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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小凝啊,你开价这么高,怎么可能会有人买啊?!”
李小花纠结了半天,还是伸手模了模小凝的额头,担忧道,“你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呀?圊”
女子拍掉李小花的手,嘟嘴道,“我又不是脑袋受伤,模我头做什么!忧”
李小花平时口没遮拦惯了,此时张口就道,“还说没摔伤脑袋,那你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来,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但是这话刚说出口,李小花就有些后悔,她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脸色瞬间了的小凝,连忙道歉,“对不起啊,小凝,我没别的意思!”
小凝扯了嘴角,笑容有些僵硬,但她也只是摇摇头,“没事!”
然而她清丽玉颜上却一瞬闪过了落寞。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李小花说的很对,一年了,她活得像一只无主孤魂,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
而且她在受了那么重的伤,所有大夫都宣告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神奇地康复……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只怪物!
尤其是如今她的脸……
小凝伸手,抚上自己的右脸,那里,在厚重的头发下,有可怖的凸起。
“小凝,都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不该提那些,你打我吧!”李小花见小凝半天不说话,她也急了,忍不住就拉着小凝的手要往自己脸上抽。
此时李小花心里真是懊恼万分,恨不能抽烂自己这大嘴巴。
小凝是她与李大牛路过北延时,在河边发现的,当时他们正在河边给老母亲搭灶做饭,突然看到上游方向飘下来一个人。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具尸体,于是便拦了下来,打算就地掩埋。
然而当李大牛下水拦下尸体时,却发现人还活着,只是呼吸微弱,身上还在流血。
李老太一生吃斋念佛,李大牛兄妹俩亦是心地善良,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于是李大牛就将女子抱到马车里,让李小花为她清理身体。
当李小花擦干净女子身上的血污,给她换上清爽衣物,她才惊讶地发现,女子竟然很美,如果不是她右脸上的伤,说是绝色倾城也不为过。
李大牛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他当即就被惊艳了,心里也暗自发誓一定要救活她。
他拼命驾车往最近的镇子上赶,想要寻找大夫给女子治伤。
可是,当他们将女子带到医馆后,大夫却说女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就救不活,让他们回去准备后事。
李大牛又找了几家医馆,都是这么说。
他没法,只得带女子回去。
但是让他惊奇的是,女子虽然伤重,可一连几天过去,除了呼吸依然微弱,她却并没有像那些大夫所说那般死掉。
后来李大牛又在罗福郡找了个有名的大夫,花了重金请那大夫为女子医治,这一待,就是大半个月。
女子是在被李大牛兄妹救下的十天后醒过来的,可是当李大牛兄妹询问她是谁时,她却一脸茫然。
除了记得她叫凝之外,她竟是将什么都忘了。
大夫说女子是从高处摔下的,而且原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或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让她忘记了一切。
不过,大夫也说了,这应该只是暂时的现象,随着女子身体的慢慢恢复,她应该会渐渐想起从前的事。
可是一年过去了,小凝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小花知道自家哥哥喜欢小凝,因为家穷,她与哥哥都已经过了适婚年纪,没有姑娘愿嫁过来。
所以她一直想撮合小凝嫁给李大牛。
但李大牛却不让她跟小凝提,他说看小凝的容貌气质,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出身,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李小花忍不住,还是跟小凝提了,然而小凝每次听到就只是淡然一笑,那是无声的拒绝。
“我出去一下!”小凝的声音打破了李小花的沉思,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李小花有些无措地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相处了快一年,她自然知道小凝的脾气好,她应该在十七八岁左右,不笑时清冷,一笑娇憨,不但李大牛喜欢她,就是李老太和她都觉得这姑娘好。
小凝刚出门,李小花就听到门外有人跑了进来,她抬头一看,是村里唯一的秀才。
李小花就是将小凝画的画托付给李秀才,让他帮忙去镇上卖的。
看到李秀才,李小花连忙迎上去,“秀才,是不是画卖不掉?”
她随即又沮丧道,“算了,那么高的价钱哪会有人买啊?卖不掉就拿回来吧,我拿去烧火!”
“烧什么火啊!”李秀才兴冲冲道,“小花,你先前是不是说那幅画是你家那位小凝姑娘画的?”
“是啊!”李小花点头,她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清李秀才这么高兴是为什么。
“来来来!这是二百两银子,五十两是你那幅画的钱,另外的是定金,镇上的雅风馆要小凝姑娘帮忙再画一幅画!”
李秀才将手中沉甸甸的布包往李小花手里一塞,扭头四顾,“小凝姑娘呢?我来跟她说说画什么。”
李小花模着手中沉沉的银子,已经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难以置信,“李秀才,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小凝的画真这么值钱?”
“我这么跟你说吧!”李秀才神秘兮兮拉着李小花,说道,“你们家这小凝姑娘可是仿画的高手,你知道她仿的是谁的画吗?”
李小花傻傻摇头。
“是独孤楚的画,你可知道这位独孤先生的真迹价值多少?”李秀才越说越兴奋。
李小花继续摇头。
“千金难求!”李秀才高兴地直跺脚,“你们家小凝姑娘竟然能仿得九成相似,几乎以假乱真!”
“那雅风馆明知道是假画还买?”李小花愣愣问道。
“反正是拿来送人的,别人又不知道!现在大乾的天变了,多少人挤破头想去巴结瑾王殿下,可是瑾王殿下什么宝贝没有?若是能有一幅独孤先生的画,肯定能让瑾王殿下眼前一亮的!”
李秀才口沫横飞,兴高采烈,好像马上要飞黄腾达的是他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小凝姑娘叫来呀!”李秀才见李小花仍然站着不动,他忍不住催促道。
“哦哦,好!”李小花的脑子已经不大中用了,她抬脚就朝外边走。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李秀才急哄哄道。
彼时,一身粗布衣裙却仍掩不住清丽绝色的女子正坐在池塘边,她身后是垂柳依依,面前的池塘里,水鸭成群。
水光山色,果树成林,这景色美不胜收。
可是此刻,女子却并没有在看那景色,她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左手手心发呆。
只见金色的日光下,在她素白的掌心正盛开着一朵并蒂莲。
那莲花并蒂双开,碧绿的莲叶托起粉色花朵,碧叶葳蕤,那花色栩栩如生。
这花朵水洗也不掉色,闻之还有清香,一看就是用价值万金的颜料画成,恰好遮住了她手心里的疤痕。
每次看到掌心这花朵,她都会有心痛的感觉。
心痛,但更多的却是甜蜜。
她知道这朵掌心之莲对她来说肯定非常重要,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朵花究竟是谁所绘。
一年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太多,午夜梦回,她眼前总有一道身影徘徊,那究竟会是谁?
“小凝!小凝!”
正出神间,女子听到有人叫她,她怅惘地合起掌心,扭头看去,便见李小花与村里的李秀才急匆匆朝她这边跑来。
……
十天后,大乾帝都,皇宫。
御书房内,一身深紫色蟒袍,发束金冠的高大男子正端坐在御桌后,手执朱笔批阅着奏折。
“王爷,镇北使求见!”溥公公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声禀报。
可是男子依然垂着眸,有些削瘦的俊颜上神色专注,似乎并没有听到溥公公的话。
溥公公也不敢打扰他,就这么站在一边,直到男子放下了笔,他这才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镇北使前天不是刚来过么?”男子的声音很冷,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毫无温度。
“说是他属下一个郡长送了他一幅独孤先生的画,要献给王爷。”溥公公连忙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擦汗,一年了,即使王爷一直不信王妃已经不在了,依然还在寻找,可是王妃还是音讯全无。
而王爷,自那一个月苦寻无果后,他确实遵守承诺回来了。
可是从此,王爷就再也没有笑过!
半年前,王爷协助德王救出被老皇帝囚禁的德王妃与安郡主,德王率军投诚。
随后王爷率军一路打进帝都,老皇帝在金吾卫与御林军的保护下,带着太子后妃等人仓皇逃跑,王爷入主皇宫。
然而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所有人都劝王爷登基为帝,可是王爷却仅仅只是将他的封号改回先帝赐封的“瑾王”,似乎并不想过快登基。
也只有溥公公这样的心月复才知道,王爷这是在等王妃。
可是,他真的还能等到王妃吗?
若是等不到王妃,他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样度过?
溥公公不由在心里长叹一声。
“独孤楚的画?”另一边,容楚听到溥公公的话后,却是一挑剑眉,他抬头,冰凉目光落在溥公公脸上。
“是!”溥公公连忙低头,他可不敢被王爷看出他的心思。
王爷如今的性子愈发阴冷,每日里除了上朝处理国事,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对着那一屋子的王妃肖像出神。
“呵!”容楚却是冷笑一声,“弄幅赝品来就想糊弄本王?让镇北使即刻滚回他的领地去!”
“是,王爷!”溥公公额头冷汗涔涔,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公公,王爷愿意见下官吗?”镇北使在外面等得心焦,一见到溥公公出来,他立即迎了上去。
“我说王大人啊,洒家可被你害惨了,你竟然拿幅假画来糊弄王爷!”溥公公郁闷道。
“假画?怎么可能?”镇北使一脸震惊,难以置信道,“我明明找人鉴定过的,那画风与笔触分明就是独孤先生的!”
“独孤先生名扬天下,他的画万金难求,反正王爷一听就说是假的,你回去好好查查,这画究竟是从哪来的!”溥公公提点了镇北使一句,又将容楚的旨意传达。
镇北使失魂落魄地走了。
如今大乾由瑾王容楚当政,不出意外,容楚肯定要登基为帝,现在全大乾的臣子们无不都在巴结瑾王。
他在这镇北使的位子上已经待了太久,却迟迟等不来调他回帝都的调令。
所以他才不惜一切,花重金购得独孤楚的画作,是想讨好瑾王,却不想,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容楚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已经是红霞漫天的傍晚了。
他信步走出御书房,御花园里百花竞放,但容楚根本就没有心思欣赏。
他一路沉默地走过,一如这一年来的每一天。
沿路的宫女太监看到容楚过来,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容楚径直回了他从前的寝殿,依兰殿。
刚进寝殿大门,容楚就被眼前的一堆金光闪闪耀花了眼睛。
他抬手挡了下,这才发现他寝殿的大厅正中堆满了金子和各式珠宝美玉。
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女圭女圭正兴高采烈地坐在金山上,左手抓一个翡翠白菜,右手拿一朵白玉莲花,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珍珠,咧着小女敕嘴,乐呵得不得了。
在女女圭女圭身边,还坐着一只肥得都看不出腰在那里的长耳朵胖狐狸。
胖狐狸也是挂了一身的珠宝,就像是一只移动的珠宝架,只露出两只绿眼睛滴溜溜直转。
容楚忍不住扶额叹气。
他已经习惯了瑶瑶这种完全就是遗传自她娘亲的见财眼开的本性!
这一大一小都是一个样,恨不得日夜睡在金山上!
还有那只肥狐狸,和瑶瑶简直臭味相投!
容楚一想到沐凝,不由又有些出神,瑶瑶一扭头,看到容楚进来,顿时高兴地放下手中东西,从金山上溜了下来。
“爹爹,瑶瑶给爹爹看宝贝!”瑶瑶会说很多话了,小小的她拉着容楚衣摆朝一边走去。
“吱!”土豪大人连忙月兑下一身华丽,也跟了过去。
“瑶瑶要给爹爹看什么?”容楚随口问道,他每次回来,瑶瑶都会说有宝贝给他看,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要不然就是漂亮的珠宝。
“这个!好看!”不过,这一次,瑶瑶倒是并没拿出什么珠宝,而是从地上翻出一幅画。
她献宝似地把那幅画拖到容楚脚下,然后吭哧吭哧地打开。
容楚本就没什么兴趣,他装着看一眼,其实根本就是心不在焉,随即便一如往常地夸赞起瑶瑶,“嗯,瑶瑶的宝贝真漂亮!”
瑶瑶立刻眉开眼笑。
“爹爹还有事要做,瑶瑶和土豪干爹玩!”容楚有心事,他起身要走。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忽然猛地顿住脚,一瞬回眸,目光惊异地盯着正被瑶瑶坐在屁,股下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