烤杏仁柠檬派让箫小杞很快一扫而空,接着是浓番茄酱和小章鱼伴意大利面,这道菜红红白白的,卖相不咋的,箫小杞在阿尔弗雷德的注视下吃了一口,嚼了很久才吞下去,就没再吃第二口了。
头盘是烤金头鲷鱼,主菜的鲷鱼今早才被北海的渔夫捕获,随后坐上冷冻柜快速运到各个餐馆,鲷鱼四周堆着其他品种的煎鱼,箫小杞又是一番狼吞虎咽,在吃了点由肉桂,松仁和茄子煮在一起的辣茄子后,箫小杞宣布自己用餐完毕啦。
阿尔弗雷德看了眼箫小杞还剩很多的意大利面,疑惑道:“你还剩下很多,为什么不吃完?”
德国人以浪费为耻,为避免好感度下降,箫小杞抬起忧郁的眼睛,指着章鱼道:“我害怕这东西。”突显她的柔弱。
阿尔弗雷德信以为真,马上从自己的盘里咬了一小块证明没什么可怕的,可箫小杞还是摇头说“不”。
想不到他如此锲而不舍,拉起毛衣袖子,拿起箫小杞的叉子,轻轻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骨节突出的手腕露出一小撮金色的汗毛。
箫小杞惊讶得只好张嘴吃下,下一秒她立刻皱眉,真的很讨厌这玩意儿的口感,像在吃橡皮擦一样。
看到箫小杞苦海深仇的表情,阿尔弗雷德也没再纠缠,只是把她碟里剩余的食物都拨进自己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