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班下课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箫小杞在巴赫先生打算过来八卦的前一刻就飞快收拾好东西疾步离去。
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等吃的,可是沃尔森夫人打电话过来说已经买好煮中国菜的材料了,但忘了买筷子,让她回来的时候顺便买几双。
在敲门进沃尔森夫人的房子前,箫小杞对这顿她来到德国之后的第一顿中餐是充满期待的,可是当她推开门走进沃尔森夫人的厨房一看,她已经心死如灰。
沃尔森夫人拿着打印出来的宫保鸡丁食谱,手里按着计算机眉头紧皱,洗手台上,各种香料葱,蒜,姜,辣椒什么的切成等粒大小,分别放在一个个小巧的蝶子上一排放好,微型称,大小不一的量杯,不同的搅拌器一应区全。
“噢,箫。”沃尔森夫人看见箫小杞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语气激动:“箫,这个中国食谱,少许油是多少?还有适量洋葱?等锅煮热是多少分钟……噢,天啊,这简直是灾难。”
的确是灾难,箫小杞不会做饭,她从来都不是贤良淑德的中国居家必备好女人,只是她刚来汉堡的时候,为了营造自己温柔体贴的形象,硬是吹嘘自己掌握了中国菜的八大菜系,焖炒炖煮蒸样样精通,就差没说自己是中华小当家的第十八代传人。
所以,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箫小杞欲哭无泪。
在沃尔森夫人的催促和期待的眼神下,她能做的只有快速把沃尔森夫人切好的整齐统一的各种香料肉材统统扔进锅里,加水,合上盖子,一锅煮,还大言不惭道:“这是中国的一道名菜,叫……乞丐锅。”
“乞丐锅?”
箫小杞重重地点头:“是的,乞丐锅,很多中国餐馆都有,这道菜很考验中国厨师的手艺,加多少水,煮多少分钟都有讲究,反正,就是一道很牛逼的菜,不吃会终身遗憾,吃了会终身难忘。”自从来到德国,箫小杞信口开河的功力越来越好了,吹起牛来毫无心理压力。
“这样,那瓦德西先生应该会喜欢这道菜的。”沃尔森夫人很放心,又翻出另外一张纸:“那箫你帮帮我好吗?我煮中国米饭,你煮这个乞丐锅可以吗?箫,我实在对中国菜不了解,它太难了。”
“瓦德西先生也要过来吗?”箫小杞两眼瞪大如铜铃。
“噢,是的。”用布擦干净手上的水,沃尔森夫人上前抱了抱箫小杞:“箫,我知道我们上次和瓦德西先生有些误会,可是我们必须积极去消除误会不是吗?他前天特意来向我道歉了,我想他是真诚的,你认为呢?”
“……是的。”打开锅盖,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的水已蒸干一半,各种猪肉牛肉软绵绵地糊成一团,上面还漂着一层不知是泡沫还是血水的东西,箫小杞迅速盖上锅盖,转身挡住沃尔森夫人的视线,干笑道:“呵呵呵,还没调味。”
沃尔森夫人没在意,拿出在亚洲超市买的一公斤袋装米,再对照食谱:“箫,煮中国米饭要加多少水?食谱上面说浸过手背,那是什么意思?用高压锅可以吗?”沃尔森夫人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不满道:“德国公司太不负责任了,菜谱上也居然没有每个材料用量的标准,德国就是因为过多地模仿美国,才会失去了领导者的地位……”
“呵呵呵,对啊,美国人太散漫了。”箫小杞干笑应和,抱歉,沃尔森夫人,中国食谱向来是“少量”“少许”“适量”……用得得心应手。
问题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阿尔弗雷德到达沃尔森夫人家里时,餐桌上已堆满了各种美食,炸得金黄酥脆的鸡腿,油光水滑的牛排,五颜六色的水果沙拉,撒满花椒的洋葱烤土豆,还有涂满亮晶晶糖浆的甜甜圈,都是十分典型的西餐。
不是说吃中国菜吗?阿尔弗雷德疑惑不已,和沃尔森夫人亲热打招呼时就看到箫小杞一脸苦大深仇的站在一边。
感觉到阿尔弗雷德疑惑的视线,沃尔森夫人大笑道:“抱歉瓦德西先生,今天没中国菜吃了,出了一点小意外。”
箫小杞羞愧低头。
“不,沃尔森夫人,我很感谢您的邀请,这是一顿十分丰盛的晚餐不是吗?”阿尔弗雷德提了提手里的酒瓶:“我带了一点葡萄酒。”
“噢,这可太好了,不过箫从家里拿来她从中国带过来的茶叶,我们可以在饭前品尝,没有中国菜吃,你要喝一下中国茶吗?”
“我的荣幸。”
为了挽回颜面,箫小杞板着脸,轻咳一声,端坐在凳子上,轻轻一挥手道:“你们坐,我演示一下怎么泡茶。”
两人坐下后,箫小杞开始自顾自地科普起来:“茶是我们中国一种悠久文化,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茶是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清朝的乾隆皇帝还说过一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茶……喝茶人人都会,但要冲泡得好喝,茶叶冲泡可大有学问,同样质量的茶叶,如用水不同或泡茶技术不一,泡出来的茶会有不同的效果,要泡好一壶茶一杯茶,要讲究实用性,科学性及艺术性……”
说了差不多十分钟,水烧开了,箫小杞用湿毛巾把茶壶拿过来后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她也没泡过茶,对茶她仅仅停留在理论部分,可对面两个老外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她现在说她也不会,这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咳,好了,我说了这么多,瓦德西先生,你来试一下吧。”箫小杞一脸正义地说。
阿尔弗雷德眨巴两下眼睛,湖蓝的眼眸还满是疑惑,竟有一点可爱:“我?我不会泡中国茶。”
“我刚才不是说了步骤嘛,照着做就行,你试试看,呵呵呵。”箫小杞狗腿地摆好茶叶和杯子在他面前。
箫小杞看着阿尔弗雷德叹口气,而后缓慢地伸出他指节分明的大手,放了一撮茶叶在茶杯中,提起水壶,手腕上青筋突起,水慢慢注入茶杯中,一些细小的叶儿在水中颠了几下,身子散开了,就往下沉了,叠在杯底,杯里的水变青了,香味儿飘出来了……
她失神地看着那双大手捧起发烫的茶杯,端到眼前,细细地闻着茶香。
“好烫!”男人嘀咕道转身走到厨房水管前,打开水龙头“隆隆”地加了半杯凉水到刚泡开的茶里……
箫小杞嘴角抽搐,看着阿尔弗雷德心满意足地喝着那杯用凉开水泡开的碧螺春,一阵无语,觉得自己就像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松藏干布,身负将汉文明传播给西方蛮夷的重任,前路艰辛。
随后的晚餐结束在一阵无语中,大多数都是沃尔森夫人在提问,阿尔弗雷德和箫小杞间或回答一下,箫小杞还处在对洋鬼子的无语当中,颇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阿尔弗雷德倒是有一肚子的疑惑可人家文成公主不愿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