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微微一笑,“你这身手,当是大内第一高手才会有的。你,真的净身了吗?”
双乐沉寂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蓦然收手,侧眸言道:“公子,想得太多了。”
听到外面云若停了步子,欧阳珏亦不再多问,便与双乐一起下了马车刀。
云若侧头看向二人,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就好似有种敌意在空中蔓延开来。是方才她先下马车的时候里面起了什么争执吗?
但愿多想恍。
收了视线,云若看向郾城城池,不大,也显得有些寂寥,不过也不知怎的,双脚落在这片土地上,却显得尤为宁静,许是在这里没有京城的争权夺利。她不讨厌这个地方,相反还有些许的喜欢,也难怪是出了欧阳珏这号人物的地方。
云若负手观望,看了眼欧阳珏,便径自向着城门走去。
进了城门,很快就入了大街,百姓衣着朴实,鲜少见那些鲜亮的袍色。欧阳珏很快便将云若带到了欧阳大宅落脚。
门是稍稍有些发旧的,撞了下门环,很快便有一位年迈的老妇走出,一见是欧阳珏,老妇立马从一脸的沉寂,变得欢快起来。
“是大少爷,大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妇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转眸见了云若,又是一惊,“这,这是,这是——!哎呦,这姑娘太俊了,大少爷,您可是终于开窍了!老爷在天之灵,终于得以欣慰了!我这就去喊二少爷!”
老妇说着,匆匆转头跑了。云若回头看了眼脸上依旧淡然的欧阳珏,知了他没有解释,便是故意在回敬她让徐府人误会的事。
“她是宅子里的管事,张嫂,除了她,这宅里就只有在下的二弟了。”欧阳珏说着,引着他们而入,双乐则是警戒的先环视了下这里,这才与云若一同前往。
“哥!”一个轻响的声音忽而传来,云若转眸,见到了一个清瘦的男子,长相也如欧阳珏般俊美,只可惜面色苍白,看来身子骨并不硬朗。
见了云若,他脸上微喜,就像是张嫂一样,大概是以为不近的大哥终于领回个嫂嫂一样。他上前,步子不稳,欧阳珏即刻加了几步去扶了他,“沫,身子不好,便不要乱走了。”
欧阳沫看了看珏,露出微微笑意,而后又将视线投放在云若身上,执意的前行了几步面对云若,柔声而道:“姑娘,沫还不知姑娘名讳。我家哥哥倒是看来有几分才学,只是这性子其实坏的很,定是让姑娘照顾了。”
云若回望着那清澈的眼眸,能感觉得出,那发自心底对欧阳珏的关心。
半响,云若轻声而笑,也算是顺水推舟还了欧阳珏个人情,道:“虽然珏的性子是有些任性,可是对我很好。”
欧阳沫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欧阳珏听了云若的话,稍稍有些怔然的看了她一眼,那浅棕色的眼底,似乎多染了一抹轻柔。
而后,云若也向欧阳沫稍加介绍了下双乐,双乐向来恭谨,也懂得识眼力,自是也能顺着云若的话,接的天衣无缝。
一时间气氛倒是其乐融融,看来真是像一家人。
欧阳沫对双乐还是比较投缘的,许是在他们身上都有种令人寂寞的气息,他们二人偶尔是会交谈几句,双乐也偶尔会对着欧阳珏扬出些少见的笑容。
“沫就是这样,从来不会有任何的邪念。”欧阳珏说着,稍稍有些黯然,“几年前,沫也是跟我一起从监国府出来的。那时候,他的身体还不是这样。”
这个消息,令云若稍稍有些讶异,但看着欧阳珏淡漠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凛然,霎时有了一些可能的猜测,而这想法让云若感到心里一阵发沉。
难道,欧阳沫的身体是……
“是了,沫,是被监国府的好友下了毒。而理由,不过是不想让沫赶上殿试罢了。”欧阳珏嘲讽一笑,“朝廷便是这么个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会管你真的有没有想去争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最后几字,欧阳珏说的咬牙切齿,而后又淡淡笑了,“所以,不闻不见,就不会知道百姓疾苦。活得自在,活的轻松。”
云若从始到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其实心里,未尝不是有过像欧阳珏一样的想法,哪怕只有一瞬。
可是,真的可以这样吗?
真的可以做到不闻不问吗?
“世间之事,不过唇亡齿寒罢了。”云若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起身向双乐那边走去。
对于云若那不经意的一句话,欧阳珏也是稍稍有些怔然,而后喃喃重复着云若最后的几个字:“唇亡,齿寒。”
原本,只是想透过沫来让慕云若知难而退,让她知道也许沫的下场,就是她慕云若接下来的结局,可到头来,似乎被她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影响。
轻叹一声,欧阳珏摇了摇头。
那一日,云若陪着欧阳沫吃了一顿午膳,多是张嫂做的家常菜,久居宫里的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种味道,最后一次……
筷子稍稍有些停滞,似是想到了离开河鸢城的时候,没有太多的侍卫,只有夏侯靖还有宁北凡,三人就像是普通的好友,一路前行,一路说说笑笑。
时间流逝,过往焉能追回,或许不过是黄粱一梦,此后只做心中一忆罢了。
回了京,进了宫,人,便不再是人。
他们,也都不再是宫外的他们。
放了筷子,帮着张嫂收拾了碗,便要离开宅子,前往离这里不远的溟皓书院,
道别时,欧阳沫依旧是温温静静,叮嘱了欧阳珏很多的话,欧阳珏虽然是应的,但也多少有些敷衍。云若从旁看着,不由稍稍笑起,原来这当哥哥的,最怕的竟是弟弟。
“双乐,你入宫前,也有家人吗?”云若轻声问起,侧眸看向双乐。
双乐微怔,半响,点头,而后淡淡接了一句:“不过,已经全死了。”
云若凝声,终于知道为何双乐在看着欧阳沫的时候,眼里有着一缕柔,原是因为在沫的身上,又他已经失去了的羁绊。
之后,他们便离开了欧阳大宅,欧阳沫扶着门送他们离开,眼里尽是如阳光般的暖意。
云若也对着他笑了,笑得如姐姐一样,只是不知,如此一别,自己是否还能再次见到他,因为她也知道欧阳珏带她来的目的。
这一次,孤身之力直面赵青莲,选后之时定不会安安稳稳,她要的是凤印,还有凤印里的解药,可是不代表她拿到凤印后,送过解药后还能全身而退。
大概,会死无葬身之地吧。所以她才要先一步将配上解药的那东西做好,以节省一切的时间给夏侯靖。
唯有王,才能颠覆整盘,所以唯有救王,才能救东卫,也唯有救了东卫,才能救王。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要如何才能说动身边这个性子倔强的欧阳珏,才是更为首要的事情。
想着想着,一众便来到了溟皓书院,书院也同欧阳大宅一样一片沉寂,推了门,里面只有大约五六个孩子,各个拿着书卷在看着,那股子认真劲儿,倒是与监国府里的书生不同,这里是真的在看书的书生,而监国府的大多是在为将来仕途铺路的官宦。
这里的工作实际上很简单,也就是坐在那里,陪陪孩子,欧阳珏了解他的友人,八成就是因为太闷了,所以把他拉来这里坐坐镇,自己不知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这时一位老先生前来接待,看了看周围,问道:“原来是欧阳公子来了,对了,不知府上二公子的身子如何了?”
欧阳珏闻言有些意外,“沫他前阵子来了吗?”
老先生担忧的叹一口气,“欧阳公子不知吗?这件事在郾城闹得还是挺大的,二公子前阵子想来这里教孩子们学书,说是想为东卫多培养些可用之才,可是来的第六日却突然在学堂上昏了过去,而后就再没来过,孩子们都很担心二公子的病情。问了问大夫,大夫也不肯说,好像是二公子交代不让告诉别人。”
闻言,欧阳珏的眼瞳猛的一缩,就是连云若也有些讶异,只见他转身就想返回,可三步之后却又停住,俊脸上蒙了一层挣扎与痛楚,许是知道就算返回大宅询问沫,他也绝对不会告知,而后猛的回身问向那老先生,“请问,是哪家的大夫给沫看的病?”
老先生吓了一跳,然后缓缓指向东侧,“东街的霍大夫。”
欧阳珏点头,而后看向云若,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云若看得明白,然后道:“这里我来教,你去便是了。”
欧阳珏微怔,看着云若的眼神稍稍有些发深,而后点了头即刻上了马车向
着东街赶去。
云若望着那消失的身影,心中亦暗暗发沉,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也会不由的在想,若是知道靖有危难,不知三爷,是否也会这般……究竟,血浓于水。
这时一个孩子来到云若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角,“欧阳哥哥什么时候还来教我们?”
云若轻舒口气,用手抚着孩子的头,眼神流过一抹暗光,始终没有回应。
一转眼,天色已暗,云若已经在书院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因着答应了欧阳珏,所以这段时间她便安心将时间交给他,是故也就在这里安心的教孩子读书,朗朗书声,倒是沁人,难得的宁静让云若也感觉到很是舒心。
不多时,孩子们跑去吃饭,外面终于又传来了马车的声音。云若自房中走出,看到了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欧阳珏,她并未追问,只等若是他想要告知她时,方会开口。
果不其然,欧阳珏仅是与云若寒暄,几句话下来,却根本没有提到关于欧阳沫只字片语,而后淡淡一笑,道:“天色已暗,按照约定,该是陪你回徐府的时候了。”
云若望着他的眸,发现他此刻的神情却与白日有些许不同,便是连双乐也感觉了出来。
云若亦看看天色,却也是该上路的时候,想来文柏已经等的有一会儿了,于是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府吧。”
马车上,欧阳珏似乎是累了,没有再公子的形象,轻轻躺在一侧椅上睡了过去,长发掩面,却遮不住那淡淡的忧愁,云若终是有些担心了,中途与双乐悄然说了几句,而后双乐便先行离开。
当回到徐府的时候,京城街上已经见不到太多的人了。车夫将车驶入府中,停稳,云若这才凑近了那已经熟睡之人,蹲了身子,在他身前轻语:“欧阳公子,到府了,下来歇息吧。”
欧阳珏稍稍动了下眉角,这才睁开了暗淡的双眸,第一眼看到了云若,他有些微怔,就像是恍然如梦那般,然后安心的应了一声,这才缓缓起身。
此时文柏前来接应,一拉了帘子看到没有易容的云若,清秀的脸上一下变得煞白,“娘娘,您,您的脸——”
“不要说的那般惊悚,没事的。”云若止住了文柏的惊讶。
文柏听没事,这才稍稍安心,左右看看,一阵狐疑,遂又问:“不知双乐……”
“差他去办些事了。”云若轻语,眸子不经意看向欧阳珏,欧阳珏虽是皱了下眉心,可也并没有去多想什么。
文柏自是有眼力见,是故不再当着欧阳珏的面多问,他稍稍对欧阳珏颔首行礼,而后便掩着云若回了房间,一路上丫鬟家丁见了她均是在两侧恭敬喊着“二小姐”,云若倒是礼貌回应,可一心帮云若挡脸的文柏却是操碎了心,想着现在的主子,可是比过去要**的多,当然,也不省心的多。
进了房,一个年迈的大夫坐在那里,云若没有先与他打招呼,而是转而进了房,待恢复了徐二小姐的容颜后,这才笑着从屋内走出,恭敬的对那老大夫道:“让您这么晚前来,多有得罪。”
老大夫一惊,连连弯身道:“能为徐小姐效劳,是老夫的荣幸。只是不知,二小姐想让老夫作甚,或者看哪位病患?”
云若沉了心,从怀中拿出一个锦袋,而后将袋中放着的当年慕云若写下的方子交给老大夫,“还请您,尽快帮我将其配出,万万不能有分毫差错。”
老大夫一惊,看了眼那方子,双瞳猛的一缩,“这,这好像并不是药,好像是半成之物,二小姐可是有另外一半?”
云若垂眸沉默,半响,道了句:“大夫您尽管配好这一半就好。其余,还是要少问。”
少问,则活之久远。
欧阳珏凭此一语便察觉出这药用处绝非一般,大夫却不解,只是应了一声“仅听二小姐吩咐”。
待那老大夫被文柏领进了房开始配药,云若这才稍稍舒口气,却也同时解了外袍,束起长发,也欲与老大夫一同而行,欧阳珏应约不言不语的陪着她,然后坐在一旁看着这将自己收拾利索的小女人忙东忙西,而那坚定的眼神,让他感觉到若是这药配不成,怕是连命都不准备再要。
怎么说呢,大概是抱着一种必死之心,她究竟是想要救什么人,竟是如此。
答案或许唯一。
这,与她争抢后位也有关系吗?
欧阳珏暗暗猜测,却在之后有些走神,似是去想了其他的事,眼神亦蒙了一层暗淡。
他欧阳珏,不也正是如此吗?救一个人的心,强烈,而又执着。
于是轻叹口气,欧阳珏也起了身来到云若身边,径自挽了袖,“我也来帮忙吧。”
他伸手去拿云若捣药的罐子,指尖无意碰了云若一下,云若下意识收回指尖,可那冰冰冷冷的触感,却是让她心头暗暗有些难过。
她正要开口让欧阳珏歇息,自己却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像是有些着凉。
欧阳珏苦笑一声,直接拿过云若手里的药罐,道:“行了,我已经在路上睡过了,该是你去歇息一会儿了。不然药若是被你配错了,倒时可就好后悔终身了。”
这句话倒是极具警告意味,云若犹豫半响,还是松了手,点头回到了旁边的躺椅上,“我只休息片刻,很快就好。”
“放心睡吧。”欧阳珏轻柔安抚,亦绾了发。
休息下来,确实有困意席上,云若不再挣扎,侧卧了身闭眸休息。
在云若睡去后,欧阳珏的眸子稍稍发了深,像是在想着什么,然后转头问那老大夫,“还有多少要完成?”
老大夫左右看了看,道:“这些药先要调配到一起,然后今夜便不用管了,其会自行融合。”
“也就是说,今夜只要将其配在一起就可以吗?”欧阳珏再次确认。
老大夫点头,看来非常肯定。
欧阳珏陷入沉默,点了点那些药材,若有所思,半响,忽而说道:“大夫,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是一种病,不知可有解方。”
说到这里,欧阳珏望了眼云若,而后凑近大夫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大夫微怔,便将自己所知告诉了欧阳珏,欧阳珏捏着药材的手愈发发紧,静默落下了视线,喃喃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
夜已深,屋外冷风将窗子顶开,稍稍添了些响动,一阵凉意进入,惹得云若身子微颤,而后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眸。
屋内一片宁静,似是配完了药,老大夫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憩。
文柏怕有人闯入害了良药,遂一直在门口守着,听见云若醒来的动静,遂即刻推门而入,轻声说道:“娘娘,您醒了?”
文柏拿了衣衫,替云若披上,怕她着凉。
指尖轻轻拉扯衣襟,清眸微动,云若一下便清醒了过来,道:“文柏,欧阳公子呢?”
文柏恍然,而后道:“方才欧阳公子说有东西落在雅墨坊了,想去拿,是故暂且离开一下。晚些便回来。”
“落了东西?”云若有些狐疑,她记得欧阳珏的性子向来喜欢简单,不会带着一堆无用之物行走,如说是古琴,一方面他已将它待会监国府,一方面他也不会在徐府弹琴。
当然,也或许真的有什么东西要拿,只不过她心里沉沉的,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门忽然推开,惊了文柏一下险些就攻去,一看,原是匆匆而归的双乐。
且见他眉心紧拧,一进来就寻什么,而后低声对云若道:“娘娘,不知欧阳公子去了哪里?”
他也再找欧阳珏,莫不是……
“莫不是你探听到了什么?”云若一下警戒起来,方才她就是不放心欧阳珏,这才让脚程快的双乐先下车另走一路去问问给欧阳沫看病的霍大夫,按照双乐一路展现的才华,云若相信是能问出什么的。
果不其然,双乐有些沉重说道:“奴才逼问了那霍大夫,他说下午时,欧阳公子也去找了他,也是逼问了他,但是因为二公子身上的余毒实在是沁入心脾,熬不过这几天了,所以有心无力,那霍大夫告诉了欧阳公子那毒的名称,可如何解,他是实在不知,遂也就没有告诉他。而且临走时还告诉了欧阳公子,让欧阳公子去询问下京城里的大夫。”
“京城里的大夫……”云若重复着这句话,眸子猛地一缩,看向了那正酣睡的大夫,而后低咒一声,二话不说便赤足下了榻来到那大夫身边道,“大夫,您醒醒,刚才那位公子可是问过您什么?!”
老大夫被忽然唤醒,吓得一激灵,懵了半天,这才喃喃道出:“好像是了……刚才那位公子问了老
夫这药还有什么工序,而后便又问了一种毒……老夫听过,是一种西域来的毒,西陵是有的,叫什么雨凌,嗯,是叫这个奇怪的名字。”
“西陵……?”云若似乎捕捉到一个很关键的词,欧阳珏说沫是在监国府被害的,监国府怎会有西陵的毒,晃晃神,云若暂且放下这个疑问,即刻又问道,“先不管毒是哪儿来的,您可有告诉他去哪儿寻解药?”
老大夫点点头,道:“老夫说这味药名火草,长于赤洞,在五十里外的炎热地带大多有卖,可京城因为赤洞很少,所以不好找到,老夫告诉了那位公子,赤洞很是危险,若是真需要这味药,只可去边疆通过药商来买,万万不可亲自去赤洞。”
“赤洞?”云若念着此二字,心里隐隐不安感越来越强。
双乐闻言,一怔,道:“京城外有一处赤洞,要比边疆赤洞危险的多,无人敢靠近,这也是为甚京城没有这味药的原因。欧阳公子久居京城,许是知道这个地方……难道……”
云若贝齿狠狠咬牙,眼中即刻迸出一缕怒意,“这个,独断独行的家伙……”
言罢,她蓦地起身挥开衣袍,双乐文柏即刻跟上大喊:“娘娘,您这是要去——”
“我的人,当然我自己带回来!文柏,在府里守着继续调药,我……很快便回。”云若狠语,而后没有丝毫迟疑的推开大门向着外面走去。
文柏惊得面色苍白,双乐看了看他,然后道:“我跟着去!”
说完,双乐便也匆匆跟去。
文柏咬牙坐倒椅子上,右手抚着额。
赤洞,乃极热之地,稍不注意可能是会丧命的,娘娘……可要万分小心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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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的赤洞是因着东卫常年下雪,以至于洞里的热度无法散出,集中一起,变得足以将人灼烧。
云若骑马赶到的时候,那阵阵散发而来的热浪不由让她的身子也开始隐隐发烫,难受的几乎喘不上气。听闻火草会在赤洞里边,最为炎热之处,边疆的赤洞没有那么高的温度,所以药商通常会带些防热的东西进入,不过云若知道,所有的一切在京城这里的赤洞来说,根本毫无作用。
能够不被灼伤的几率,几乎是没有的。
下了马,云若没有一丝停留的就向着那赤洞走去,抬头间,果然见到了前面正要进入的欧阳珏。
云若眸子一紧,步子也没停,同时厉声喊道:“欧阳珏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不再温温婉婉,这一声道出了来自云若的怒意。
欧阳珏顿了步子,回过头,一见是云若来了,浅棕色的眸中难免晃出些动摇,但即刻笼上了层冷漠,道:“慕云若,这是我欧阳的家事,与你无关。先前对你有些好感,便随便逗逗你玩,如今之事与我弟弟性命攸关,我不妨直说,你想要我做的事,我才不会做,对我欧阳珏来说,什么朝廷,什么东卫都是一文不值。若是明白了,就赶紧返回,否则就算丧命于此——”
啪——!
火辣的刺痛突然席上欧阳珏的俊脸,他脑中嗡响一片,几乎一时间无法亦会发生了什么,便是随着云若而来的双乐也是一怔,看向那一脸怒意正悄然收了手的云若。
“欧阳珏,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的。慕云若不是傻子!骗我松懈,然后自己跑来赤洞,你以为这一招有多耐用!这一巴掌,就是回敬你的自作主张!”
欧阳珏眸子眯住,亦是被这一巴掌惹得怒了,转过头再是没有先前的云淡风轻。
“慕云若,你也不用在我这里假惺惺了,你不过就是想让我给你争皇后之位,对你来说,我不过也就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花言巧语让我放弃我弟弟。哈,是啊,我的弟弟对你来说不过就是碍事的东西,天下所有人都盼着他死,我谁也不相信,我只相信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是真心疼爱我的弟弟,而我的弟弟,对我来说,便天下苍生要重要百倍!”
“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的?”云若冷笑一声,忽然上前狠狠凝视着欧阳珏,“你这个说法,真是让我非常火大。欧阳珏你瞧着,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欧阳珏,还有欧阳沫对我慕云若来说究竟是什么!”
云若厉声而道,倏然转了身片刻不停的向赤洞走去,白靴踏在那火热之地,泛起阵阵烟雾,那温烫的热度亦随着鞋底渐渐沁
入到云若的血液。
然她此刻却仍是没有半点恐惧,便是连迟疑都没有。身后的雪色长披被她的步子撩动飞舞,自欧阳珏面前消失不见。
当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洞口的一霎,欧阳珏愣住了。
双乐一惊,大喊:“娘娘,娘娘!”
他欲疾步进入,却听里面传来了云若的回声,“双乐你在外面守着,一个时辰,我不回,便将子盈接回,权当我慕云若命中注定死在此处!”
双乐步子进了又退,这一道命令让他心里无比挣扎,“若是有半点闪失……奴才要如何……交代于……”
后面之话双乐未说,咬了唇,还是想抗命进去救云若,可才刚走了一步,身子却被欧阳珏横臂拦住。
“本就该是我去,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欧阳珏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可是现在的他却比方才冷静了很多,手背用力压在脸颊还在发疼的地方。
慕云若,为何会做到如此……
明明,可以替代他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忽然止步,看到了前面蔓延开来的、如同被熔浆浸过的墙壁,火色正飞速在在壁内窜动,时不时就会喷出一股烈焰。
那抹白色的身影似乎也止住了步子,静静看着前面最深处那一点泛着荧光的地方,是长着许多火色之草的地方。
欧阳珏一惊,启唇而道:“那就是……”
“火草。”云若言简意赅的说着。
欧阳珏眸子一紧,气息越来越沉,视线看过,发现长着火草之地与他们所在之处中间横了一个极大的鸿沟,他前行两步,看到熔岩喷溅。
“为什么这里会有……”欧阳珏忽然有些凄婉的笑了,甚至带着自嘲。
聪明一世,竟是拜在了这里,如此进退两难。
他进去了,是送死,根本不可能活着拿那火草回来给沫;
但不拿,沫会死,那他便与死无异。
身子忽然好像有些发沉,欧阳珏渐渐单膝跪地,“这是天意吗……?”
他微弱的扯了下唇,眼中蒙上一层黯然。
可就在这时,却听到云若的步子向了前,鞋底将那火烫的沙石磨得声声作响。
欧阳珏心上一痛,抬头看向那雪白的背影,她依旧是冷静的站在熔岩之前,依旧没有半分的慌乱与回头。
“珏。”就在这时,她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冷静到让他安心,而后她回了头看向他,微微笑了下,道,“方才打了你,我不会道歉。只是想让你清醒。我懂,任何人,无论他平生多么冷静,也会因着亲人爱人而变得冲动。因为我们都是人。我慕云若答应你,一定会为你拿了那火草,我会替你救了你最在乎的人,相对的,若是同时云若有何不测,你……可否也替云若,救救云若所在乎的人?”
那一瞬,火舌飞舞,她那回眸一笑,染着明艳的光芒,他看的有些痴了,如是在除夕宴时第一次看到她那般。他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该说什么,他该拒绝,还是该应允……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最终只能是安静的在那里,看着那沉淀了些落寞的笑容。
“珏,人不会轻易变得残忍,人也不会轻易将别人当作棋子。因为我们谁也没资格说谁,我们本就生在一盘棋上。这就是我们的命,也是我慕云若的命。不过幸好,沫,是自由的,该是好好活着的。”
言罢,她清爽扬了唇,而后洒月兑的回了头,突然上了几步,指尖不经意握住了胸前挂着的玉璃,用力攥紧,前方仅有几块尚未被熔浆吞噬的热石,猜错一步,她便会尸骨无存。
玉璃,幸好,你在身边。
如他在那般,如此,她便无所畏惧。
云若轻轻一笑,纵身向下跳去。
欧阳珏一惊,迅速上前扒在边上大喊:“云……云!慕云若!!!慕云若!!!”
这三个字声声回荡,传到了洞外,传到了那凄冷的夜空。
皇宫深处,正在陪着赵青莲的夏侯靖突然怔了一下,似是有什么意识自他脑海一闪而过。
有种久违的痛楚,从心间钻过。
渐渐的垂了眸,垂下了手。
赵青莲望着突然沉默的他,于是轻声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夏侯靖沉默几许,想回应什么,却是千言归于沉寂。
最后,仅是闭上了如渊般的黑眸,道了一声:“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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