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小杞睡到中午才起来,卢卡已经走了,他赶的是早上10点的飞机。
卢卡还算有良心,给她留了早饭,箫小杞胡乱当成午饭和着爱丽丝留下的婴儿食品混在一起吃了,还把吃不完的吐司面包装进塑料袋,准备一会给许奕带去,她和许奕已经闹翻有一周了,此时她的这位充满正义感的朋友已经在图书馆泡了一上午,想必已经饿得嗷嗷叫,此刻箫小杞若美女救美女,一定能让她感激得涕泪横流。
箫小杞兴冲冲地下了公交车,正准备往图书馆走。
“萧。”
箫小杞充耳不闻。
“嘿,萧!”
箫小杞叹了口气,不耐烦转过身,约翰站在她身后。
棕色的头发,现在剪了个更帅气利落的发型,一声贴身的灰色西装搭配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此时眼睛的主人正斜眼盯着她,嘴唇讥诮地上扬,仿佛在说“哼,逮住你了”。
箫小杞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是真不明白约翰为何会对她如此锲而不舍,她是不是可以自恋地认为他爱她爱得深沉无法自拔了,箫小杞正打算说点什么嘲笑约翰一番,眼睛却被约翰手里拿着的东西给吸引了。
约翰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个薄薄的透明纸袋,就是平时放蛋糕的塑料袋,里头放着几张照片,箫小杞有一点轻微近视,但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
箫小杞认得那条白裙子,当然也认得照片上穿白裙子的人。
那是她第一次在兄弟会的别墅碰见约翰时穿的裙子,后来被迷晕之后在别墅睡了一夜,第二天嫌脏就扔了。
突然明白约翰的用意,箫小杞的小腿开始不听话地打摆,她感觉浑身发冷,像掉到了零下三十度的冰窟里,和那些可怜的墨西哥咸鱼一样,血液无法流动,连带着她的嘴唇也因为惧怕和寒冷颤抖起来。
约翰这几天应该是刚被他老爸收拾过,他撇了撇被揍得有些青肿的嘴唇,“看来你还没忘记啊。”
照片中的箫小杞昏睡在花俏的被单上,裙摆被拉扯到大腿上,露出里面的内裤,照片虽然有点失焦,但只要是认识的人,都不难认出照片上的人是谁,箫小杞此时此刻只觉得恐惧。
“这张照片……我真是个好摄影师不是吗?”约翰语调轻松地用袋子扇了扇风,这照片当时只是为了让查理斯那群人相信他已经不再是小男孩了才拍的,想不到现在居然还能有这个用处,“让我想想,复印成几万份彩照撒在学校里怎么样?让他们看看设计学院的好学生在床上露出的什么样的表情,啧啧,虽然不是特别美,但是还凑合。”
约翰若无其事地把袋子放进胸前的小口袋里,箫小杞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跟随那个塑料袋,隐没在他的西服外套里。
“萧。”
这个声音真好听,如果是大学花痴时期的箫小杞一定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可现在在箫小杞听来,它却好比魔鬼。
箫小杞感觉她的脊梁像被人用羽毛搔了一下,连带着她的脚趾头都痉挛地通缩起来,她努力控制抖动的牙关,惊恐地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我想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要不我们到别墅去?那里足够安静,我们能好好谈谈。”,当约翰走过来揽着她的腰往车里带的时候,箫小杞浑浑噩噩地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回别墅。
……
偌大的别墅和两个月前无差,啤酒瓶包装袋遍地都是,箫小杞跟随着约翰的脚步来到游泳池边的大沙发上,拘泥地端坐着,过了很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和你发生关系。”箫小杞说,这个嗓音很低哑,就像被一百片砂纸打磨过。
“这是重点?”约翰扬起眉毛,感兴趣地凑过来。
……不是,人家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箫小杞没哭,但她的心在滴血,她紧紧闭着嘴唇,“你到底想要干嘛?我已经撤诉也和记者解释这是误会,最近我也没招你惹你。”
约翰丝条慢理地剔着指甲,他凑到她耳朵边,像是说着动人的情话般,“听我爸说,你放弃赔偿金和毕业推荐的好处,让那男的进我们学校?”
箫小杞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睁开眼睛,约翰漂亮的眼睛正弯弯地笑着,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知道了……
“……是。”
约翰眯起眼,冷笑着看着她,“你对他还真好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哥伦比亚?毒贩?牛郎?乞丐?”
箫小杞吞下怒气,“别这样说他,他没有招惹你,你已经把他打成那样了,还想怎样?”
“哈,你不要把污水往我身上泼。”约翰恼怒地跳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哈,当然不会是你亲自动的手,箫小杞握拳,生硬地说:“好的好的,你没有,反正我也没有证据不是么,那你现在把这照片拿出来是为了什么?”
约翰静静看着箫小杞,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过了十分钟,约翰终于恢复成浪荡不羁的模样,他翘起修长的腿,手搭在桌子上,欣赏着手上的鸀宝石,“我不愿意和一个乞丐在一个学校,你去和我父母说你后悔了。”
“哼,让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成为我的校友?”他哼道。
“约翰,请注意你的用词!”
箫小杞对卢卡类似护犊子的行为似乎更激怒了约翰,“哈,你这个白痴,竟然放弃我父母想给你抚慰金和好处的机会,为了那个乞丐你倒是什么都愿意干啊?他对你做了什么了?他床上的表现让你很满意?”
99999“别把你那龌龊肮脏的思想安在我们身上。”箫小杞冷冰冰地说,“约翰,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你的一切优越感皆来自你的父母,没有了托马斯先生他们,你什么都不是!”
“起码他们是我的父母,那你是他的谁?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真爱上他了?”
“我为什么不能爱上他?”箫小杞盯着约翰喷火的眼睛,如果全身的毛发是钢针,箫小杞想,一定早就飞出去扎穿了约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为我做过什么了?约翰,你为我做过什么了!就算我不爱他,就为了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也愿意尝试去爱他。”
“叮——约翰好感度+5,总好感度52。”
“让他滚,否则我就把你的照片发遍整个学校。”约翰的嗓音也冷了下来,“乖女孩,你不要以为我干不出来那种事。”
箫小杞感到血液在喉咙里翻涌,因为照片的恼羞和被要挟的喷怒一下子冲上大脑,她看了约翰一眼,努力寻找胸腔里的氧气,但愤怒已经燃烧了她的理智,“我当然相信你能做出得,我就像一个不被你喜爱的,被你丢弃了的玩具,现在我被他人捡去了,你心里就不舒服了?你算什么男人!”
“闭嘴!”约翰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一头随时准备啃噬她的猛兽。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就不!”箫小杞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种疯狂的尖锐的失去理性的嗓音,是她吗?“放手……别抓老娘……我豁出去了,我去你的狗屁约翰,我去你的任务,我去你的照片,有本事杀了我……”
“我叫你闭嘴!”暴跳如雷的约翰抓着箫小杞的手腕,身高上的差异让箫小杞像被拎起来的小鸡,事实上,当两人都在气头上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不经大脑的,而当两人热血沸腾到了沸点的时候,箫小杞依旧继续不知死活地嚷嚷喊着:“你算什么本事,大男人做女人事,我就不闭嘴!我要去警察局告你性骚扰,我要把你的破事喊得人尽皆知……”
约翰没了面子,估计也是想吓唬箫小杞,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把她推倒在地上,伏身,他面目冷酷地瞪着她,紧箍着她的手气得发抖,一只手已经上移动到箫小杞的脖子上,作势要把她掐死的样子。
他真的掐到了她的脖子,但是没有特别用力,当然,以约翰一只手就能托起箫小杞的力气,估计他稍微用力,箫小杞就真的玩完了。
但是这行为太恐怖了,箫小杞被彻底吓傻,他猩红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沉重地喘着粗气,像一只受伤而盲目的野兽……他是真的想杀死她……
箫小杞一下就闭嘴了,视死如归地望着约翰。
约翰也被箫小杞突然的收声行为吓到,赶紧松手,有些无措地看着箫小杞。
整个半掐不掐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三秒钟左右。
箫小杞看约翰放手了,心脏狂跳,她瞪大着眼,玩命式地猛地向前一推,把约翰推开后狼狈爬起来,冲到厕所把门锁上,做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30秒,箫小杞背靠着门,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这时才觉得害怕,脑海里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他想杀死她,他想杀死她……”
身体慢慢顺着门滑下,箫小杞屈起双膝抱着脚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头疲倦地搭膝盖上,发抖的手垂在一边,哽呜地不断地喊着:“妈妈,妈妈……”
如果她在中国,如果妈妈在身边,妈妈一定会把这一切一切都帮她挡下来……
如果她在中国,如果她遭受这样的欺负,她的一堆猪朋狗友一定会帮她出头,会拉她去唱k烧烤忘干净。
想念妈妈,离开中国的一年半,什么事没经历过,回家就是一直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她遇见了很多很多的人,遭遇了很多很多的事,她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从容,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无情……
箫小杞回头看看走过这一年半历程的自己,跟当初的箫小杞相比,已变得面目全非,千疮百孔。
然而在这一瞬间,她终究又变回那个期待有人保护的箫小杞。
……
时间在沉寂中一点一点流逝,过了一会,有人敲门,是查理斯,“出来吧,约翰不在。”
听到声音,箫小杞头昏沉沉地爬了起来,扭开门把手走出去,查理斯异常温柔地轻轻拥抱了她一下,问道:“萧,看着我,不要哭,告诉我你现在想回家吗?我载你回去好吗?”
箫小杞还是一直在哭,她发现现在眼泪根本不受她控制,她张开口想说话,咸涩的液体又流进嘴里。
“没事了。”查理斯轻柔地想捧起她的脸,箫小杞瑟缩地后退一步,咽下口水,镇定下来,平静说:“不了,我想自己回去。”
“没事的,我送你回去。”
够了,今天,真的已经够了,一而再地去应付这些难缠的角色,会让人心力憔悴,太过疲惫的心态只希望眼前这个人能早点结束,“不!我要自己回去。”
箫小杞强硬说完,径直撞开查理斯,走出别墅。
一出来,就见满眼的大雪纷飞,雪倾泻了整个亚特兰大城,灌满了寂寞的冰冷灵魂,空洞与寒悚袭击着此时正站在这个城市里的箫小杞,感觉胸腔中曾经想要再一次跳动的东西又慢慢地开始死去,就像一抹妄图想要在冬日古老枝条上长出的女敕绿新芽。
箫小杞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去,查理斯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飞速行驶而过,她慢慢,慢慢地走着,手里还提着早上的那袋土司面包,一边走,一边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