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夜深了,空荡荡的,使得心有些寒凉。
夏侯靖不知已经走了多久,终于是放了守卫让云若自南书房走出,踏着冰冷的青阶,云若的心仍是一直沉甸甸的。
终归还是没有看透靖,终归还是没有了解这个男人心中所想,唯一能够相信的,便是靖是有自己打算的,而既然他并没有阻碍她目前所做之事,或许他们都是在做同一件事丕。
该是……相信他吗,相信宏嘉。
天气似乎转凉了,尤其是东卫的夜里婕。
云若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指尖疼痛依旧,却不及那因着再也感受不到心爱之人温暖的心痛。
车轮声忽而在耳畔响起,打破了一方寂静。
云若止步看向那方,不久,马车停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渐渐从车中走出。
云若清瞳一动,脸上缓缓落下了暖。还没等她开口,那人却好像看见了她。
“小云,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响起。
“……哥哥。”云若轻语,唇角轻轻挂了笑,今天看到熟识的人,心里边儿尤为开心。
而那轻轻的一笑,落入了那双狭长的眼中,宁北凡也是缓缓扬了唇,忽而想到什么,他转身又回了马车拿了一个小盒子,而后径自向着云若走来。
那一时,风起摇曳,将皇宫印上了一层朦胧的清雾。
“正好要去找你呢。”宁北凡当真像是个哥哥那般轻抚着云若的发,轻声道:“小云,刚刚在街上看到了有卖首饰的,遂为你挑了一样,觉得会很适合你。”
打开盒子,是一个冰蓝色编织的丝镯,一共三圈,看起来很是安静。
他抬起云若的手为她系在腕子上,视线无意滑过那白色手套,眸子倏而一沉,“小云,你又受伤了?”
云若微怔,动了动手,只道一声“无妨”,而后她将手抬起,对着月光看向那冰蓝色的丝镯,微微一笑,“哥哥怎么突然想起要给我买礼物了?”
宁北凡笑而不语,只是看着看着云若,忽而变得沉默了,半响,轻轻喃道:“小云,以后不管谁欺负你,你都可以和哥哥说,虽然小靖好像不太喜欢让我接近你了……可是,你是第一个叫我哥哥的人,哥哥,很珍惜你。”
这一句话,说的像是宁北凡平日里最擅长的油嘴滑舌,可是里面却渗透了一种或许只有云若能够感觉到的寂寞。
放下了手,云若安静的看着他,无声的陪着他。
“哥哥,可以抱一下你吗?”宁北凡倏而开口,看云若并没有回话,便径自上前缓缓的拥住了云若的身子,“小云,哥哥有些累了,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着说着,他当真像是睡着了那般,静静的将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任是那清风拂过发丝,为此时那孤寂的身影缠动了些淡淡的动响。
总觉得,今日的宁北凡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竟是会让她也感觉到了那藏在笑容下的一缕不经意的悲伤。
是故云若也是没有急着将他推开,而是轻舒口气,也回拥了下他的身子,似是想给宁北凡些安抚,可就在靠近他的一瞬,云若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双瞳冷不丁的一颤。
“哥哥,今夜又去花街了吗?”
宁北凡摇摇头,抱着云若的力道又稍稍紧了些,“小云说过不喜欢哥哥去花街,哥哥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是吗。”云若轻语,却有些略微的出神。
过了许久,宁北凡终于松开了云若,俊眸中映出了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忽而笑了,“小云,可惜不能再与你多待一会儿,想来最近一直在外忙碌,很久没回宏轩阁了,忽然想回去整理一下,可惜不能送你去若贞宫了。”
“我自己能回。”云若轻语,声音没由来的多了些空洞。
宁北凡有些担忧,但还是宠溺的揉了揉云若的发,“那哥哥先走了。”
宁北凡最后对着云若留恋的笑了一下,而后便转身向着相反方向离去,临行前撩起的幽风,将云若手边那冰蓝色的链子带动的有些轻飘。
然就在宁北凡已经走出了第十步的那一刻,云若突然转身对着宁北凡的背影大喊了一句:“哥哥,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
宁北凡瞬间收了步,却没急着回头,仅
tang是侧过了眸子望着那一畔的她,“小云?”
半响,云若向宁北凡走了几步,望着他的背影,她轻声问道:“宏嘉对哥哥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宁北凡身子突然僵,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默中。
而后他回了头,看向那眼前毫无明亮可言的深宫,轻声说道:“小靖救过我,是我最重要的兄弟,也是我最珍惜的兄弟。”
“那我对哥哥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云若又问。
宁北凡沉默了几许,轻轻笑了一声,而后用着几乎从未有过的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小云像我最疼爱的妹妹,像是我宁北凡唯一的亲人,也同样是我最珍惜的人。”
“对我来说,哥哥亦然。慕云若从小没有亲人,这声‘哥哥’,是我第一次喊出,心里很暖,很暖,云若也很珍惜哥哥,所以……”
云若安静的抬头,字字诚恳道:“云若想让哥哥答应我,若是有朝一日,宏嘉真的陷入了危险,云若怎样都没关系,但请哥哥一定要守护宏嘉。因为哥哥对宏嘉来说,也是唯一的,真心以待的挚友,一个,超越了君君臣臣的挚友。”
云若说完,垂了眸,“这个链子,云若手下了。会一生好好珍惜的。”
她淡淡一笑,而后回了身离开了这里,独剩了宁北凡依旧安静的站在原处。
这时一位留夜做事的顾命大臣远远看到了宁北凡,脸上立马堆了笑而后向他走去,“哎呦,宁丞相也还有事没有——”
然,没等这句话说完,那顾命大臣却因看到了此刻宁北凡的神情而猛的愣在了那里,便是连身子也变得僵硬,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后又过了许久许久,宁北凡才静静的望了他一眼,平日里那总是带着嬉笑的眸子此刻却透着如利刃般的寒霜,然后他渐渐垂了眸,收敛了那寒冰,对着大臣莞尔一笑,这才扬了步子继续向着前方离去。
可直到宁北凡彻底离开了此处,顾命大臣都没有缓过神来,猛的坐倒在了地上,浑身不住的发抖。
从未见过,宁丞相如此神情……
竟是那么冷,那么寒,那么的……让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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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云若才终于恍恍惚惚的走回了若贞宫。
姜凤贞早已等候已久,看到慕云若后一下便迎了上来,“慕云若,怎么样,那个赵青莲是不是下了狠手。不过听闻赵青莲早就急匆匆回了翎祥宫了,这会儿怕是都睡了多少个时辰了,怎么你回来的却那么晚,我还真以为你被她杀人灭口了呢!”
云若步子一顿,看向姜凤贞,“她……赵青莲,早就赶着回翎祥宫了吗?”
“那是自然,估计是那残破的身子撑不住了,所以赶紧回去泡药水去了,听闻今天宫外来送药呢。”
云若眸子斜下,轻轻的眯了眼。
早早回去,且有人进宫。
这时姜凤贞忽而像是闻到了什么,凑到云若身上,“我说,你这身上好大一股妖气,那女人身上的香料今儿个都蹭你身上了啊,她不会是还扬言什么姐妹情份抱你来着吧。”
“赵青莲没有抱我,抱我的是……”后面的话,云若欲言又止,然后径自走到了桌旁,忧心忡忡的提了茶壶,翻了杯子,而后往里倒水。
可才刚倒了一点,就听见姜凤贞一声大喝:“别倒了!都倒外面了!”
姜凤贞即刻夺过云若手上的茶壶,用右手在云若面前晃了晃,“你今天没事吧,从一回来你就一直神游。”见云若还是没有回答,姜凤贞便沉了声,道,“对了,方才我一直在想,你说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当是该让些熟识的人一同帮着才是。你和宁丞相关系甚好,宁丞相还是皇上最信任之人,不若把此事——”
“不可!”云若突然开口打断,那力喝的一声让姜凤贞吓了一跳。
“难道宁丞相……”
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云若紧忙摆摆手说,“只是我一直在想,西陵能在东卫朝廷里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能把这么多西陵人放入到东卫,又能让赵青莲如此的如鱼得水,而且还能将赵将军这个莫须有的人塑造的如此栩栩如生,定是有在东卫位高权重之人,为这些西陵的细作撑着天呢。虽然不知是谁,但
一定是有这么一个人,如今,我们谁也不能相信。”
如此一言,当真让姜凤贞愣了一下,她有些焦躁了,索性起身左右踱步,“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不如我们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就算皇上再偏袒那个赵青莲,这么大的事也会明辨是非的,至少会去查查。”
云若凝神,轻吸口气缓缓走到了窗边,只手扶框看着外面那轮被阴云遮住的月,不经意垂了视线,“如今,已经不是除掉赵青莲一个细作这件事了。或许我有些能够体会他心中所想……”
姜凤贞不解的看向云若,且见云若面露淡淡的苦涩,“或许,在这皇朝之中,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说到这里,云若猛的捏住了那窗棱,“但无论他再想些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他的,哪怕……”
他或许,已放弃了自己。
那日的梦境,不经意的袭上心间,云若忽而用力咬了唇,然后即刻回头看向姜凤贞道:“凤贞,子盈还是不是还没离宫?”
姜凤贞一愣,点点头,似是差点把这件重要的事忘记,“在东房。”
云若闻言,即刻转身向着东房疾步走去,推了门,恰好已经卸下妆容的子盈正在喝着一碗压惊的汤,一见云若这么走了进来,冷不丁让她心头一颤,险些将那汤给丢了。
“幸好你平安回来。”子盈轻笑,看来是想好好再和云若说上几句,可是慕云若此刻却没有任何与她调侃的功夫,而是扶着她的肩看了她一会儿,即刻又转身到了桌旁,匆匆落笔写了一张字条,卷起放在子盈手里道:“子盈,再拜托你一件事,今夜出宫,一定要将这张字条想办法给监国府欧阳珏,片刻不能停留。”
子盈一愣,眸子动动,“欧阳珏是那个,公子珏吗?可是我与他并不相识……”
“他会认识你的。”云若勉强笑笑,“总之,这件事千万不能有失,算是我慕云若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可否?”
子盈似也感到了一些凝重,于是接过了字条,“慕云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云若抿抿唇,仅道一句:“凤印之争,也许不再是后位之争,东卫,险之。”
短短一句话,惊住了此处的所有人,子盈捏着手上的字条,似也感觉到有了千斤重,于是点点头,“一定送到。”
云若重重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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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监国府。
厅堂之内,欧阳珏正与十大老臣一同商议要事,其中一位年迈的老臣正在对他说着有关皇后人选一事,因为既然回京了,那么三日后,便是公开在皇极殿上道出人选的日子。
十大老臣的意见,至关重要。
“那么……珏,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为首老臣问道。
欧阳珏垂了下眸,忽而起身弯身对着十大长老道:“老师请听学生一言,学生有一个新的皇后人选,非常适合的人选,希望老师们可以考虑。”
老臣疑惑,问道:“珏,你所推荐的人是……”
欧阳珏轻吸口气,刚要将那三个字说出,忽听外面一名学生说道:“欧阳老师,监国府外有为徐二小姐想要见您。”
欧阳珏想要说的话即刻被打断,“徐二小姐?”
他轻喃,遂向老臣们稍稍行礼暂退,而后离开了厅堂来到了门口,见到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徐子盈。
“你是……”欧阳珏诧异,定睛看去,沉了声,“徐子盈?”
徐子盈转身点头,然后将一张字条放在了欧阳珏的手上,“务必按照纸上的做,慕云若的原话。”
欧阳珏一怔,摊开,当他看到上面的字后双瞳顿时一缩,“这——!”
他抬头看向子盈,子盈对他微微点了下头,欧阳珏长舒一口气。
“事态严重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言罢,欧阳珏便对徐子盈道,“你也,保重。”
子盈轻声笑了下,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在转头的一霎,眸中也渐渐透出了凝重。
不多时欧阳珏回到了厅堂,老臣见到,便问:“珏,可是有事?”
欧阳珏先是恍神,而后温雅笑笑,“无事,只是待会儿可能还要出去办一件事。”
“那么你刚才说的人选是……”
欧阳珏抿了抿唇,沉默了良久,然后缓缓道出了三个字。
老臣面面相觑,大致明了欧阳珏的意思,但是在欧阳珏那浅棕色的眸中,却映出一缕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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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西陵边界青玉山处。
数十万穿着黑色战袍的将士围在边缘处,无声无息,却令人充满了恐怖慑然。
这时,一匹黑色战马缓缓的从后面踏出,马蹄踩在泥土上,烙下一个个宛如刀割的痕迹。
一阵冷风拂过,将马上之人的墨色长发轻轻卷起,那人一身黑色贵族战袍,单手执着缰绳,冷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这时一个士兵拿着一封信双手递给马上之人,道:“大殿下,二殿下来信了。”
那人只手接过,冷冷撕开,阅览过上面的字后,唇角缓缓勾动了一下,而后他抬起了冰冷无温且几近残酷的双眸,用他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西陵十五年运筹帷幄,十年前被夏侯伊阻碍,一年前又被慕闫杉那老家伙阻挡,如今终于到了我西陵将东卫踩在脚下的日子……”
“大殿下,那若是攻城,我们是否要先营救二殿下?”
“营救?”那人冷冷一笑,戏谑的看向问话之人,半响,他收回视线看向那天上的苍月,“我拓跋泽的弟弟,可是一出生,便被丢在人间地狱里却能斩杀百人,自己活着走出来的魔鬼啊……倒时,东卫不要陷入一片血海才是。”
说到此,拓跋泽雌雄莫辩的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我的……同胞之弟啊,十五年了,东卫终于可以将你,还给本王了……呵呵呵。”
就剩三天了,三日后……
舌尖舌忝过唇瓣,月下将他映衬的尤为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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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间没有点任何光亮的浴池旁。
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荡出一阵巨响,一个修长的身影自破水而出,半身站在池边。
那人静静凝望着窗外的冷月,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那种归如零的气息仿若死去的人那般,墨色长发带着水润凝在他的脸旁,只是耳下偶尔隐约露着白晶透明的水波耳坠,孤冷冷的在发里轻动。
水珠一滴,两滴的自其上落回水中,引来的响动,清晰可辨。
半响,那人忽而撑身自池中走出,带着满身的水,也没着任何衣衫的走到了窗畔。
手扶着窗棱,低声笑起。
而后他用右手捏住右耳处的那个水波耳坠,豁的拽下,指尖轻轻松开,那耳坠便默默落在了地上。
被撕裂的耳处有着鲜红渐渐滴落,一滴一滴的染在了这无人之地,仿佛被舍弃的最后的美好。
且见他冷静的套上了一件毫无点缀的黑色衣袍,高束了那长长披下的墨发,狭长的双眸因着他的用力而变得更为妖冶。
只是那眼中,却如深潭般,死寂。
“十五年了……”
那人最后看了眼天上的月,悄然流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而后便转了身,再无停留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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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南书房。
刚刚好将所有东西写完的夏侯靖正深望着桌上放着的玉玺有些出神。
这时一名黑衣人悄然进入,来到了夏侯靖身后道:“皇上,属下回来了。”
他说罢,附耳在夏侯靖边上说了什么,夏侯靖唇角微微扬动,露出了一抹安静而又轻柔的笑,“果然只有她,才真正明白朕。”
说完这句之后,夏侯靖的眼神倏而变得冷漠,而后转身将一张字条交给了那黑衣人。
“把这个给邢峰,告诉他,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黑衣人接令,然后转身又消失在了房中。
夏侯靖若有所思的眯了眼,然后扬手一把摊开了桌上放着的三道圣旨,指月复抚
过,神情极为复杂。
半响,他便拿起了玉玺,对着这三个圣旨一一印下了皇帝之印。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多了些响动,原是张保进来想要服侍夏侯靖回景隆宫歇息。
看今日皇上似乎心情还算不错,张保也以为有什么让人高兴之事,于是幽幽说道:“皇上可是因为今儿个见了慕——”
慕娘娘三个字没出来,张保的注意却被那三道圣旨引去,突然间手上的东西全部掉落在地,一张脸也吓得煞白。
“皇上,皇上您这是——”张保拼命摇着头,猛的跪在地上,“皇上不可啊皇上!皇上!!!求求您收回成命!皇上!!老奴求您了!!皇上——!!”
然夏侯靖却是出奇的平静,缓缓走到了张保身边,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这三道圣旨,许是朕,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又岂会收回。”他说着,第一次对着张保露出一丝暖笑,“张保,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张保一惊,眼泪都忍不住的流了下来,然后哽咽的说着:“老奴跟了皇上,二十三年了,从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皇上了……”
“这么久了啊……”夏侯靖有些诧异,淡淡一笑,“好像真的很久了。呐……”
说到这里,夏侯靖便推开了窗子看向外面苍月,“张保,你觉得,朕是一个好皇帝吗?”
张保用力点头,“皇上勤政爱民,是东卫第一睿智之人啊!”
“朕在想,若是朕真的睿智,或许十年前,就不会因着父皇的所言,而将最尊敬的皇兄,关在了千乐宫……朕,或许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昏君罢了……”
夏侯靖说到此,眼神渐渐归为了暗淡,也渐渐归为了沉寂。
张保跪爬到夏侯靖脚边大喊:“皇上才不是昏君,若是昏君,慕娘娘又如何会对皇上倾心!!”
提到慕云若,夏侯靖已然暗淡的眼中陡然划过一缕流光,而后他若有所思的温柔的笑了。
“是啊……慕云若……”念着着三个字,夏侯靖的眸子却越来越深,半响,喃喃而语,“如果……慕云若没有遇到朕,一定,会比现在自由的多……一定。”
月光渐渐将那丝冰冷的色泽染在了他的俊脸上,忽然间,他有些愣住了,而后缓缓伸出了手,接住了一片飘落而下的雪,落在他的掌心,而后渐渐消失不见。
如此之景,就像是许久许久之前,他刚刚为慕云若动心之时所做的那样。
雪,依旧还是会化的,无论过了一年,还是过了十年。
不过……
夏侯靖轻轻的笑了,“东卫的雪,果然是全天下最美的雪,最美的,最美的……你说对吗,张保。”
此时张保已然再也无法回话,仅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夏侯靖恍了神,又将窗子关上,许是怕自己若是再留恋一分,便不忍再走。
而后他收起了那三张圣旨,这一次也将玉玺带在了身边。
临到门口,夏侯靖终还是停了下步子,说道:“张保,明日开始你去若贞宫服侍,不用在朕身边了。朕……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人了结。”
言罢,他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外面传来了侍卫们恭送皇帝的声音,张保望着那渐渐远离的明黄色身影,忍不住大喊:“恭送皇上!!”
那一声,充满了颤抖。
张保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夏侯靖磕着头。
已经离开的夏侯靖自是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唇角若有若无的勾动了一下,抬头看向渐渐消失的夜云,“皇上这个称谓,当真让人留恋的紧呢,你说呢?云……”
那一抹笑后,夏侯靖终于完全敛住了视线,转而看向了西陵方向,深入寒渊的眸子渐渐变得冰冷。
“三日。尽管,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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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若贞宫。
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的云若心上突然一紧,苍白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无法掩饰的揪痛。
指尖渐渐抚上脖颈处戴着的那颗玉璃。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再度席上,好若利刃划过她的心尖儿。
“宏嘉……宏嘉,绝不会让你有事的。”云若拧眉,倏而抬起了双眸,眸中再也不是过去那随性的神情,而是比以往更加坚定,更加不会动摇的坚持。
在房中的姜凤贞看到院中云若,不经意的也抿住了唇。
虽然她不是什么都明白,但是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向来对万事都不会认真的慕云若,这一次为了皇上,真的认真起来了。
慕云若,因为皇上,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着……
她深叹口气也跟着看向云月。
三日吗?三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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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南雪山交界处。
一身雪衣的夏侯伊正站在九宫阵的里侧静静的看着云若留给他的那册书。
这时岚来到了夏侯伊的身边,低声道:“三爷,刚才莫语来信儿,最后一个国已经被攻破了,南雪山后所有的小国已经被我们一统,明日便可登基,然后将全部兵力汇集了。”
琥珀色金眸微动,却并没有回答岚的话,而是只手合上了《九宫策》,缓步走到了九宫阵的前方。
岚见了,双瞳一动,“爷,危险。”
“无妨。”夏侯伊冷语,缓缓将手覆在了九宫阵的旋钮上,一阵利刃袭来似是要将他的手割开,可是不知怎的,当真的要碰到夏侯伊的那一霎,却像是早有感知那样,灵巧的退去。
“这是……”岚确实有了一瞬的惊讶,他平时也偶尔会用银丝来试这九宫阵,希望能为三爷分忧,但是因为所有的机关都杀气甚重,以至于他无法接近,更别说是破解。
因为只有走到九宫阵的面前,直视这九宫阵,才能真正的去破解这阵。
夏侯伊也是有了一瞬的惊讶,而后略带苦涩的笑了,“云儿……云儿,不舍伤了本王。果然……如此。”
这一刻岚方才明白,原来只有王爷真的做好了准备,抱着奋不顾身的想法之时他才能真的靠近九宫阵,可是慕云若似乎并没有料到,只要与她有关之事,王爷永远都会奋不顾身。
夏侯伊缓缓扯动了下唇,蓦地将手上的九宫策给了岚,压声道:“告诉所有人,今夜谁也不许来打扰本王。”
看到岚略显不解,夏侯伊缓缓抬了头看向那铜墙铁壁般的九宫阵。
“本王,今夜要破阵。”
“王爷。”岚略显惊喜,随后点了头,恭谨了离开了此处。
独剩下的夏侯伊则默默看着那九宫阵,指尖拂过其上的冰凉,“弟弟啊……守护好云儿,守护好,你爱的女人……至少,在本王到达前。”
下一刻,夏侯伊抬起了那金色的双眸,仿佛已经大致知道了宫里会发生的事那般,双眸渐渐露出了一缕真正的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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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永是不会停止的,三日一晃即过。
东卫,终于迎来了十大老臣入朝选后的日子,也是掩埋已久的凤印终于要重现于世的日子。
一大早,翎祥宫里就有着一番特别的气氛。
一身华贵的装扮映入铜镜之前,安成与姚福在为赵青莲梳着最后的发髻。
十大老臣已经在通往皇宫的路上了,这几日慕云若也再没有任何动静。
其实,怀疑她赵青莲的人,大多是提防着她的,认为她是细作,这一点她早便一清二楚,可是谁也不会想到,真正会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人,根本不是她赵青莲。
马上就要到封后之时了,宫里早便备好了人提防着十大老臣的决策,也是放着慕云若有所动作。
但凡十大老臣会说出她赵青莲以外皇后人选,那么,她便会顺水推舟,而后当凤印拿到皇极殿的时候,直接血洗皇宫。
赵青莲蓦然起身,看着镜中全身的自己,唇角笑容愈发深邃。
今日之后,她便是西陵第一功臣,定是会得到大皇子的赏识的。
从小便被送入东卫,十五年了,终于等到这日了。
终于到了!
“呵呵呵……哈哈哈!!慕闫杉,你等会儿,就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了,本宫,不,本将军,一定会在她身上,划伤一百零八道伤,本将军,定是要让慕家,血债血偿!!!”
说完这句之后,赵青莲森冷一笑。
“娘娘,可以去皇极殿了。”这时外面人来报。
赵青莲莞尔一笑,回头故作清纯的说:“哎呀,那可不能让众大臣久等了,要快些走了。”
言罢,她便在安成的搀扶下,向着皇极殿走去。
然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侧头看向安成,“你确定,慕云若今日没去皇极殿吗?”
安成点头,“奴才确定今日慕云若不打算去皇极殿,好像一早上连房都没出,大概是不抱希望了。”
“是吗。”赵青莲轻哼,而后抬起湛蓝的眸子这一次真的往皇极殿走去了。
不多时,终于快要到达,抬起头看向那东卫最盛大的主殿,赵青莲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
忽见宁北凡正与几位大臣也向着这边走来,她下意识的顿了步子。
宁北凡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理会,继续同几位大臣议事,而后进了皇极殿。
赵青莲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冷不丁的抽了一下,晃晃神,道:“走吧。”
忽而又是一顿,赵青莲瞥见了同样正在从宫外进入的几个人影,蓝眸顿时一动。
十大老臣果然来了。
凤印之争,终于可以在今日落幕了。
赵青莲又是一笑,便提裙向着正殿走去。
慕云若,束手无策的感觉,一定非常好。
晚些,就由本将军,亲手从你一程吧。
或者,由你深爱的他,亲手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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