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悫鹉琻晓
黎明渐渐降临,黑暗被驱散,沈家紧张的氛围却没有得到一点的缓解,反而愈发紧张迫人起来,里里外外的人全都神经紧绷,随时等待着沈先生的命令。
相比较起其他人来,沈雨婷算是最惬意放松的一个人了,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剥桔子吃:“早晚都是要死的人,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照我说,不用理会就对了。”
被南宫泓暗暗瞪了一眼。
病床上的男人呼吸急促,光洁的额头上渗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张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点,却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眇。
南宫泓连忙伸手按住他:“你要干什么?”
被他用力伸手推开。
“去查查,看看唐心被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量”
他低低的咳嗽着,声音压抑而沙哑:“我要去把她带回来。”
“别发疯了。”
南宫泓皱眉,脸色难得严肃了起来:“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怎么带她回来?……先别着急,你越是着急,越容易出岔子。”
“唐心还在他们手上,你要我不要着急?!”男人凝眉,一双水洗过般清澈明亮的黑眸里隐隐有压抑的痛楚弥漫。
“所以才说,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南宫泓抿唇:“我特意让人去查了查,听说唐心在欧子烨身边的时候,这个男人没少对她特别关照,对她虽然不算很好,但比较起他手底下的其他人,算是很不错了,值得他欧子烨网开一面的女人,他自然不会怎么折磨她的,他绑架她,无非是为了让你自乱阵脚而已,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的,你也是清楚这个,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见他的,不是吗?”
“……”
沈北宸凝眉,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颓然躺了回去。
“先别着急,我先派人去打探好情况再说。”南宫泓抽了纸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站在门口的医生过来:“你先安心挂针,一有消息,我马上就过来告诉你。”
男人没有说话,眉头紧紧蹙起,像是已经进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一般。
沈雨婷含在口中的一瓣橘子怎么都咽不下去了,干脆吐了出来,站起身来:“我在这里照顾他就好,你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南宫泓瞥她一眼,顿了顿,微微点头。
早上七点钟。
海浪声声,豪华的私人游艇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乘风破浪,迎着缓缓升起的朝阳缓缓前进,露天望台上,女人一头波浪卷发被海风吹的有些凌乱:“厉总教练,沈家一直没有动静,显然是吃定了我们不敢对唐心怎么样了,欧先生又不肯有任何表示,再这样僵持下去,我们会很被动。”
男人黑发浓眉,一双暗沉无波的黑眸落在微微拂动的海面上,表情肃杀而冰冷。
八年前,欧老先生就是在这附近被沈北宸亲手杀了的,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唯独他,当时他正在跟欧老先生通话,他似乎预知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一般,不断的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儿子子烨,一定一定,直到枪声响起……
没有退路了。
走到这一步,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必须做出一些取舍,否则,欧先生这么多年的隐忍、退步,就统统失去了它所有的意义。
海风冰冷,橘黄色的朝阳笼罩在男人阴郁冰冷的脸上,竟没能让他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反而愈发的骇人阴鸷起来。
米媛敛眉,背对着海风,长长的发凌乱四飞,遮掩了她唇角那抹一闪而逝的冷笑。
尖锐的疼痛骤然传来,被药物强行克制进入了昏睡状态的神经骤然苏醒过来,唐心痛的猛然睁开眼,本能的痛叫声在喊出口的时候瞬间变成了模糊的呜呜声。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小脸映入眼帘,米媛。
即便是化了色彩浓烈的妆容,却依旧算不得漂亮,她的脸近在咫尺,直直看进她眼底的眸子里,有浓烈到了极点的恨意与妒忌,她手中,一把尖锐的水果刀,刀身已然没入了她的胸口,一点点的转动——
殷红的血水顺着冰冷的刀刃成一股细细的水柱蜿蜒而下,无声无息的淌入地毯中,不一会儿,身下已经积聚了一滩触目心惊的血渍。
五脏六腑像是都被一刀刀割开了一般,涔涔冷汗顺着女人煞白到了极点的脸流下来,她急促的喘息着,口中被强行塞了一块手帕,却因为她的强行隐忍,几乎将手帕生生咬碎。
“不好意思,唐心,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希望你不要怪我……”
米媛背对着身后的厉鹰,语调轻缓的跟她说着抱歉的话,眼眸中却是明显的几乎遮掩不住的快意。
唐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没有办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全部神经都积聚在深深埋入她体内的那把匕首上,被一点点撕碎的痛楚让她难以忍受,冷汗顺着额头一颗颗的滚落,落进眼睛里,刺痛的她几乎睁不开眼。
那张清丽月兑俗的小脸,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仍旧难掩它的美丽,甚至因为正在忍受极度的痛苦而泛着冰冷的白,愈发显得楚楚动人起来。
米媛定定看着她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顿了顿,忽然狠狠抽出了埋在她胸口里的匕首,抬手就要往她的脸上划。
手腕忽然被男人握住。
她愕然抬头,眼中浓烈的妒忌与讨厌还没有来得及掩饰去,被男人轻易的捕捉到。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男人敛眉,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将还牢牢握在她手心的匕首拿了出来,冷声命令。
米媛窒了窒:“可是……”
“我说,你、可、以、出、去、了。”男人危险的眯了眯眼,语调清冷,一字一顿的重复。
米媛咬唇,顿了顿,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头恨恨看了唐心一眼,转身离开。
厉鹰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准备录像的男人:“靠近一些,做一些特写,给沈家发过去。”
给沈家发过去……
唐心怔了怔,疼痛折磨的她几乎昏死过去,却因为听到他这句话而瞬间清醒过来,她挣扎,双腿拼命的向后退,疯狂的挣扎扯动伤口,她却顾不得,只是拼命的想要从椅子上起身,奈何身体却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怎么都没办法挣月兑开。
她狠狠的摔到在地上,连同身下的椅子一起,鲜血顺着被捅开的伤口汹涌而出,却很快被男人扶起来,厉鹰飞快的扫了她的伤口一眼,顿了顿,转头命令摄像师:“快一些,她需要包扎伤口。”
摄像师点头,顿了顿,连忙对准了唐心的伤口近距离的拍摄了下,微微点头:“可以了。”
唐心挣扎,疯了似的摇头,刚刚被米媛用刀子捅进胸口里一点点的搅动都没有让她的情绪这样剧烈的波动过,却因为他要拍摄一段视频给沈北宸送过去而发狂……
厉鹰敛眉,在她面前半跪下去,面无表情的扯开了她的衣服,顺手打开了医药箱帮她做简单的消毒处理后,开始缝合:“六年前,你进训练营的时候,我要求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诵训练营中的规矩。”
没有麻醉剂,针线就那么生硬的穿透她的肌肤,扎入,抽出,带动细线的拉扯,她痛的几近窒息,身体本能的抽|搐着,豆大的汗珠汇聚成一条条细细的水流,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永远不能背叛欧先生,否则,死。”
他干净而利落的帮她缝合,语调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唐心,你跟在我身边六年,实际上只学了四年,学到的却比其他人十年学到的还要多,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说过,但是……”
他剪断线头,抽了消毒棉球帮她擦拭血迹,顿了顿,抬头看她一眼:“唐心,你是众人之中,最让我满意的学生。”
他说的话,唐心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巨大的疼痛伴着更巨大的恐惧潮水一般的向她袭来,她急促的喘息着,身体冷的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她颤栗着,干裂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厉鹰敛眉,缓缓起身:“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亲手杀了沈北宸,我会向欧先生求情,让你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说完,便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开来。
房间里满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漫无边际的恐惧蛇一样的爬遍全身……
仅存的一点意识不断的告诫着自己,不能睡过去,至少现在,不能……
不能,沈北宸不能过来。
他不能过来……
他的人生已经被她践踏的满是伤痕了,他不能再被她连累了……
她咬牙,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拼命挣扎,粗糙的麻绳将柔女敕纤细的手腕勒紧,娇女敕的肌肤被擦破,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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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先生,您手臂的伤被严重冻伤,要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一定要注意休息,注意保暖,治疗期间可能会比较痛苦一些,希望您不要介意……”
医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心翼翼的叮嘱。
叶修凡敛眉,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知道了,出去吧。”
“好的。”医生不敢多说什么,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管家恭敬的开口:“少爷,白先生过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一下,您要不要见一见呢?”
“让他上来吧。”
手臂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睡,他索性起身,靠在床边,不一会儿,白子蹇推门而进,见他坐在床边,神态有些疲惫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又没休息好?”
叶修凡抿唇,拿了片止痛剂含进口中,水也不用的就那么干咽了下去,不答反问:“什么事?”
白子蹇敛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你应该会比较在意,如果不告诉你,过后你可能要生气。”
叶修凡皱眉,这才微微侧首看向他:“什么事?”
明显的感兴趣了的口吻。
“……昨晚沈北宸似乎带唐心出去了,而且是在凌晨时分……”
“……”
叶修凡敛眉,神色黯淡了下去:“是么?”
“但是他回去的时候,似乎唐心没有一起回去。”
“……”
男人眯了眯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子蹇抿唇,定定看他:“欧子烨回国了。”
“这个我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那批特工团乘坐的飞机不是半路被沈北宸的一辆无人驾驶的飞机炸毁了么?”
叶修凡稍稍起身,眉宇间隐隐有了丝担忧:“不要告诉我,沈北宸陪唐心去见欧子烨了。”
“……恐怕是的。”
“……”
男人神色一凛,猛然打开了身上的被子下床:“他疯了是不是?!才刚刚灭了欧子烨的特工团,就陪唐心去见他?!不知道现在他是被逼到了死路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吗?!唐心呢?找到她人了么?!”
白子蹇摇头:“没有,沈家似乎一直在派人寻找,今早上,我们的人发现沈北宸独自一人出去了,罕见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
叶修凡穿衣服的动作蓦地顿住,黑眸微微动了动,忽然沉声开口:“查查看他去哪里了。”
“……你打算怎么做?”
白子蹇皱眉:“据我所知,你之前似乎跟欧子烨有合作的打算,如果我们贸贸然出手,似乎不太好……”
男人系紧风衣衣带,眯眼扫了他一眼,黑眸中有什么暴戾的冷光一闪而过,一句话没说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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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先生,沈北宸已经坐上了我们准备好的小型游艇向我们这边驶来了。”
“是吗?”
欧子烨敛眉,静静靠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神态冷漠的像是在对待一件完全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一般。
厉鹰抿唇:“为了防止他有准备,我想我们还是提前做一些准备的好。”
男人一手撑着额头,仍旧面无表情的晃动着红酒杯,沉默了下,忽然抬头看他:“唐心呢?”
“……”
厉鹰敛眉,语调平静:“在客房里,有专人看着,您不需要担心。”
欧子烨神色寂静无波,沉默了下,忽然将红酒杯放下,起身:“我过去看看她。”
“欧先生,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先商量一下……”
不等他说完,男人已经绕过他,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
厉鹰抿唇,顿了顿,几步追上他:“欧先生,沈北宸马上就要过来了,您……”
欧子烨忽然顿住,定定看他:“厉鹰,你话多了很多。”
仍旧是他惯常的口吻,算不上是在呵斥,却让厉鹰微微伸手要挡住他的动作蓦地顿在半空中。
他在警告他,他逾矩了。
欧子烨冷冷扫他一眼,不再理会他,打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走了一段路,走到客房外,站定,微不可察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手刚刚握住门把手,忽然顿住。
他缓缓垂首,一点点的收回了手,掌心一片粘湿的血迹。
清冷的视线顺着掌心一点点的下滑,落到红色的地毯上,那鲜艳的色泽中,一滴一滴略微不同的颜色一点点的映入眼帘,顺着那血迹一路看过去……
赶过来的厉鹰怔了怔,连忙打开客房的门,入眼处一片狼藉,鲜红的血迹将倒地的桌子染红,丢弃在一边的麻绳同样血迹斑斑,地毯上积聚了一滩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还有房间内昏倒的两个彪形大汉。
“唐心呢?”
欧子烨侧首,微冷的眸光直直落到他身上:“这些血……是谁的?”
厉鹰敛眉,顿了顿,缓声开口:“欧先生,我先去找一下唐心,找到了,再向您报告。”
“……”
想要找到唐心,其实并不难,顺着地上的血迹一路找过去,在洗手间里找到了她,女人纤细孱弱的身躯上满是血迹,因为体力不支半跪在洗手间门口处,她染血的手剧烈的颤抖着,紧紧的握着一只手机,语调却是异常的平缓正常。
“不要过来,不要相信他们说的每句话,我逃出来了,北宸,我逃出来了,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在家等我,我找到机会就会回去,照顾好自己,我……”
手中牢牢握着的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她纤细的身躯蓦地僵硬了下,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像是硬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消耗殆尽了一般,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倒进了男人宽阔结实的怀中。
厉鹰拿着手机,冰冷无波的眸子看了眼抱着唐心的欧子烨,顿了顿,转身走了出去。
欧子烨凝眉,微微抬手撩开了她被冷汗粘湿在脸颊上的发丝,女人煞白的让人心惊的脸映入眼帘。
“唐心。”他叫她,永远都冷漠淡然的嗓音中,平添了一抹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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